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朝堂巨变
- 张居正魂入万历帝:重构大明
- 大白圭
- 3698字
- 2025-05-18 16:29:41
万历十年,农历六月二十三。
丑时三刻方至,京城突降暴雨。
照理说,北方的六月本就多雨,这再也正常不过。
可农历六月二十二,也就是昨日,暮色中的晚霞,通红似火,格外绚丽。
这就显得凌晨过后的这场暴雨,有些不合常理。
在一声惊雷过后。
张居正缓缓醒转过来。
一股沁人的香气飘入鼻中。
这香气不似牡丹脂腻,却比寒梅绵长,淡雅中带着一丝清冽,像是某种兰花的气味。
在这香气弥漫之中,阵阵轻微的呼吸声均匀地起伏着。
这不是他的呼吸声。
张居正撑着床榻坐起身。
借着帷幔透进来的微光,周围六尺见方,一览无余。
一道绣着双龙戏珠的锦绣帷幔,一张绣着云龙鱼水的金边丝被。
甚至那软枕上,也是绣有一条腾云驾雾的金龙。
不仅于此。
此刻,他面前正躺着一人。
那淡雅的香气与均匀的呼吸声便是来源于此。
张居正探身望去。
这人竟然是当今大明朝皇后,王喜姐。
满床的金龙,大明的皇后……
张居正的后背顿时起了一层细汗,瞬间浸透了身上的寝衣。
他脑中一片轰鸣声,似是有千万只蚊蝇环绕不散。
过了许久。
张居正的心神稍稍安定。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喜姐那张俊俏的小脸,心生退意。
张居正蹲着身子,一步一步地挪到床尾,然后躬身贴着床栏移到床边,轻轻撩开帷幔一条缝隙,屏气侧身闪了出去。
期间未发出半点动静,哪怕是呼吸声,也让他压到了最低。
生怕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惊醒睡梦中的王喜姐。
这时,数道闪电刺破雨幕照了进来。
屋内的一切,都暴露在这青白色的电光下。
乾清宫?
张居正见到当下这里竟然是乾清宫,步态稍顿。
但他未作停留,继续赤着双脚如猫一般向外走去。
可当路过一铜镜时,脚步却僵在了地上。
铜镜中映照出一副年轻男子的身体。
那修长的身材,平阔的双肩,挺拔的腰腹……
越看越是熟悉。
张居正矮矮身子。
一张俊秀的面庞显于镜中。
并非张居正本人,而是当今大明朝万历皇帝,朱翊钧。
“怎会这样?”
张居正这一声惊呼没有来得及用手捂住,他的双手已经僵硬的动弹不得。
这时,外面的雷声如万鼓齐捶,轰隆隆响彻天际。
镜中的朱翊钧双目圆睁,嘴巴大张。
镜前的张居正也是如此。
不知是方才的惊呼声,还是那阵阵的响雷。
就见王喜姐披了一件单衣从榻上下来。
她的一双眸子微微眯起,带着浓浓的倦意,柔夷轻掩小口,深深地打了个困顿的哈欠。
绣鞋的拖沓声缓缓来到铜镜旁,“陛下怎了?这个时辰还不睡觉,是不是因为张大人辞世,这三日心郁难安,又逢今夜骤雨,所以才难以入眠?”
