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冰封者

残阳如血,将汴京城巍峨的城门涂抹上一层黯淡的金红。暮色沉沉压下来,空气里滞留着雨后泥土的微腥,也混杂着从城外归来的这队人马身上浓得化不开的血气、药味与深入骨髓的疲惫。

三辆骡车在青石长街上碾出沉重迟缓的辙痕,车轮呻吟。为首的车上,巨大的冰棺占据了几乎全部空间。幽蓝的冰晶在暮光里折射着冷冽而顽固的光,寒气丝丝缕缕弥漫开来,即使隔着数尺,也能感受到那股拒人千里的死寂与深寒。棺内,燕无归的面容透过晶莹的冰层清晰可见,凝固着最后一刻的决绝,心口处那一点微弱到几乎随时会熄灭的冰蓝幽光,是唯一证明他尚未彻底沉沦于永恒黑暗的证据。

诸葛明灰袍破损,沾满干涸的泥点与暗褐色的血痂。他枯瘦的手紧紧扶着冰棺一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扫过棺中如同沉睡的燕无归,又掠过旁边车厢里依旧昏迷、呼吸微弱却平稳的白轻羽,最后落回冰棺之上,里面是叶红衣残魂融入玉璧前最后的影像。二十年的追寻,换来的竟是棺椁与玉璧中的永恒守望。悲恸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将他淹没,只余下眼角刀刻般的皱纹里,嵌着难以洗刷的疲惫与苍凉。他整个人仿佛被抽掉了脊梁,瘦削的身躯在暮色中微微佝偻,唯有扶着冰棺的手,固执地传递着一种不肯倒下的力量。

第二辆车上,临时铺就的厚褥间,慕容秋静静地躺着。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如同上好的素绢失去了所有血色。眉宇间那点淡蓝色的光晕如同深海中的一点微火,微弱却异常稳定地亮着,是她生命尚存最清晰的标识。她的呼吸悠长而微弱,胸口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肋下被重新包扎过的伤口,在厚毯下掩藏着,看不出渗血的迹象,但那份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却弥漫在她周身。她依旧深陷在昏迷的幽谷之中,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仿佛灵魂被暂时抽离,只留下一具在缓慢修复的躯壳。

萧断鸿驾着第三辆车,赤红的劲装早已被血污和泥泞染成暗赭。右肩的伤口狰狞地敞开着,皮肉翻卷,焦黑与冻伤的痕迹犬牙交错,每一次颠簸都带来钻心的抽痛,令他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紧抿着干裂的嘴唇,沉默地驱赶着牲口,赤焰刀斜插在身侧,刀鞘上残留着激战的焦痕。虎目之中,往日的豪烈被沉重的悲伤和压抑的怒火取代,像一头负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困兽。

在这辆车的角落,云飞扬蜷缩在慕容秋脚边的位置,裹着一条脏污的毯子。少年清俊的脸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陷,残留着被心魔幻境反复蹂躏后的惊悸。他不时地抬眼,目光掠过前方第一辆车上那巨大的冰棺,里面封存着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燕大哥,恐惧便更深一层地攫住他的心脏。目光收回时,又会落在身旁昏迷不醒的慕容秋身上,那眉心的淡蓝光晕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象征着“生”的微弱信号,让他不由自主地将毯子裹得更紧,仿佛想从这无声的守护中获得一丝暖意和勇气。

车轮碾过皇城御道的青石板,发出空洞而单调的回响。五方神捕司那破败的院门已在望,门楣上“明镜高悬”的旧匾在暮色中模糊不清。

然而,未等骡车停稳,一阵急促而密集的铁靴踏地声便如闷雷般从长街两端涌来!两队盔甲鲜明的殿前司禁军,手持长戟,腰挎佩刀,面无表情地疾奔而至,瞬间将三辆骡车连同整个五方神捕司废院团团围住!冰冷的铁甲在暮色中泛着幽光,长戟如林,锋刃直指车上的众人,一股肃杀之气骤然降临。

“奉旨!”一名禁军统领越众而出,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五方神捕司诸葛明、萧断鸿、云飞扬、白轻羽、燕无归、慕容秋,即刻随本将入宫觐见!不得延误!”

