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骨语者

暗流涌动的天葬台

寒风裹挟着冰粒如钢针般呼啸而过,经幡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仿佛无数亡魂在呜咽。卓玛跪在天葬台冰冷的石板上,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晶,在她面前勾勒出细小的雾凇。高原的阳光透过铅灰色云层,在她后颈的伤疤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那道爪形伤痕又开始隐隐发烫——这是危险降临的征兆。伤口处的皮肤微微隆起,宛如一条蛰伏的银色蜈蚣,随着心跳轻轻抽搐。

眼前,央金正手持牛骨刀,准备开始今天的天葬仪式。老天葬师佝偻的脊背如同一张绷紧的弓,每一道褶皱都刻满岁月的痕迹。她鹰翼状的金属义肢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嗡鸣,关节处的齿轮偶尔卡顿,渗出几滴暗褐色的润滑油。布满老茧的手稳稳握住牛骨刀,刀刃在死者胸口轻轻一划,暗红色的血液便顺着刀痕缓缓流出,在低温中迅速凝结成蜿蜒的血线,如同一条即将冻结的溪流。

卓玛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是她成为守夜人后,第一次近距离学习天葬仪式。按照传统,天葬师需要将死者的肉体分解,供秃鹫啄食,让灵魂得以升天。但此刻,她注意到央金的动作比往常更加谨慎,每一刀落下都带着某种仪式感,仿佛在与看不见的力量博弈。老人的嘴唇无声翕动,念念有词,那些古老的咒语在寒风中若隐若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韵律。

突然,异变陡生。

当央金用牛骨刀挑断死者筋膜时,本该散落的碎骨却诡异地悬浮在空中。牛骨刀的刀刃仿佛产生了某种吸力,将那些碎骨吸附过来,在空中迅速排列组合。卓玛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碎骨最终拼凑成一个颤抖的藏文——“危“。字母边缘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仿佛由无数细小的萤火虫组成,却又透着金属特有的冷冽。

“闭眼!“央金的呵斥声如惊雷般炸响。

卓玛本能地捂住眼睛,但指缝间仍漏出些许余光。她看见那些悬浮的碎骨突然炸裂,银白色的粉末如雪花般纷纷扬扬洒落,在天葬台上铺展出密密麻麻的神秘符号。这些符号不断变幻,时而化作旋转的曼陀罗,时而组成狰狞的兽面,仿佛某种古老而禁忌的文字正在冰层下苏醒。空气中弥漫起刺鼻的臭氧味,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刺激得她鼻腔发痛,喉咙泛起一阵铁锈味。

等卓玛再次睁开眼睛时,央金已经将死者的尸体翻转过来,牛骨刀在死者的背部游走,动作行云流水。“记住,“央金用鹰爪般的手指碾碎一块指骨,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真正的天葬师不仅要分解肉体,更要解读骨头的语言。每一块骨头,每一片碎肉,都在诉说着死者的故事。“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古老的地穴中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脖颈间的计数器幽蓝的光芒跳动着“002/1000“,映在尸体青紫的脸上,显得格外阴森。计数器表面布满细小的裂纹,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又像是一张即将破碎的蛛网。“但今天的仪式,必须提前结束。“央金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眉头紧紧皱起,鹰翼上的金属羽毛根根竖起,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仿佛警报器在无声地鸣叫。

卓玛这才注意到不对劲。按照常理,天葬开始后,血腥气会迅速吸引秃鹫前来。但今天,空气中除了血腥味,还混杂着一股奇怪的刺鼻味道——像是藏红花的甜腻与柴油的苦涩强行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她下意识地摸向后颈的伤疤,那里传来细微的灼痛,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皮肤下攒动。这种疼痛越来越强烈,几乎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