张居正听到称呼自己为陛下,还有张大人已经辞世的消息,以及刚刚镜中皇上的样貌。
他满是惶恐的目光渐渐变得茫然,茫然过后便是了然。
镜中的朱翊钧也是如此。
“是啊……本辅已经死了,现在这个身体是当今皇上的。”
张居正想到这,长长叹了口气,“鬼神之说,果其真哉,果其真哉……”
“陛下,还有一个多时辰上朝,稍作小憩也不妨事,再睡一会儿吧。”
王喜姐向前靠了靠。
张居正赶忙移开几步,与王喜姐保持一段距离,“不了。”
王喜姐怔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与自己刻意疏远的夫君,心中顿时升起一丝黯然。
她知趣地点点头,又拖着绣鞋走了回去坐到床沿边,倚着床栏,望着忽明忽暗的窗棂,静静出神。
阵阵白光映照在王喜姐那张娟秀的小脸上,眸光中晶莹闪动,似是流动的水晶一般。
可闪动着的晶莹,在眼眶中打了个转便垂落了下来,仅仅在双颊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此刻的张居正,无暇顾及女儿家细腻的心思。
他心里终究还是有一丝的愧疚。
毕竟这身体,是他看着一点点从小到大长起来的。
他拖着无力的双腿,走在闪电闪耀下的明暗交错之中,缓步来到正殿门前,面对着因外面狂风吹动而微微颤动的宫门。
“本辅于万历朝辅政十年之久,朝中大小事皆事必躬亲。
于上,对皇帝的教育虽是严苛,但作为一国之主,岂能浪荡儿戏。
难道要让皇帝学南唐李煜,不思进取,只图在皇宫大内贪图享乐?
于下,本辅推行的一条鞭法已初见成效,国家掌握的田亩数量也大幅增加,国库日渐充盈。
立限考成,更是让朝中官员怠意尽消。
月有考,岁有稽,赏罚分明,激励有为,不单振扬风纪,且终惠于民。
如今大明朝蒸蒸日上,虽尚有坎坷,但也不足为虑。
皇帝只需按部就班遵循变革,勿让严贼之流再现朝堂,盛世必至。”
前生的点点滴滴蓦然心起,张居正心中无愧于大明,无愧于天地。
他猛得拉开宫门。
一时间,狂风骤雨犹如决堤溃水,咆哮泻入。
转眼间,脚下地板湿了一大片。
蜂拥而至的雨滴,毫无顾忌地抽打到他的脸上、身上。
凌厉之势,如同荆条鞭挞。
“就让臣替陛下再走这几十年罢了……”
一声仰天长叹后,化身朱翊钧的张居正,迈着大步跨出门槛。
他站在廊下,以帝王眼神审视着乾清宫广场,以及目之所及的一切。
“臣恭请陛下圣安。”门外一太监跪地恭迎。
朱翊钧寻声看向太监,发现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冯保,你为何在此?”
冯保跪地不敢抬头,湿透的宫衣紧贴在身上,发丝一绺绺从官帽中垂下。
他偷偷一抹额前乱发,“张大人离世,陛下辍朝数日以示哀悼。今日乃早朝之期,臣惶恐陛下心绪难安,又担心那些小子们伺候不周,便彻夜谨候于此,随时听从陛下差遣。”
朱翊钧的目光停在冯保脸上。
这个大明朝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相,如今也跪拜在自己脚下恭敬磕头,而且言语间全是小心谨慎。
朱翊钧第一次体会到了皇权与辅权的天壤之别,“起来吧,进去为朕更衣。”
冯保忙磕头,“老奴遵命!”
朱翊钧昂首阔步在前,冯保弓腰碎步紧随其后。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乾清宫。
王喜姐带着几道泪痕迎上前来,准备为朱翊钧擦拭脸上雨水,整理衣着。
朱翊钧依然还是躲开王喜姐,只是伸手接过锦帕递与冯保,对王喜姐言道:“你先去母后那边,稍后下了朝,朕去给母后请安,这里由冯保伺候!”
冯保这才跪地叩头,“老奴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
王喜姐看也没看冯保,而是对朱翊钧顺从地点点头。
最后还不忘嘱咐几句“淋雨后小心风寒”之类的话,才黯然退了出去。
朱翊钧沐浴更衣,冯保为他仔细梳理发鬓,君臣二人各怀心事,皆不言语。
乾清宫内除了偶尔的水声,再无其他声响。
冯保小心谨慎地伺候着,可眼见距早朝时间愈发的近了。
他忍不住偷瞄一下镜中的朱翊钧,小声道:“陛下,最近可曾再写字?”
