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代客”请求与苏晓蔓的深思

夕阳的余晖彻底隐没，教室里的灯光显得愈发明亮。陆扬和王磊商议完周末的“宏图大计”，正准备各自回家，却被几个去而复返的同学给拦住了。

为首的是个戴眼镜的男生，名叫张斌，平日里话不多，学习成绩中上，此刻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手里捏着几张毛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小声道：“陆扬，那个……能不能……能不能麻烦你个事儿？”

“什么事？你说。”陆扬停下脚步，目光温和地看着他。他记得张斌是《跟我学》的忠实租户，几乎每天都来续租。

张斌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鼓起勇气道：“我……我想买一盘空白磁带，就是那种……可以自己录音的。我家离市里远，周末爸妈又不让我一个人去。你看你周末不是要去市里吗？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带一盘？这是……这是跑腿费！”他将手里的三毛钱往前递了递，脸颊微微泛红。

“空白磁带？”陆扬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八十年代的空白磁带，对于想学外语或者录下广播里喜欢的歌曲的学生来说，确实是刚需品。而且，这“跑腿费”的出现，似乎打开了一扇新的小窗。

“是的，就是普通的，国产的就行，便宜点儿的。”张斌见陆扬没有立刻拒绝，赶紧补充道，“我听英语，想把课文录下来反复听。”

“宿主，”启智的声音适时在陆扬脑海中响起，依旧是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检测到新的商业需求：代客采购。初步评估，若批量操作，单盘空白磁带代购利润空间约0.1至0.3元人民币，主要时间成本在于集中采购与分发。需注意，此类请求可能衍生出代客录制服务，其时间成本与技术要求将显著提升。”

陆扬心中了然，对张斌笑了笑：“行，这事儿我记下了。空白磁带是吧？周末我如果去市里，帮你留意一下。不过跑腿费就不用了，都是同学。”他没有接那三毛钱。他深知，有时候，免费的人情比几毛钱的交易更能建立信任。

“哎，那怎么好意思！”张斌有些过意不去，但见陆扬态度坚决，只好感激地连声道谢，“太谢谢你了，陆扬！你真是帮大忙了！”

张斌的请求像是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立刻激起了层层涟漪。旁边另一个一直竖着耳朵听的男生也凑了上来，他叫孙强，是隔壁班的，之前也来租过几次流行歌曲磁带。

“陆扬，陆扬！”孙强挤到前面，脸上带着热切的笑容，“你要是能代买空白磁带，那……那能不能顺便帮我录几首歌啊？就那盘《劲歌集锦》里的，我想录《我的中国心》和《血染的风采》，我爸特喜欢听！我……我也给你跑腿费，不，是录音费！”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哗啦啦地响。

“代客录音？”陆扬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这和他最初设想的磁带租赁业务，又进了一步。

启智再次上线：“警告：代客录制服务，涉及版权问题（在当前时代背景下法律风险较低，但未来存在隐患），且对录音设备、磁带质量及操作者技术有一定要求。单次录制时间成本较高，磁带耗损亦需计入成本。建议谨慎评估。”

“录歌啊……”陆扬沉吟片刻，看着孙强期待的眼神，以及周围其他几个也露出好奇和意动表情的同学，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直接回绝，而是温和地说道：“录歌这个……有点麻烦，得需要好的录音机，而且一盘磁带也录不了几首。这样吧，我先考虑考虑，如果可行，下周再告诉你们，好吗？”

“行行行！你先考虑，我们不急！”孙强连连点头，能得到一个“考虑考虑”的答复，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其他几个原本也想开口的同学，见状也暂时按下了心思，但眼神中的期待却越发浓厚。他们围着陆扬，七嘴八舌地又问了些关于周末市里磁带行情的问题，陆扬都耐心地一一作答，直到人群渐渐散去。

王磊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等人都走了，他才凑上来，压低声音道：“扬哥，你这……生意都做到代购和代客录音了？行啊你！不过，录歌那玩意儿，咱也没好的录音机啊，你那台破随身听，放音还行，录音估计够呛。”

“我知道，”陆扬点点头，他当然清楚自己那台二手随身听的斤两，“所以只是说考虑。这些都是新的需求，有需求就有市场，但能不能做，怎么做，得想清楚。”他拍了拍王磊的肩膀，“行了，不早了，赶紧回家吧。周末的事儿别忘了。”

“忘不了！”王磊嘿嘿一笑，骑上车走了。

陆扬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时，却发现苏晓蔓还坐在座位上，似乎在低头写着什么。夕阳的余晖已经完全褪去，教室里的灯光将她安静的侧影勾勒出一层柔和的光晕，她额前的几缕碎发微微垂落，神情专注。

陆扬没有打扰她，径直朝门口走去。

“陆扬。”

