第1章 高考结束

“考试结束，请各位考生放下笔，停止答题，并将答题卡反扣在桌面上。”......

听到这一道声音响起，我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笔，将桌子上的东西整理干净，随后等待着监考员下来收答题卡。

考场上也就三十人，监考员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收完了考场上的所有答题卡，等到他清点完答题卡说了一句“可以了“之后，教室里的众人包括我才缓缓起身，跟着大部队乌泱泱地走出教室，向楼下走去。

我的考场在我们学校的教学楼四楼，人很多，所以移动得很慢。我所在的城市在南方，也处在亚热带季风的位置，此刻六月份，太阳像一个火炉一样烘烤着众人，就算是傍晚，但是太阳还没有落下山，依旧是闷热至极，而且这么多人挤在同一个楼梯上，空间狭小，更是炙热。

“唉，终于考完了，考完之后打算去哪里玩？”

我跟着人群缓缓朝着楼下移动，周围都是讨论要去哪玩的人，我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向往，但是还是将这份向往掩盖了下去。

“诶？老许？你也在四楼啊？”

听到这一个声音，我缓缓转头，发现一个体型偏大，眼神之中带着一些放荡不羁的人喊住了我——是阿阳！

“诶？你也在这啊，刚才考试前上楼怎么没见你？”

看到阿阳，我也是不禁一喜，顿了一下脚步，让他能够跟得上我，等到他跟上我并排走的时候我才缓缓开口道：“怎么样，感觉你的发挥，能上个重本不？”

跟着人群，我们从四楼下到了二楼，到一二楼之间的楼梯时阿阳才缓缓开口道：“害，考都考完了，想那么多干嘛，我打算出去旅游一段时间，反正现在成绩也还没出来，趁着成绩还没出来，玩一段时间，等成绩出来了老爸老妈就不给我玩咯~”

一楼也到了，人群中众众人好多都分道扬镳，有的上了回自己学校的校车，有的则是回到宿舍收拾行李。

我跟阿阳是在同一栋宿舍楼的，所以我就跟着他缓缓走在校园的道路上。

“你嘞，你什么打算？出去玩玩？”

准备到达宿舍楼的时候阿阳才开口问我道。

我不禁一阵苦笑，回道：“哪里有时间啊，这段时间家里农忙，考完明天我就收拾行李回家咯，而且我哪有钱啊，你说就近玩玩还行，要是真的出去玩的话，哪来的钱啊。”

阿阳看着我一脸苦笑，不禁也是露出一抹同情，正好到达了宿舍楼下，阿阳的宿舍就在一楼，跟我告别了之后便朝着自己宿舍跑去了。

我的宿舍在四楼，等我到达四楼打开宿舍门的时候，我隔壁床的兄弟正在整理东西，看到我进来也是开口问问我道：“老许回来了？”

望着张宇航，我也是不禁连连苦笑，回答道：“回来了，咋样，你什么打算？”

“害，还能怎么样，就我这种，回家玩一段时间，然后等成绩出来上大专咯，不然能咋办。”

张宇航说完就再次转头收拾东西去了。

“砰！”

门被粗暴地打开，一道高大且略显粗壮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只见他急促地开口骂街道：“md，这理综就是个勾巴，那化学题跟坨屎一样，一题都看不懂，还有物理那个最后一题，真的勾巴。”

说完回到自己的床位上直接坐下。

“大表怎么说，高考完了什么打算？”

张宇航看到何臣功坐在床位上，满脸的不爽，也是开口问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二本，一本是不可能了，越想越气现在，到底是哪个狗崽子出的题啊，丢。”

何臣功说完，缓缓起身，朝隔壁宿舍走去。

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我也在收拾东西，却思绪万千——以我这样的状态和情绪，一本是绝对不可能了，好一点的二本应该能冲一下，但是我好想出去玩啊，但是又没有钱，跟家里人要？家里人也过得困难啊，还有个弟弟，快上幼儿园了。

太阳就像一个日暮的老人，散发完它的余热之后便缓缓退至幕后，夜晚也陡然降临。

“老许，我跟隔壁宿舍说了今晚两个宿舍出去搞一顿，你去不去，这可能是在高中大家最后一顿了。”

我从老师那拿回了自己的手机之后，打了个电话给家里告诉老爸明天来接我回去，然后便躺在床上刷视频的时候，何臣功猛地推开宿舍门从外边走进来开口道。

“你们聚咯，等下还有人来找我，玩得开心哇。”

何臣功听完，也没多说什么，转身便从宿舍离开。

.......

