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秘援手

滨海港的晨雾像团化不开的墨,裹着咸涩的水汽钻进车窗。林晚晴握着方向盘,后视镜里映出她颈间的青铜吊坠——父亲的旧物,边缘的缺口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陆沉舟发的地址是城郊的废弃造船厂,生锈的起重机在雾中投下巨大阴影。她停好车,踩着碎石路走向最深处的仓库,靴底碾碎的贝壳发出细碎声响,惊起几只栖息在钢架上的海鸥。

仓库铁门无声滑开时,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陆沉舟靠在折叠床上,左肩缠着新换的绷带,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年前的夏天,三个男人站在“蓝鲸号”甲板上,父亲居中,左边是穿救生衣的陆海洋,右边的程万川戴着墨镜,嘴角挂着招牌式的冷笑。

“坐。”他指了指旁边的旧沙发,金属桌上摊着几份文件,最上面是“华信资本三百万转账追踪报告”,红色批注格外刺眼:IP地址经三次跳转,最终锁定程氏集团18楼服务器,操作员ID:CY001(程远专属)。

林晚晴坐下时,沙发弹簧发出吱呀声:“你早就知道程远会陷害我。”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她盯着他手腕的鲸鱼纹身,想起老陈说这是海关缉私队的标志,“从十年前我父亲出事开始,你就在监视程氏,对吗?”

陆沉舟扯下绷带检查伤口,结痂的皮肉翻出粉红:“2015年8月17日,我父亲坠海的第二天,你父亲去程氏集团送账本,半小时后死于车祸。”他扔来支录音笔,“这是程氏财务总监去年的泄密录音,提到‘蓝鲸号’第37次航行,货物清单和报关单相差十七件——全是唐代陶俑。”

录音笔里传来模糊的对话:“程总放心,海关那边打点好了,就说冷冻舱故障,货物腐烂需要销毁……”林晚晴的指甲掐进掌心,父亲车祸当天,正是“蓝鲸号”第37次靠岸的日子。

“合作条件。”陆沉舟推过两份合同,“第一,我帮你洗清职务侵占的罪名,代价是拿到‘海鲸计划’的核心数据——特别是资金流向里标注‘海洋公益’的部分。”他敲了敲第二份文件,“第二,允许我介入你父亲车祸案的调查,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为什么程万霆在你生日宴上,看见你的吊坠时,差点摔了酒杯。”

她翻开合同,发现甲方签名是“沉舟资本”,注册地址在开曼群岛,成立日期是2015年9月1日——父亲去世后的第15天。陆沉舟的手指划过她的手背,在“林晚晴”三个字上停顿:“知道为什么程远送你蓝钻海豚吊坠吗?海豚象征着‘替代品’,而鲸鱼,才是程氏集团走私的图腾。”

远处传来货轮的汽笛声。林晚晴想起母亲信里的“调换婴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是不是程家的人?”话出口才发现,他的体温比常人低些,像刚从深海里捞出来的冰。

陆沉舟笑了,指尖划过她手背上的烫伤疤——那是大二时她替苏曼曼挡住打翻的热汤留下的:“2005年8月15日,程万霆的长子程明夭折,同一天,你母亲在程家做保姆,生下女婴。”他从脖子上摘下银色项链,露出与她青铜吊坠同款的鲸鱼尾坠,“程万霆为了稳住董事会,买通医生,将你的出生证明改成‘程明’,而真正的程明——”他指了指自己,“被你母亲偷偷带走,养在陆家。”

血液在血管里凝固。林晚晴想起父亲墓碑上的生卒年:1965-2015,而程万霆的公开资料显示,长子程明“生于2005年,夭折于同年”。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被调换的孩子,而陆沉舟,才是程家真正的长子。

“所以程远是私生子,”她喃喃道,“程万霆让他顶着‘程明’的名字长大,就是为了掩盖当年的丑闻。”

陆沉舟点头,扔来份亲子鉴定报告:“程远的生母是程万霆的秘书,1993年难产而死。他从小到大的所有证件,都是伪造的,包括和你的恋爱记录——”他敲了敲报告最后一页,“2018年你跟进‘海鲸计划’时,程氏集团就启动了监视,苏曼曼接近你,是因为她父亲当年参与了调换婴儿的手术。”

