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汤药费

王志玲先是将那些细如粉尘的种子，小心翼翼地撒在一小片用木板围起来的苗床上，又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细沙。

然后，她才捧起一株嫩绿的、带着几片细长叶子的铁皮石斛幼苗。

那幼苗看起来娇嫩无比，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折断。

王志玲的神情专注而郑重，她用小巧的竹片，在精心调配好的培养土里挖了一个浅坑，正准备将幼苗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李娟和王建业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王志玲的动作，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弄坏了这据说是“价值千金”的宝贝。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赵寡妇那张涂脂抹粉的脸，带着一股子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出现在门口。

她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大摇大摆地就走了进来，那尖细的嗓门，隔着老远就嚷嚷开了：“哎哟喂，王老太，您这是在地里种了龙须还是凤胆啊？这么金贵，瞧把我们建业两口子给使唤的，跟伺候祖宗似的！”

她一边说，一边扭着腰肢走过来，那双不安分的眼睛，滴溜溜地往王志玲手里的幼苗和地上的东西瞟。

王志玲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婆娘，真是阴魂不散！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

她手上的动作没停，只是淡淡地瞥了赵寡妇一眼，语气疏离：“赵家妹子，我种什么，就不劳你费心打听了。你这大清早的，不在家忙活，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赵寡妇“嘿嘿”笑了两声，那笑声听着格外刺耳。

她凑得更近了些，几乎要贴到王志玲的身上，伸长了脖子，贪婪地盯着王志玲手里的那株嫩苗：“王老太，您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不是？咱们都是一个屯子的，我这不是好奇嘛！您弄到了什么好东西，也让咱们这些穷邻居开开眼界，将来也好跟着您学学，沾点光，发点小财不是？”

她那语气，带着明显的讥讽和不怀好意。

王志玲心中厌恶，手上却不敢有丝毫分神，这铁皮石斛的幼苗金贵得很，稍有不慎就可能损伤。

她微微侧了侧身子，想避开赵寡妇那几乎要喷到她脸上的唾沫星子。

谁知，赵寡妇见她避让，反而得寸进尺，故意又往前挤了挤。

“哎哟！”

赵寡妇突然惊呼一声，脚下一个踉跄，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似的，整个身子就朝着王志玲旁边，那盆刚刚拌好的、准备用来栽种幼苗的培养基质歪了过去！

那盆里，不仅有精心调配的土，旁边还散落着几颗刚刚从木盒里取出来，准备稍后种下的铁皮石斛种子！

这要是被她一屁股坐实了，或者被她撞翻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电光火石之间，王志玲根本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猛一侧身，伸出胳膊肘，狠狠地朝着赵寡妇撞过去的方向顶了一下！

“哎呀！”

赵寡妇被王志玲这突如其来的一肘子顶得结结实实，痛呼一声，身子往旁边一歪，虽然没有直接坐到培养基质盆上，但那盆培养基质却被她的胳膊带翻在地，“哗啦”一声，黑褐色的培养土洒了大半！

更要命的是，那几颗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的铁皮石斛种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扰，有两三颗骨碌碌地滚进了散落的泥土里，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王志玲眼疾手快，另一只手死死地护住了手中的幼苗和木盒里剩下的种子，饶是如此，额头上也惊出了一层冷汗！

“娘！”

“婆婆！”

李娟和王建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

王建业手忙脚乱地去扶还在地上“哎哟哎哟”叫唤的赵寡妇。

李娟则一个箭步冲到王志玲身边，急切地问道：“娘，您没事吧？种子……种子怎么样了？”

王志玲的脸色铁青一片，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死死地盯着地上还在装模作样呻吟的赵寡妇，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将赵寡妇生吞活剥了！

这该死的婆娘，分明就是故意的！

赵寡妇被王志玲看得心里发毛，但她是什么人？撒泼耍赖的行家！

“哎哟，我这腰……王老太，你……你这是要杀人啊！”赵寡妇见王志玲脸色不对，索性往地上一坐，双手拍着大腿，嚎了起来，“我不就是好奇想看看嘛，你至于下这么狠的手推我吗？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给撞散架了！”

李娟心疼那些可能混进土里的种子，也顾不上平日里对赵寡妇的几分忌惮，气急败坏地指着她：“赵大娘！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没站稳，撞翻了我娘辛辛苦苦配好的土！你还想赖我娘？”

王建业也回过神来，看着洒了一地的培养土，又看看他娘那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心里也是一咯噔，连忙上前一步，挡在王志玲和赵寡妇中间，打着圆场：“赵大娘，赵大娘，您消消气，我娘也不是故意的，您看您也没真摔着……”

“我没摔着？”赵寡妇嗓门陡然拔高，指着自己被王志玲手肘顶过的地方，“你们眼瞎啊！这儿青没青？王老太婆，你别以为你现在抖起来了就能随便欺负人！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儿没完！你们得赔我汤药费！”

王志玲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木盒和幼苗小心翼翼地递给旁边的李娟，示意她拿稳了。

她往前一步，那瘦弱的身躯，此刻却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势。

“汤药费？”王志玲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寒意，每个字都像冰碴子似的砸在赵寡妇心上，“姓赵的，你倒是说说，想要多少汤药费？”

赵寡妇被她这副模样弄得心里有些发虚，但仗着自己占了“理”，梗着脖子道：“我……我这腰扭了，胳膊也疼，没个十块八块的，能好吗？”

“十块八块？”王志玲慢慢重复了一句，眼神在洒落地上的培养土和那几处空荡荡的地面上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