南方夏夜，几声蛙鸣和知了的叫声交错起伏着，像一曲夏日交响曲。教学楼的轮廓也是在路灯之下越拉越长，像是一个人生的人生，注定越走越远。

“老许？”

我躺在宿舍百无聊赖之时，一道声音从我的宿舍门口传来，只见两道黑色的身影站在我的宿舍窗户之前，我缓缓放下手机，一眼望过去，是两个个和我身高差不多的，一米七左右的人，一个显得很瘦弱，一个则显得有些强壮。

“阿憨，嘉城，你们不出去玩吗，怎么想到我了？”

我从床上猛然弹起，望着眼前的两道身影，也是不禁感慨。

唐仲威是一位体育生，但是因为性格老实憨厚，在体育生里算是脾气好的，所以平常认识他的人都叫他阿憨。阿憨是我高三再次分班的时候才认识的，人不错，可以交。

而他身旁那道偏瘦一点的人叫罗嘉城，他跟我很早就认识了，初一我们就认识了，同在一所初中，同在一个班，就连高中都在同一个班，所以我跟他也算是比较好的兄弟了，但是这个兄弟吧，有时候脑子真的不是很好使，当热，这都是后话了。

“走啊，去我们宿舍啊，宿舍里的人都走了，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我刚出去买了点菜回来，还买了几听啤酒，走啊，搁我们宿舍前边聊天去。”

阿憨说完，也没问我同不同意，就拉着我朝着他们宿舍赶去，嘉城也是紧随其后。

阿憨和嘉城是住在同一个宿舍的，两人的宿舍都在后山，而后山俗称三不管地带，他们的宿舍前边还有一块很大的水泥地，此刻，水泥地上摆着一张折叠的桌子，桌子旁还放着几张塑料凳子。

阿憨拉着我坐下，嘉城也跟着坐下。

望着桌子上的熟菜，我也是感慨至极，有猪耳朵，有一点麻辣小鱼，还有一些凉菜，反正都是熟食了。

“老许，高考完之后你什么打算？”

阿憨帮我起了一听啤酒，递到我的身前缓缓开口道。

“我啊，本来想说考完了之后去旅游的，身上又没什么钱，想去打暑假工吧，又怕家里人不同意，现在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可能先回家，后边再做打算吧。”

我接过阿憨手中的啤酒，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吧唧了一下嘴才缓缓开口道。

“我跟嘉城打算下广上班两个月，挣点钱，到时候好出去玩玩，怎么样，跟我们一起去不？”

“对，老许，我姑在深圳那边还挺不错的，跟我们一起去得了。”

嘉城也是缓缓开口道。

“.......”

我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捏着手中的啤酒，思绪也是变得空灵——是啊，高考完了，我本来也是能出去玩的，但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我就一定要先回家呢？可是没有钱啊，不回家能住哪里，能怎么办？

此刻我的内心都是对家里的无奈和愤懑，但是没有办法，没有钱，哪都去不了，而且我已经也跟老爸说好了明天要来接我，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回家吧。

思绪飘回，我才抬头缓缓对着阿憨和嘉城开口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也想去，但是我没钱买车票，还是先回家一趟吧，而且我已经跟家里人说了，我老爸明天就会来接我，回家之后我再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如果他们给，后边我再去找你们。”

说完，我又举起手中的啤酒，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也行。”

“也行。”

阿憨和嘉城两人也是很理解我的感受，也没再强求。

......

南方的夏天，晚上尽管有风，却依旧燥热不已，就连青蛙和知了都在不耐烦的在叫，连吹来的风都是热的。

这天晚上，我们三个聊了很久，都是在畅享着未来的生活。没有人年年十八，但是年年都有十八的人，十八岁就像一个分界线就算犯法，十八岁都是一个分界线，十八岁，可以承担更多的东西，十八岁，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负法律责任。

那年我十八，却把所有的青春都给了那个盛夏，那个盛夏，如梦如幻，似真似假，似乎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那年我十八，好像长大了，又好像没有长大......

翌日，我被电话声吵醒，他告诉我他已经到我宿舍楼楼下了，朦朦胧胧中我才起的床。望着空空荡荡的宿舍，不禁感慨万千——三年啊，我的年少轻狂的三年，就这样过去了，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

我收拾好东西，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下楼，一下楼就看到了老爸那台很显眼的SUV停在宿舍楼的门口，他就站在车旁，不知跟谁在打电话，满脸的笑盈盈。

我拉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他的身旁静静地在一旁候着。

几分钟之后，老爸才缓缓放下电话，望着我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凝视着我，看着我带出来的东西，没有三年学的知识，也是不禁皱眉。

“书本呢？”

简单的三个字让我愣在原地——昨天考完理综我就出来把所有课本都给卖了，心里都被毕业了，熬过了这三年给填满了，书本，我根本就没有，全卖掉了！

“昨天考完试给卖完了。”

我实话实说，却没想到老爸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满脸的不耐烦和生气。

“卖了？三年的课本全部卖了？”

老爸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我不禁缩了缩脖子。

“你也没说要带回去啊。”

说完我把手中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下，然后钻上了车，我怕他直接在学校这样的公共场合骂我——老爸很严厉，平时对我一丝不苟，很少笑，我也很怕他，可能从小如此，直到现在我都还沉浸在他的严厉之中没有脱敏。