仓库外传来汽车引擎声。陆沉舟走到窗边,掀起一角窗帘:“是程氏的公关车,他们要去医院给受伤的杀手做笔录。”他转身时,阳光恰好照在他左眉的小疤上,“昨晚在码头,程远没开枪杀我,是因为他知道,我死了,程万霆会立刻曝光他的私生子身份。”

林晚晴摸出老陈给的U盘,里面有父亲的行车记录仪视频:“你说我父亲把账本藏在了鲸鱼吊坠里,但程远和苏曼曼一直在找保险柜的密码——”

“因为他们拿到的是假账本。”陆沉舟打断她,从保险箱里取出个木盒,里面是半枚青铜鲸鱼吊坠,“2015年车祸现场,我在护栏下找到这个,和你脖子上的能拼成完整的——你父亲临死前,把真账本分成了两半,分别藏在两枚吊坠里。”

两枚吊坠相扣的瞬间,林晚晴听见“咔嗒”一声,尾鳍处弹出个微型卡槽——里面是张TF卡,容量只有1G。陆沉舟的指尖在她手背上画了个圈:“这才是程氏集团二十年走私的铁证,包括2013年你母亲‘贪污’的三百万流向,还有程万川转移海外的文物清单。”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法院传票的短信:4月30日上午九点,华信资本诉林晚晴职务侵占案开庭。陆沉舟扔来个黑色信封:“里面是新身份:林小羽,25岁,程氏集团旗下‘鲸语咖啡’店员,入职时间4月29日。”他指着她手腕的疤,“记得用遮瑕膏盖住,苏曼曼对这种细节很敏感。”

下午三点,沉舟资本的会议室。林晚晴看着投影上的程氏集团架构图,“鲸语咖啡”的logo是只微笑的海豚,而真正的走私链,藏在“程氏海运”的子公司里。陆沉舟的助理递来工牌,照片上的她剪了短发,戴着美瞳,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不再是职场铁娘子,而是温柔无害的咖啡店店员。

“记住,”陆沉舟敲了敲桌子,“程氏高层每天下午四点会在咖啡店开例会,特别是财务总监和物流经理,他们会用特定的暗号:‘冰美式去冰’代表货物安全,‘拿铁多加奶’代表需要转移。”他扔来个微型摄像头,“藏在工牌里,每周五晚十点,把数据传到这个云端账号。”

夜幕降临时,林晚晴站在“鲸语咖啡”的试衣间,换上浅蓝制服。镜子里的自己戴着珍珠耳钉——苏曼曼去年送的生日礼物,此刻却像根扎进肉里的刺。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青铜吊坠,尾鳍处的卡槽还在,TF卡已被陆沉舟收走,说是“防止程氏追踪”。

咖啡店打烊前,最后一位客人是程氏的物流经理张涛。他点了杯冰美式,临走时突然回头:“小姑娘新来的?看着有点眼熟。”

她低头擦桌子,声音甜得发黏:“是啊,张经理,我上周在展会见过您,您戴的百达翡丽特别好看。”看见对方满意的神色,她想起陆沉舟给的资料:张涛,45岁,喜欢炫耀手表,每月15号会去“蓝鲸号”验货。

凌晨回到住所,陆沉舟的短信准时发来:法院传票已驳回,理由是“关键证据存疑”,程氏正在施压警方追查你的下落,明天开始,住到咖啡店员工宿舍——地址是程氏大厦18楼,苏曼曼的隔壁。

她盯着短信,突然听见窗外传来玻璃碎裂声。楼下的巷子里,几个戴口罩的男人正对着她的车窗喷漆,“贱人还钱”的字样在路灯下格外刺眼。手机震动,程远的电话打进来,这次她接了,听筒里传来压抑的喘息:“晚晴,他们要对陆沉舟动手,他父亲的沉船里,有你母亲的——”

话没说完就被切断。林晚晴看着窗外逐渐散去的黑衣人,想起陆沉舟说的“程氏不会让知情人活过三个月”。她摸出陆沉舟给的防狼警报器,突然发现背面刻着行小字:1985.8.15,雪梅赠 ——和她青铜吊坠上的字一模一样。

第二天清晨,员工宿舍的门被敲响。苏曼曼穿着丝绸睡袍站在门口,手里捧着杯草莓奶昔,睫毛上还沾着昨夜的假睫毛胶水:“小羽妹妹,听说你是新来的?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程哥哥每天都会在顶楼餐厅喝咖啡呢。”