空气瞬间凝固。萧断鸿眼中压抑的怒火“腾”地燃起,右手猛地按向赤焰刀柄,牵动肩头伤口,剧痛让他脸颊肌肉狠狠一抽,齿缝间挤出嘶哑的低吼:“入宫?老子兄弟还封在冰里!白姑娘昏迷不醒!慕容前辈人事不知!皇帝老儿是瞎了吗!”

“放肆!”禁军统领脸色一沉,手按刀柄,厉声喝道,“圣命如山!再敢出言不逊,视同抗旨!”

剑拔弩张!冰冷的戟尖在暮色中闪烁着寒光,禁军士兵的眼神锐利如鹰,牢牢锁定着车上每一个动作。诸葛明缓缓抬起了手,那只手枯瘦、沾满风霜与血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瞬间压住场面的沉重感。他轻轻按在萧断鸿紧绷欲起的手臂上,力道不大,却像一块万钧磐石落下。

“断鸿。”诸葛明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过粗粝的岩石,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紧绷的空气,“收刀。”

萧断鸿的手在刀柄上剧烈地颤抖着,虎目圆睁,血丝密布,胸膛因愤怒和伤痛剧烈起伏。肩头的剧痛和兄弟冰封的悲愤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理智。诸葛明那只手传来的力量冰冷而稳定,眼神深处是洞悉一切的疲惫与不容置疑的决断。僵持了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萧断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按在刀柄上的手指一根根松开,最终颓然垂下,只留下肩头伤口因刚才的发力而渗出的新鲜血迹,在暗红的衣料上洇开更深的颜色。他别过头,看向燕无归的冰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诸葛明这才转向禁军统领,灰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平板无波:“请将军稍待,安置好冰封的同袍与重伤之人,我等即刻随将军入宫。”

紫宸殿内,鎏金兽首香炉吞吐着袅袅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龙涎香气,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沉重与审视。年轻的皇帝赵祯高踞龙椅,明黄的龙袍在殿内烛火映照下流溢着威严的光泽。他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目光深沉地扫过殿下跪着的三人——形容枯槁的诸葛明,肩染血污、强抑怒火的萧断鸿,以及脸色惨白、惊魂未定、身体仍在微微发抖的云飞扬。

三朝元老太傅司马昭,身着紫色蟒袍,立于御案之侧。他苍老的面容凝重如铁,浑浊的目光在诸葛明三人身上反复逡巡,尤其是诸葛明臂膀上那道尚未愈合、依旧散发着丝丝阴寒之气的蚀魂印疤痕,更是引来了他长久的注视。殿内侍立的宦官与禁卫,如同泥塑木雕,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诸葛卿,”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黑风峪一行,天机玉璧何在?五方神捕,一死,一残(他目光扫过形容凄惨的萧断鸿),一冰封,一昏迷,只余你与这少年郎囫囵归来。”他顿了顿,指尖敲击御案的动作停下,“朕要听的,是真相。完整的真相。而非江湖流言中那些‘邪神封印’、‘魂种宿命’的怪力乱神!”

“陛下!”不等诸葛明回应,司马昭已踏前一步,声音沉痛而尖锐,如同敲响了警钟,“无论真相如何,五方神捕司此番折损殆尽,已是事实!天机玉璧更是下落不明!此物关系社稷安危,二十年前便掀起滔天血浪,如今更是引得江湖动荡,邪教觊觎!老臣斗胆直言,五方神捕司重启之初,便已埋下隐患!其行事乖张,树敌无数,如今更遭此重创,名存实亡!为江山社稷计,为平息江湖风波计,请陛下即刻裁撤五方神捕司,另择贤能,稳妥追查玉璧下落!否则,恐非江湖之福,实乃朝廷之祸啊!”他言辞激烈,目光如电,直刺诸葛明,仿佛要将一切罪责钉死在眼前这个灰袍老人身上。

“放你娘的屁!”萧断鸿再也按捺不住,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抬头,双目赤红如血,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忘了伤痛,忘了这是森严的紫宸殿,积压的悲愤、兄弟冰封的绝望、同袍死别的痛楚,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尽数倾泻向司马昭。“老子们在前头跟拜玉教的妖人玩命,拿命填那鬼阵法的时候,你这老匹夫在哪儿?!裁撤?玉璧就在……”他怒吼着,手再次本能地抓向赤焰刀柄。

