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账……”
朱标的眉头皱成一团，这和他所问之事搭不上边啊，忍不住问道：“你要算什么账？”
陈正道：“大明财政。”
“哦？”朱标不禁笑了。
身为最有权势的太子，他早已熟悉大明的各项政务，而财政又是重中之重，朱标早已了然于胸。听到陈正要跟自己算大明财政，朱标心里不禁有些轻视，看来这陈正也是虚名而已。
陈正问道：“太子殿下，请问大明每年的粮食收入是多少？”
“约三千二百万石。”朱标没有考虑就回答出来。
陈正又问道：“一位藩王每年俸禄又是多少？”
朱标继续道：“亲王为五万石，郡王为六千石。”
陈正问道：“陛下有多少儿子，封了多少亲王？”
朱标道：“父皇有二十六个儿子，除了孤之外，应当封二十五位亲王。”
陈正道：“除去太子您这一脉，朝廷支付亲王的俸禄是多少石？”
朱标心里还在计算，陈正已经说出答案：“大明每年需要支付给藩王们的俸禄是一百二十五万石粮食。”
朱标并未放在心上，轻松说道：“大明每年产量三千二百万石，藩王却只花了一百二十多万石，不足为惧。”
陈正道：“太子殿下，账不是这样算的。”
“那该怎么算？”
陈正道：“皇上征战半生，抚育了二十六个皇子，藩王们按少的算，一位藩王生育二十个王子，这不过分吧？”
朱标点头认可，如果他真的削了藩王的兵权，藩王们精力无处发泄，多数会关门造娃，陈正说的二十位王子还是少的。
陈正说道：“这样陛下就有多少孙子？”
朱标皱眉道：“大约五百左右。”
陈正又笑道：“这些皇孙们都会册封藩王或郡王，对不对？”
朱标点点头，以朱元璋对子孙的溺爱，这是必然的。
陈正笑问道：“殿下不如算一算，这是朝廷需要给这些皇子们多少俸禄？”
朱标心算片刻，心里猛的一惊。
“哪怕这五百皇孙全是郡王，每人六千石，一年就要消耗朝廷三百万石粮，加上亲王的俸禄，所费四百万石粮食。”
陈正道：“这五百皇孙长大成人，日后又要生儿育女，还是以二十为准，殿下算一算有多少皇重孙？”
朱标额头已冒出汗水，再无之前的淡定从容。
陈正道：“将会有上万的皇重孙。”
陈正道：“按照大明宗室的规定，这上万的皇重孙多数被封为镇国将军，镇国将军的俸禄是一千石，一年所需就是一千万石，这还不算活着的郡王和亲王们。”
朱标彻底坐不住了，不仅是额头，就连后背也被汗水湿透。
这已经占了大明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
陈正举的例子虽然夸大其词，并不是每位皇子都会生育这么多后代，而且皇家也会有夭折，有的没有的继承爵位，还有年长宗室去世种种因素……
但是有一点不可否认，随着时间推移，大明的宗室将会越来越多。
如果按照目前实行的制度，只需几代人，宗室就能将大明财政吃垮。
事实也是如此，历史上到了明末时期，明朝宗室高达二十余万，禄米占了全国田赋的近百分之四十。
这还是后来历任皇帝不断改革宗室待遇的结果。
陈正看着朱标汗流浃背的模样，问道：“太子殿下，现在你还觉得这是养几个王爷的小事吗？”
朱标深吸一口气：“这笔账孤从没有算过，恐怕连父皇也没有算过。”
陈正道：“不谋一世，如何谋万世？”
朱标叹道：“只是要改革宗室，父皇那一关……”
他深知朱元璋的性子，这位大明开国皇帝从小吃苦，所以不愿意自己的儿孙吃苦，对于儿孙格外大方。
可是不改革，若是任由宗室发展下去，陈正刚才说的都会出现。
到时候大明钱粮全部养了宗室，朝廷还如何运转？
朱标起身，对着陈正行礼：“陈先生所言，当真是谋国之论。”
听到朱标换了称呼，陈正知道自己通过了朱标的考核。
陈正道：“之前说的虽说有些夸大其词，但并非不会发生，殿下心里有数即可。”
朱标道：“陈先生有谋国之才，孤愿意向父皇请奏，举荐陈先生入朝为官。”
闻言，陈正心头一紧，我跟太子心连心，太子跟我玩脑筋。
为了抱上朱标大腿，他才会说出宗室制度的致命缺点。
结果朱标居然让他去当官，这是要害他。
李景隆插话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皇上曾授予老陈官职，只是他不愿意为官。甚至为了拒绝皇上旨意，老陈还诈死……”
朱标古怪地看着陈正。
“陈先生不愿入朝为官，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陈正脸上有些尴尬，总不能当着朱标的面说他老子残暴厮杀吧。
李景隆嘀咕道：“老陈，怕皇上……”
“怕父皇？”在朱标看来，老朱没什么可怕的。
陈正道：“太子殿下，皇上雷霆手段，对官员又……”陈正一副你懂的眼神。
你老子是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
朱标秒懂。
他莞尔一笑，非常自信道：“陈先生放心，有孤在，孤保你性命无忧。”
“多谢太子殿下。”
陈正终于等到这句话，他抱拳对着朱标行礼：“还请太子殿下为草民保密，别让皇上知道草民还活着。”
朱标：“……”
“好。”
朱标有些想笑，看来陈正还不知道父皇已经知道他还活着的事。
李景隆笑嘻嘻道：“太子殿下，精盐之事，你现在考虑的怎么样？”
朱标从腰间拿出一枚令牌，道：“孤可以合伙，说得利润，孤要占九成，你两各占半成。”
一块令牌就要走了九成利润，不愧是朱元璋的儿子，心够黑。
谁让人家是太子。
朱标对着陈正道：“今日之事不得外传，也不要对外说起孤来过，父皇不喜经商，你们不得打孤的名号行事。”
李景隆犯难道：“殿下，不打您的名号，若是有麻烦我们该怎么办？”
朱标道：“你是曹国公之子，谁敢找你麻烦？若真遇到你也无法解决之事，再打孤……嗯……可以打老四的名号。”
闻言，陈正面色古怪，又想捞好处又不想让人知道，跟前世拿干股分红的贪官一样。
关键还让弟弟背锅，这位太子殿下的心真脏。
送走朱标后，陈正握着手里金灿灿的牌子，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成功抱上朱标的大腿，活命值+1。
陈正收起心中情绪，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
光抱上太子的大腿还不够稳，还需抱上马皇后的大腿。
那位才是明初真正的免死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