“从今天起,你要学会用嗅觉分辨死亡的味道。“央金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她俯身靠近尸体,深深嗅闻,喉间发出类似鹫鸣的低嚎。她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尸体的皮肤,皱纹在脸上挤成一团,“正常的尸体应该带着酥油香,而这个人...他的灵魂被机器污染了。“说着,她的鹰爪划过尸体的手腕,一道金属光泽闪过,那里竟嵌着半枚微型芯片,芯片表面的电路纹路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蓝光。

卓玛心中一惊,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央金已经用牛骨刀小心翼翼地划开死者的衣襟。一枚微型胶卷从腐烂的夹层中滚落出来,金属外壳上刻着半朵未完成的莲花图案。卓玛想要伸手去捡,却被央金一把抓住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老人的手指如同铁钳,让她感到一阵剧痛。

“别动!“央金的鹰爪紧紧扣住她的手腕,“这些东西不是你能碰的。“老妇人的眼神中充满警惕,仿佛那枚胶卷是什么洪水猛兽。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铅盒,将胶卷小心地放进去,盒盖上同样刻着半朵莲花,与胶卷外壳完美契合。铅盒表面布满凹痕和锈迹,仿佛承载着无数的秘密。

夜幕降临,卓玛独自躲在经幡林后的石洞里,借着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开始冲洗胶卷。山洞里弥漫着显影液刺鼻的气味,与洞外的寒风形成鲜明对比。她的手微微颤抖,脑海中不断浮现白天天葬台上的诡异景象。计数器的异常跳动、悬浮的碎骨、神秘的符号...这一切都在暗示,守夜人的使命远不止处理尸体这么简单。煤油灯的火苗在风中摇曳,将她的影子投射在洞壁上,忽大忽小,宛如一个不安的幽灵。

随着时间的推移,胶卷上的画面逐渐显现出来,卓玛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画面中,戴着防毒面具的人在实验室里忙碌地操作着各种仪器,背景墙上巨大的LOGO由齿轮与莲花组成,正是胶卷外壳上那半朵花的完整形态。实验室的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培养舱,里面漂浮着某种生物,银白色的羽毛在蓝光中泛着金属光泽,看上去既像鸟类,又充满机械感。那些生物的眼睛是两个红色的光点,随着呼吸节奏明灭,仿佛来自地狱的监视者。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另一张照片,画面里一群黑袍人围坐在冰川裂缝旁,他们手中的骨笛与央金的牛骨刀有着相似的纹路。裂缝深处透出诡异的红光,隐约可见一扇巨大的石门,门上雕刻着狰狞的兽首,每一只眼睛都流淌着黑色的液体。那些液体在地上蜿蜒爬行,汇聚成一个个神秘的符号,仿佛在书写着某种古老的预言。

“在看不该看的东西?“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卓玛浑身一震,手中的胶卷差点掉进显影液里。她猛地转身,只见央金不知何时出现在洞口,鹰翼上的羽毛无风自动,每一根羽梢都渗出暗红的液体,在煤油灯下显得格外狰狞。老妇人盯着胶卷的眼神让卓玛想起秃鹫锁定猎物的瞬间,充满了危险的气息。她的计数器发出微弱的蜂鸣,幽蓝的光芒在黑暗中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这个标志属于'昆仑生物',“央金走进山洞,阴影笼罩在卓玛身上,“他们三年前就开始在冰川下挖掘。没人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但从那以后,逆葬的现象越来越多。“她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计数器的幽蓝光芒在黑暗中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逆葬?“卓玛不解地问道。

央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望向洞外的天葬台。突然,一阵尖锐的秃鹫惊鸣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卓玛透过缝隙望去,只见天葬台上的尸体竟在月光下诡异地扭曲,本该被分解的肌肉组织正在快速愈合,伤口处渗出黑色的黏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那些黏液接触到地面的瞬间,竟腐蚀出一个个深坑,冒出白色的烟雾。烟雾在空中盘旋,形成一个个模糊的人脸,仿佛在无声地尖叫。