“断鸿!”诸葛明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同时枯瘦的手闪电般探出,死死扣住了萧断鸿的手腕!一股沉稳厚重如大地的力量瞬间涌入,强行压制住萧断鸿体内因暴怒而几近失控的烈焰魂力。萧断鸿手臂剧震,被扣住的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闷哼一声,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司马昭,胸膛剧烈起伏,却再也无法挣脱诸葛明那只蕴含着可怕力量的手掌。

“陛下!”诸葛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萧断鸿粗重的喘息,也压过了司马昭隐含威逼的谏言。他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第一次在殿中爆发出慑人的精光,直射龙椅上的年轻帝王。“天机玉璧,已重归其位!它不再是祸乱之源,而是镇守黑风峪‘九幽封邪大阵’的阵眼基石!此乃三百年前正道先贤舍身所设之封印,用以镇压邪神‘九幽之主’遗祸人间的‘噬魂核心’!拜玉教,便是当年被邪力侵蚀的叛徒后裔,三百年处心积虑,只为破封再启浩劫!”

他语速极快,字字如铁,掷地有声:“二十年前玉璧之乱,乃至此番程千里、柳天风、赵无涯等接连惨死,皆为此教为催化我五人魂种觉醒、充作破坏封印之‘钥匙’的毒计!臣妻叶红衣,以残魂融入玉璧,净化邪秽,方得重启大阵!北神捕燕无归,为护‘噬魂冰魄’之力不堕邪道,以身为盾,承受冰魄核心冲击,方有如今之冰封!此非江湖怪谈,而是臣等亲身所历,以血、以魂验证之铁证!”

他猛地撕开左臂残破的衣袖,露出那道狰狞扭曲、依旧散发着阴寒气息的蚀魂印记:“陛下请看!此乃拜玉邪教用以追踪操控、催化魂种之邪印!若非守墓一脉舍身成仁,若非五方神捕以命相搏,今日汴京城外,恐已是邪神肆虐、生灵涂炭之死域!裁撤神捕司?此非自毁长城,令邪教余孽拍手称快、卷土重来是何?!”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诸葛明嘶哑而铿锵的话语余音在梁柱间嗡嗡回荡,还有萧断鸿压抑着痛苦的粗重呼吸。皇帝赵祯敲击御案的手指早已停下,深邃的目光落在诸葛明臂上那诡异阴森的蚀魂印上,又缓缓移向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灰白鬓角,最后定格在他那双燃烧着悲愤与不屈火焰的眼中。司马昭脸色变幻不定,嘴唇翕动,似乎想反驳,却被诸葛明那股以生命为注的惨烈气势所慑,一时竟无言以对。

良久,皇帝缓缓靠回龙椅,眼中锐利的光芒渐渐沉淀,化作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挥了挥手,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够了。诸葛卿,朕…信你。”

他目光扫过殿下形容凄惨却脊梁挺直的三人,最终落在司马昭身上:“太傅忧心国事,朕心甚慰。然,五方神捕司功过是非,朕自有明断。玉璧既已重归封印,镇守邪源,此乃社稷之幸。神捕司…暂予保留,听候调用。诸葛明。”

“臣在。”诸葛明松开扣住萧断鸿的手,深深一躬。

“燕卿之冰封…朕会下旨,令太医院与钦天监合力,寻化解之法。白卿与慕容卿,务必好生医治。尔等…先退下养伤吧。”皇帝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臣…谢主隆恩!”诸葛明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拉起兀自不甘、胸膛起伏的萧断鸿,又示意云飞扬,三人缓缓退出了那压抑得令人窒息的紫宸殿。沉重的殿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关闭,将殿内的龙涎香与无形的重压隔绝开来。

殿外,清冷的夜风扑面而来。萧断鸿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憋闷尽数吐出,牵动肩伤,又是一阵龇牙咧嘴。他回头望向紧闭的殿门,眼中怒火未熄,压低声音恨恨道:“老诸葛!为何不让我说完?玉璧明明就在……”

“住口!”诸葛明猛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扫过空旷的殿前广场和远处侍立的禁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玉璧之事,到此为止!你以为那老狐狸真想听真相?他只想借机铲除异己!陛下能顶住压力保留神捕司,已是万幸!燕无归尚有一线生机,白轻羽力量尽失如同废人,慕容秋重伤未醒,云飞扬心魔缠身!此时再节外生枝,你是想害死所有人吗?”他灰败的脸上肌肉紧绷,眼底深处是深不见底的忧虑和决绝的谨慎。