就在他快要走出教室门的时候，苏晓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扬停下脚步，转过身，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苏晓蔓？你还没走？”

苏晓蔓站起身，手里拿着一盘磁带，正是她前两天租的邓丽君精选。她走到陆扬面前，将磁带递给他，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磁带还你，谢谢。歌很好听。”

“不客气，喜欢就好。”陆扬接过磁带，检查了一下外观，确认无损。

苏晓蔓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问道：“刚才……那些同学找你，是想让你帮忙买东西和录歌吗？”她刚才虽然在写东西，但也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

“嗯，一点小事。”陆扬不置可否。

“你现在……好像很受同学们欢迎。”苏晓蔓的目光清澈，带着一丝探究，“你的磁带生意，做得很好。”

“谈不上好，就是同学们给面子，瞎忙活。”陆扬谦虚道。

苏晓蔓微微偏过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轻声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把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放在这些事情上，不会影响学习吗？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而且……高三很快就到了。”她的语气里没有指责，更多的是一种纯粹的困惑和隐约的关心。

陆扬看着她，路灯的光从窗外透进来，在她认真的脸庞上投下淡淡的光影。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与前世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学霸形象，渐渐清晰和立体起来。

他笑了笑，语气平和地说道：“苏晓蔓，你觉得，什么是学习呢？”

苏晓蔓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反问这样一个问题。她认真地思索片刻，回答道：“学习，当然是学习课本上的知识，考上好大学，将来找份好工作，为国家做贡献。”这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她一直以来坚信的。

“你说得对，这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学习，也是我们大多数人现在的主要任务。”陆扬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即话锋一转，“但我觉得，学习不仅仅局限于课本和课堂。生活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课堂。比如，怎么和人打交道，怎么发现别人的需求，怎么把一个想法变成现实，怎么应对突发状况……这些，课本上不一定会教，但同样很重要，不是吗？”

苏晓蔓安静地听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陆扬的话，像是一颗小石子，在她平静的心湖中也激起了一圈涟漪。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学习”的含义。

“可是……”她还是有些疑虑，“那些毕竟是‘不务正业’，高考才是决定命运的独木桥。”

“‘不务正业’这个词，用得有点意思。”陆扬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我现在做的事情确实是这样。但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关键在于，你怎么分配它，以及你认为什么是真正的‘价值’。”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每个人对价值的定义不同。考上好大学，实现人生理想，这是一种价值。通过自己的努力，为身边的人提供一些便利，解决一些实际问题，哪怕很微小，这也是一种价值。我不认为这两者一定是冲突的。”

苏晓蔓静静地看着陆扬，此刻的他，眼神深邃，语气沉稳，完全不像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他身上那种超乎年龄的成熟和笃定，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也让她对自己固有的认知产生了一丝动摇。

“时间分配……个人价值……”她轻声重复着这几个词，陷入了沉思。她一直以为，人生的道路就该是按部就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陆扬的出现，以及他所做的一切，似乎在向她展示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性。

“当然，”陆扬见她若有所思，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轻松，“我这么说，不是为自己不务正业找借口。学习我肯定也不会放松的，毕竟，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在任何时代都适用。”

苏晓蔓抬起头，对上陆扬的目光，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如同雨后初霁的阳光，明媚而清澈：“谢谢你，陆扬。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虽然她不完全理解陆扬话语中的所有深意，但她能感受到那份真诚和独特的见解。

“不客气。”陆扬也笑了。他知道，有些观念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能引发她的一点思考，已经足够了。

“那我先走了。”苏晓蔓抱着自己的书本，朝陆扬点了点头。

“嗯，路上小心。”

看着苏晓蔓纤细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陆扬才收回目光。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磁带，又想起了张斌和孙强等人的请求。

“代客采购……代客录音……”他喃喃自语。

这些新的需求，无疑为他的磁带生意带来了新的可能性，但也伴随着新的挑战。空白磁带的货源、录音的设备、时间的投入、质量的保证……每一个环节都需要仔细考量。

启智说得对，这些事情需要谨慎评估。

他将苏晓蔓还回来的磁带和那张写着“代购空白磁带”字样的纸条一起放进书包。看来，周末的市中心之行，除了考察《新概念英语》和二手随身听，又多了几项任务。

夜色已深，校园里恢复了宁静。陆扬背起书包，走出了教学楼。他知道，这些看似琐碎的“生意经”背后，是他一步步改变命运的坚实足迹。而苏晓蔓的那些问题，也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个激情燃烧的八十年代，他不仅要抓住时代的机遇，更要找准自己的人生价值和方向。

这些新的请求，如同一颗颗投入他事业湖泊的小石子，虽然暂时只是涟漪，但陆扬隐隐感觉到，它们或许会汇聚成推动他事业小舟更快前行的波浪。如何应对，如何引导，将是他接下来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