她笑着点头,任由苏曼曼勾住她的手腕。经过走廊时,看见墙上挂着程氏集团的合照,程远站在中间,旁边是笑得温婉的苏曼曼——原来早在她加入华信资本前,这两人就已经是程氏钦定的“金童玉女”。

顶楼餐厅里,程远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份财经报纸,镜片后的眼睛正在浏览“林晚晴畏罪潜逃”的新闻。苏曼曼蹦跳着过去,将奶昔放在他面前:“程哥哥,这是小羽做的,她的拉花特别好看呢。”

程远抬头的瞬间,林晚晴看见他瞳孔骤缩。她低头调整工牌,微型摄像头对准他颤抖的指尖——那里戴着她送的婚戒,戒圈内侧刻着“W&L”,现在看来,更像是“Winner&Loser”。

“谢谢。”程远接过奶昔,声音比平时低了两个度,“你叫什么名字?”

“林小羽。”她故意咬重“林”字,看见他喉结滚动,“程总经常来吗?我听说您最爱喝冰美式,要不要试试我们新到的豆子?”

苏曼曼突然挽住程远的胳膊,指甲掐进他的西装:“小羽妹妹刚来,不懂规矩,程哥哥的咖啡都是我亲自泡的。”她转向林晚晴,笑容里带着警告,“对了,你手腕上的疤是怎么来的?看着像旧伤呢。”

电梯门在这时打开,程氏财务总监李建国走出来,手里拿着份文件,封面上印着“海鲸计划资金分配表”。林晚晴注意到,他按电梯的手指在发抖,无名指根部有块淤青——和昨晚砸她车窗的黑衣人,戴的戒指款式相同。

“李总监,”她快步上前,递上菜单,“今天还是冰美式去冰吗?”

李建国愣了愣,随即露出职业性的笑:“小羽记性不错,不过今天改拿铁多加奶吧,年纪大了,喝不了冰的。”他转身时,文件袋里掉出张纸条,她弯腰捡起,上面写着:5月5日,蓝鲸号靠岸,货物藏冷冻舱第三层 。

苏曼曼的指甲掐进她的掌心:“捡什么呢?”

“没什么,”她将纸条塞进围裙口袋,“李总监的便签纸,可能是家里的电话号码。”看着苏曼曼怀疑的眼神,她突然想起陆沉舟的话:苏曼曼的弱点,是她总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那个。

下午四点,咖啡店角落。李建国和物流经理张涛正在交谈,声音压得很低:“这次的货有点棘手,海关新来了缉私艇,老陈那家伙阴魂不散——”

“怕什么,”张涛晃着手表,“程总说了,只要拿到‘海鲸计划’的政府补贴,这点损失算什么。对了,那个林晚晴——”

“嘘!”李建国突然抬头,看见林晚晴正在擦隔壁桌子,“她的事别管,程总自有安排。你只要记住,5月5日那天,让码头工人把集装箱编号改成3-7-2,货就藏在——”

他的话被苏曼曼的尖叫打断。林晚晴转身,看见她捧着摔碎的咖啡杯,热可可泼在米色地毯上,像滩凝固的血:“小羽你怎么回事!这么贵的骨瓷杯,你赔得起吗?”

她蹲下身收拾碎片,指尖被划破,血珠滴在苏曼曼的鞋面上。程远不知何时站在身后,递来创可贴,指尖触到她手腕的疤:“小心点。”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你父亲的账本,其实在——”

“程哥哥!”苏曼曼突然推开她,指甲在她颈间的吊坠上刮过,“她是林晚晴对不对?你看她的眼睛,和那个贱人一模一样!”

整个咖啡店瞬间安静。林晚晴看见张涛和李建国交换眼神,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那是陆沉舟给的加密机型,正在实时传输录音。

程远突然笑了,搂住苏曼曼的腰:“曼曼别闹,小羽是新来的,你吓到人家了。”他转向林晚晴,镜片后的眼神复杂,“去换件衣服吧,别让血弄脏了制服。”

走进员工洗手间,林晚晴锁上门,打开手机。陆沉舟的消息已经发来:苏曼曼刚才的反应,证实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接下来三天,程氏会对你进行背景调查,记住,你的简历是:2023年毕业于滨海大学,曾在“海马咖啡厅”工作——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的青铜吊坠闪着微光。门外传来苏曼曼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手机拍照的咔嚓声。她知道,此刻苏曼曼正在给程万霆发消息,附上她手腕的伤疤照片——那是十年前在便利店,程远开车撞她父亲前,她替苏曼曼挡下混混时留下的。