萧断鸿被这严厉的目光和话语钉在原地,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不甘的闷哼,狠狠一拳砸在自己未受伤的大腿上。

夜,深沉如墨。五方神捕司破败的正厅被临时收拾出来,点起了几盏昏暗的风灯。跳跃的灯火将墙壁上斑驳的污渍和剥落的墙皮映照得如同鬼影幢幢。

厅堂中央,巨大的冰棺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是整个空间里唯一冰冷的、恒定的光源,也是无法回避的悲伤核心。燕无归凝固的身影在冰层下清晰可见,心口那点微弱的冰蓝幽光,如同寒夜中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星火,倔强地搏动着。

冰棺旁的地铺上,白轻羽静静地躺着。她不知何时已经苏醒。没有哭泣,没有呼喊,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失神地望着上方腐朽的梁木。素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眉心的朱砂痣黯淡得几乎看不见,仿佛所有的生机和神采都被抽离了。曾经萦绕周身的、令人心悸的寒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的她,脆弱得像一张轻轻一触就会破碎的薄纸。

诸葛明坐在一张破旧的圈椅里,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枯瘦的手掌摊在膝上,掌心托着那盏灯油早已燃尽、灯芯焦黑冰冷的油灯——叶红衣最后存在过的证明。他低着头,花白的发丝散乱地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一动不动,如同一尊蒙尘的、悲伤的石像。唯有偶尔从发丝缝隙中透出的目光,会极其缓慢地、带着难以言喻的痛楚,扫过冰冷的棺椁和棺中如同沉睡的同袍,最终落回掌心那冰冷的死物上。每一次扫视,都像有一把钝刀在缓慢地切割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萧断鸿靠墙坐在地上,赤焰刀横在膝前。右肩的伤口已被重新包扎,但疼痛依旧一阵阵袭来,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紧皱着眉头,眼神烦躁地在冰棺和白轻羽之间来回移动。他想骂,想吼,想砸碎点什么来发泄胸中那团憋闷得要炸开的邪火,可看到诸葛明那死寂般的背影和白轻羽空洞的眼神,所有的暴躁又被一股更深的无力感死死摁住,最终只化作一声声粗重而压抑的喘息。

角落里,云飞扬蜷缩在一条薄毯下,身体仍在不自觉地微微发抖。他紧闭着眼,眉头痛苦地拧紧,仿佛又陷入了那无休无止的心魔幻境。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尖啸:狰狞的无面杀手、滴血的毒刃、翻涌的黑雾……还有,最后那惊天动地的爆炸中,燕大哥扑向白姐时,冰层瞬间覆盖全身的恐怖景象!他猛地一颤,毯子滑落,冷汗浸透了单薄的里衣。

“不…不是我…燕大哥…”他发出梦呓般的惊恐低喃,身体蜷缩得更紧。

厅内死寂。只有灯芯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萧断鸿粗重的喘息,云飞扬压抑的梦呓,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来自冰棺的幽幽寒气,交织成一张沉重而绝望的网,将所有人牢牢困缚其中。过往的血火、逝去的生命、渺茫的生机、沉重的责任……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在每个人的脖颈之上,勒得人喘不过气,看不到前路的光。

窗外的夜,浓黑如墨汁泼就。

五方神捕司破败的院墙外,一株枝干虬结的老槐树投下浓重的阴影。阴影深处,一双眼睛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正透过窗棂的缝隙,冷冷地窥视着厅内的一切。

那目光,先是贪婪地扫过厅堂中央那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巨大冰棺,在燕无归冰封的面容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确认着什么。接着,缓缓移向地铺上气息微弱、如同失去灵魂人偶般的白轻羽,在她眉心的朱砂痣处顿了一顿,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玩味。最后,这冰冷的目光越过死寂的诸葛明和烦躁的萧断鸿,牢牢锁定在角落蜷缩颤抖、深陷梦魇的云飞扬身上。

阴影里,无声地勾起一抹极其细微、却充满恶意的弧度。

夜风掠过槐树枯枝,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将最后一点窥视的痕迹彻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