朱翊钧微微蹙眉,疑道:“怎了?”
冯保忙解释,“陛下年幼时,赏过老奴一副字,老奴每日做事之前,都要诚心膜拜,时刻提醒自个儿,不能辜负陛下对老奴的信任,方才老奴突然想到陛下已经许久未曾挥墨,便斗胆唐突一问。”
朱翊钧想起冯保一夜站在乾清宫外,顶着彻夜狂风大雨也不走。
这样大费周折,肯定不是来恭维几句这么简单。
朱翊钧对望镜中冯保,“最近朝中可有他事?”
冯保一席话已经憋在肚子里一夜,眼看早朝将至,只能不吐不快。
“陛下,朝中近日出现一些不实奏章,竟然弹劾之前张大人推荐的官员。老奴不敢大意,赶忙细细求证,却发现尽都是一些谣言,就连那些具体事件,也属凭空捏造。
张大人为国苦心选拔有材之人,最终劳累成疾不幸离世,可如今尸骨未寒,还未过头七,一些官员就怂恿言官上书肆意弹劾,让老奴心中愤恨不已。老奴已经将那些不实的奏章打了回去……”
自张居正离世之日起,都察院御史并六科给事中的奏章,如雪花一样送入司礼监。
弹劾人数之多,乃万历皇帝继位以来之最,令冯保瞠目。
细看这些被弹劾之人,皆出自张居正门下,甚至涉及六部高官,且还有全国各地地方官。
“巧合”的是,这些府、州、县都是严格推行张居正改革的重点地区。
起初,冯保并未当作一回事,只是看作普通的朝堂争斗。
直至如今的内阁首辅张四维也是积极附和,并在奏章中言明立场,定要严查那些地方官及京官。
冯保这才恍然大悟,张四维是要下了决心扳倒张居正,及张居正变革的一切政策。
而张居正与他的关系满朝皆知,若是张居正倒台,那他难免会牵扯其中。
最终遭到清算,只是时间问题。
也说不好此时参劾他的奏章已经在言官手中,只等朝堂之上群起而攻之。
冯保门下众人见此纷纷献策,群论再三,最终统一意见,必须先得保住张居正亲信。
只要张居正一众亲信还在,那他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在朝中就不是孤军奋战。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朱翊钧细细听完冯保所说的当下朝中情形,有些不解,“内阁之中不是有张四维、申时行一众人吗?他们如何言判。”
冯保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朝堂上这几日的变化一一道来。
“张四维是张大人推荐入阁的,可那张四维不念及提拔恩情,反倒在张大人离世之后联合言官参奏,其德行何在?
而申时行虽未如张四维那般激进,却也是视而不见,不发一言,俨然已是默许。至于那余有丁,他又告病在家,暂无法参政。
如今内阁中,皆以张四维为主。老奴觉得他们不以朝政为重,反以党争得利为紧要,这与那严嵩之流何异?”
朱翊钧听后,没想到张四维会反戈,而且动作还如此迅速。
可当他想起张四维家族的富商身份,也就大概猜到了原因。
利益相关,怎能会真心支持变革,之前只是隐忍不发而已。
朱翊钧冷冷哼了一声,对着镜中的冯保道:“大伴,朕知晓了。”
冯保心思何等剔透,听得朱翊钧以“大伴”称呼,而不是唤其名讳,心中忐忑稍安。
他忙不迭地感激涕零道:“陛下,若是那些言官在朝上逼谏,冒犯龙颜,让陛下因而受屈,陛下切勿动怒,气大可是伤身。
唉……虽然张大人不在了,但只要还有老奴一口气,也不能让那帮拉帮结派的官员欺负到陛下头上来。”
这时,门外小太监进来跪地禀报:“皇上,早朝时辰到了!”
朱翊钧轻嗯一声,起身一抖龙袍,道:“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