“哥哥！”

我刚上车，一道稚嫩的声音便叫住了我——是我的弟弟小浩，望着他我我也是不禁苦笑了一声，将他抱过来逗他玩。

老爸把所有的行李装上了车之后便驱车缓缓离开了。

望着身边学校的景缓缓倒退，最后消失在我的眼里，我的内心纵然万分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往前走的路就不要回头看了。

我给自己心理安慰，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因为我读的是市里的高中，而我的家却在一个小县城的山里，所以回家的这一趟路，特别的漫长。

车上的我一言不发，老爸也没打算说什么，车里除了车载音乐的声音，大家都没有说话，要是车里没有车载音乐，整个车里安静得出奇。

老爸带着我从市里回到小县城花了差不多三四个小时的时间，来到我熟悉的小县城，老爸只是在县城郊区的加油站加了油，转而继续奔波，朝着回家的路赶去，而我却昏昏沉沉抱着老弟睡着了。

..........

大概过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车辆抖了抖，油门声也变得大了一些。我睁开朦胧的眼睛，点点亮光照进我的眼睛，才发现在上几个坡就要到村庄了。

整个村庄很安静的蛰伏在夜幕之中，像是一只沉睡的野兽，周围只能听见稀稀疏疏的风声。

车顺着几个弯上到了村庄。

我们的村庄只有十一户人家，最上边的那排有两户人家，我的家在中排最中间的位置，中排有四户人家，最下边的一排有五户人家，我的叔叔，也就是我爸爸的亲弟弟就在最后一排的最边边的位置，但是他们全家都外出务工了，所以房子大部分时间都空了出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显得热闹一些。

我老爸开着车从我堂弟家的下边经过，上一个小小的坡之后便看到了我的家，此刻我的爷爷正站在门外，望着我老爸的车像一头发狂的猛兽一样朝着我家最下边的停车位开去，最后缓缓停下。

车刚停好，我就喊醒了弟弟下了车。我让弟弟先上去，等到老爸下车打开后备箱，我才把我的东西从后备箱上搬下来，带着它们上楼。

为什么会说上楼呢，那是因为农村的砖房，如果不是特别要求的话，一般一楼都是放杂物的，二楼往上才是住人的，而且神台也都是放在二楼的——祖宗总不可能住放杂物的一楼吧？

“到了，这几天咋样，自己估计一下考得还行不？”

爷爷看着我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楼，也是不禁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二本应该是挺稳的，爷爷最近身体咋样，上次还说身体过敏，浑身上下都痒，去检查了没啊？”

我走向客厅，放好了所有的东西才缓缓开口道。

“上次去市里检查了，啥都没检查出来，老毛病咯。”

爷爷摆了摆手，表示没事，顺势还摘下了头上的帽子，露出偏地中海但是却很稀疏的头发。

“医生说了要少喝酒，您是不是又背着老爸老妈喝酒了？您现在的血压这么高，为了您的身体健康，还是少喝点酒的好。”

“知道了知道了，儿子管我，孙子还管我，好家伙，浑身不自在啊。”

爷爷朝着我嘿嘿一笑，也是满脸的慈祥，虽然说的话中带着一些不满，但是也没带着生气，显然是带着半开玩笑的心情跟我说的。

“等你们挺久的了，来吃饭吧。”

农村的伙食其实并不像城里人说的那样不堪，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大鱼大肉——两碟炒野菜，还有一些炒猪肉，今晚知道我要回来，老妈还特地杀了一只家里的老母鸡炖了一锅汤，可谓是色香味俱全了。

等到一家人坐到一起开饭的时候，老妈猛猛朝着我的碗里夹菜，顺带这还问了几句话。

“这几天农忙，今晚把带回来的东西整理一下，明天跟爸爸去看一下后山的那些桉树。”

“可是......”

我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是没开得了口，低着头默默地在吃饭。

毕业了，我也想出去玩啊，我也想像别人一样放纵两个月啊，三年的时间，过得那么压抑，想出去玩玩啊，看看外边的世界不行吗？为什么我一回来就喊我去干活，我哦也是个孩子啊！

我的心里到这很多很多的不满，但是却没有说出来，因为我知道，就算说出来，父母总会带着种种理由退掉我想干的事情的，因为在这之前，他们已经不止一次这样做了，就算我说出来也是徒劳的，所以，我把委屈全藏在了心里。

吃完饭我带着我的东西回到了房间里。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我的心里带着不甘——不是一点不甘，而是很多很多的不甘，我才十八岁，这么多的东西束缚着我，想趁着毕业出去玩一下，家里不让，想出去打一份暑假工，家里不让，这也不让那也不让，我都十八了，还那么管着干嘛？

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自己的这些愚蠢的想法，感觉到自己真的很可笑，可惜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