夜幕降临,咖啡店打烊。林晚晴坐在员工宿舍的床上,打开陆沉舟给的笔记本,里面贴着程氏集团近三年的海运单,2015年8月那页被圈红,备注栏写着:文物走私首次与金融产品挂钩,“海鲸计划”雏形 。

手机震动,是条匿名短信:程万霆今晚去了滨海公墓,他在你父亲的墓碑前待了四十分钟。她摸出父亲的旧手机,找到那条未发送的短信,坐标正是滨海公墓的位置。

凌晨两点,墓碑前的路灯忽明忽暗。林晚晴躲在树后,看见程万霆穿着黑色风衣,正在擦拭父亲墓碑上的灰尘。他对着墓碑喃喃自语:“老林,你女儿和你年轻时真像,可惜啊,她终究还是知道了调换婴儿的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放在墓碑前:“这是你妻子的照片,她在缅甸过得很好,只要晚晴交出账本,我可以让你们母女团聚。”月光照亮信封上的照片,是母亲年轻时的样子,怀里抱着个婴儿,婴儿戴着半枚青铜鲸鱼吊坠。

程万霆离开后,林晚晴捡起信封,发现背面写着行小字:1985年8月15日,雪梅在程家生下女婴,程万霆以“程明”之名登记,真正的程明被调换成男婴,养在陆家——

字迹突然被雨水晕开。她抬头,看见陆沉舟站在墓道尽头,手里拿着把黑色雨伞:“程万霆每年忌日都会来,他对当年的调换一直耿耿于怀,因为你母亲在生产时,曾偷偷在你身上留下印记——”他指了指她后腰的蝴蝶胎记,“和程家祖传的玉佩图案一模一样。”

雨伞遮住两人头顶的天空,陆沉舟的体温终于不再冰冷:“明天开始,按计划接近程远,他现在处于程万霆和程万川的权力夹缝中,急需找个突破口。”他低头,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记住,当他提起‘程明’时,你就说‘鲸鱼的歌声,只有同类才能听见’——这是你父亲当年和我父亲的暗号。”

墓园的雾气越来越浓,远处传来守墓人的咳嗽声。林晚晴看着陆沉舟手腕的鲸鱼纹身,突然发现,那只鲸鱼的尾鳍,和她吊坠上的缺口完全吻合——原来早在二十年前,父辈们就用这种方式,留下了对抗程氏的线索。

回到宿舍时,苏曼曼的房门虚掩着,传来压抑的哭声:“程哥哥,你为什么对她那么温柔?你明明知道,她是当年那个女婴,是抢走你人生的人——”

林晚晴停在门口,听见程远的叹息:“曼曼,你以为我想吗?程伯伯说,只要拿到账本,就把程家继承权给我,可我根本不是程明,我只是个私生子——”

她悄悄退回房间,摸出陆沉舟给的录音笔,里面已经存满了今天在咖啡店和墓园的对话。手机屏幕亮起,是老陈发来的消息:陆沉舟的父亲陆海洋,当年是海关缉私队队长,2010年坠海前,曾提交过“蓝鲸号”走私证据,举报人栏写着“王雪梅”——你母亲的名字。

凌晨四点,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形状像只展翅的鲸鱼。程远的话在耳边回荡:“我只是个私生子”,而陆沉舟说,自己才是真正的程明。原来这场横跨二十年的骗局里,每个人都戴着别人的面具,在欲望的深海里沉浮。

闹钟响起时,她摸了摸颈间的吊坠,尾鳍的缺口硌着锁骨。新的一天,她要以“林小羽”的身份,继续在程氏集团的阴影里游走,收集那些藏在“海鲸计划”背后的秘密。而这一次,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棋子,而是握着半枚吊坠的棋手,等着与程氏集团的掌舵者,下一盘生死攸关的棋。

窗外,滨海城的朝阳正在升起,将海面染成血色。林晚晴对着镜子扯出微笑,工牌里的微型摄像头闪烁着微光——这是她的盔甲,也是她的武器。程氏集团以为她是坠入泥潭的困兽,却不知道,泥潭里的每一粒沙子,都在磨砺她的爪牙,终有一天,她会带着满身伤痕跃出水面,让所有的不甘心,都变成震碎暗礁的鲸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