央金的计数器发出尖锐的蜂鸣,数字“002“开始疯狂跳动,最终停在“002/999“——少了整整一个数字。“逆葬!“央金的声音带着卓玛从未听过的恐惧,她踉跄着扶住洞壁,鹰翼不受控制地展开,银羽上的血迹在空中划出诡异的符咒。“轮回之力在反噬。正常情况下,尸体被分解后,灵魂升天,计数器前进一位。但现在,有人在篡改生死的规则,让本该逝去的灵魂无法安息。“她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即将崩溃。

老妇人转过身,抓住卓玛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从今天起,你必须记住三种禁忌味道:藏红花混柴油是科技污染,腐肉混铁锈是机械改造,还有...“央金突然将卓玛的脸按向胶卷,“这种金属与血肉混合的腥甜,代表着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一旦闻到这些味道,立刻远离,明白吗?“她的眼神中充满绝望和恳求,仿佛在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卓玛身上。

卓玛艰难地点点头,后颈的伤疤火辣辣地疼。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央金的计数器,发现那些细小的裂纹正在蔓延,仿佛有某种力量在内部侵蚀着这个神秘的装置。老妇人的鹰翼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金属羽毛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如同指甲刮过黑板。

“他们在寻找轮回之门的钥匙,“央金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而我们守夜人,就是最后的防线。千年前,初代守夜人与秃鹫签订契约,用处理千具尸体的代价,换取封印的稳固。但现在,昆仑生物打破了平衡,他们用科技污染灵魂,用机械改造生命,试图重启轮回之门。“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和愤怒,仿佛在控诉着命运的不公。

她从怀中掏出一本破旧的日记,封皮上布满磨损的痕迹。“这是我师父留下的,“她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古老的文字和奇怪的符号,“里面记录了所有异常事件。从1987年开始,每一次冰川震动,每一次逆葬现象,都与昆仑生物的活动有关。“日记的纸张已经变得脆弱不堪,轻轻翻动就会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卓玛接过日记,手指拂过那些文字,仿佛能感受到当年的紧张与恐惧。其中一页画着一个巨大的机械秃鹫,翅膀上布满齿轮,眼睛是红色的激光。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当银羽遮天蔽日,轮回之门将开。“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然能感受到当年书写时的紧迫和焦虑。

突然,山洞外传来剧烈的震动,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石块纷纷从洞顶掉落,煤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曳。央金脸色大变,鹰翼完全展开,金属羽毛发出耀眼的光芒。“他们来了!“她一把抓住卓玛,“快躲起来!“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紧迫感,计数器发出急促的蜂鸣,仿佛在倒计时。

话音未落,一群黑袍人已经出现在洞口。他们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与胶卷上相同的莲花标志。为首的人举起骨笛,吹奏出刺耳的音调,天葬台上的尸体突然全部直立起来,眼中闪烁着诡异的红光。那些尸体僵硬地挪动着,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

卓玛握紧藏刀,蓝色的血液在体内沸腾。她能感觉到后颈的伤疤正在发烫,仿佛有一股力量要冲破皮肤。央金站在她身前,鹰翼化作万千金属碎片,如子弹般射向黑袍人。金属碎片与骨笛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火花四溅,照亮了整个山洞。

“带着日记走!“央金大喊,“去找其他守夜人!告诉他们,轮回之门的封印快撑不住了!“说着,她的计数器发出最后的蜂鸣,数字开始疯狂倒退,幽蓝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山洞。老人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仿佛正在被某种力量逐渐吞噬。

卓玛转身冲进风雪中,怀里紧紧抱着那本日记。身后,央金的鹰翼与黑袍人的骨笛碰撞出耀眼的光芒,爆炸声震得她耳膜生疼。风雪呼啸着,仿佛在为这场战斗呐喊助威。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而她,作为第37代守夜人,肩负着揭开真相、守护轮回的重任。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不能退缩,因为整个高原的命运,都系于她一人之手。每一步前行,都伴随着后颈伤疤的剧痛,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坚定,在风雪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