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纯犟式演绎

顾宇行的心情很复杂。

沈安予无疑有一张肖似沐苒的脸，这也是他没有将婚姻情况说清楚，就仗着她正处于人生低谷的困境，六神无主，半哄半骗的让她签了替身协议的原因。

他对沐苒的思念就像是一片海，而他站在海边，眼睁睁看着海水一点点漫上来，终会将他淹没。

每一次恍惚中再见故人的体验，清醒之后，徒留他不断想起沐苒早已不在人世间的残忍事实，被浓烈的窒息感笼罩。

为了从这种窒息中抢出一点呼吸的空隙，从他见到沈安予的第一眼起，就决心一定要得到她。

顾宇行没有想到的是，都已经签了协议，沈安予也还敢在知道温诗妍的存在之后，想要毁约。

明明她该和他一样，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认命才对。

于是他的心中产生了一种愤怒，为沈安予的拒绝，也为其他。

顾宇行没有放沈安予走，却也没有再去主动见她。

他把这个沐苒的替身放在家里，自己在公司忙碌。偶尔又被想念的潮水包围的时候，他会听一听有关沈安予的消息，又或者从监控里看一看沈安予的脸。

顾宇行逃避又渴望着的，在她的身上找寻沐苒的影子。

可沈安予越来越让他失望。

一开始，顾宇行还能骗自己，顾宅中没有温诗妍，他的妻子是沐苒，而沐苒如今就在家里，等他每一天工作完回家。

等到沈安予变得越来越阴沉后，顾宇行也越来越难骗过自己——他的苒苒不是这样的。

今天又收到沈安予闹不服的消息，顾宇行的不耐烦几乎是一下子就爆发了。头一次，他下达了明确的指令，让这个冒牌货去祠堂跪着反思，认清她的身份地位。

这件事过后，顾宇行该更加厌弃沈安予的，如果他没有突然回来看这么一眼的话。

大海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上一秒还平静无比，下一秒就一个浪头打来，直打得顾宇行无法按耐住拿冒牌货“指雁为羹”的渴望。

他的车开得越来越快，下车后行走的步伐也无法放缓，脑海中“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的叫嚣，直到沈安予撞入他的眼中才平息。

顾宇行停住脚步，就那么看着沈安予挨罚。

他的表情漠然，在理智回归之后，冒牌货是没那么重要的。

然后他听见了冒牌货的喃喃，看见了她与沐苒极为相似的神情，明明沈安予这段时间面容有损，与沐苒的相似度降低了许多，可对视的刹那，仿佛间，顾宇行看见了沐苒。

那是总也不愿意向困境低头的沐苒。

蓦地，顾宇行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一声“苒苒”撞得他心口发疼。

【他这个蛋疼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到底还要我保持这个姿态多久？真的很累哎！】

沈安予和颜汐吐槽，虽说之前挨打的时候她有暗暗调整受力姿势，除了第一下挨得有点实，之后那一下吃痛不多，可那也是真的挨了两下。

让前不久才受伤的人长时间保持一个固定的姿态，知道有多残忍吗？！

颜汐悠闲看戏：【我又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怎么知道他到底是蛋疼还是肾疼，你再坚持一会，前功尽弃那多亏啊。】

她可是在顾宇行接近的时候，就及时提醒了沈安予准备。

不然沈安予也没必要非得挨陈妈抽两下，一切都是为了引得顾宇行在沈安予身上看到白月光的影子做铺垫。

什么“不能伤到脸”、“倔强隐忍”、“眼眶发热但不肯掉下眼泪”等等，都是她们在推拿时间里商量好的。

靠着穿书局给她们的辅助任务大礼包里的另一个金手指，只要关键人物出现在她们一定范围之内，就可以查看实时位置，颜汐可是第一时间就往这边赶了，然后场外指导沈安予的表演。

和顾宇行的第一次碰面，另一种视角的提醒还是相当重要的。

在沈安予和颜汐双双努力之下，果然打破了顾宇行对替身原主的“冷眼旁观”状态。

就是这个对视持续的时间有点久。

就在沈安予想要再和颜汐吐槽几句的时候，顾宇行动了。

他眼底的复杂敛得一干二净，换上了纯然讥讽的神情，他走近，捏住了沈安予的下巴，俯视她：“怎么，想通了？”

“冒牌货终于知道要好好模仿了？”

沈安予一边在心灵交流频道和闺蜜骂顾宇行有病，一边摆出不肯率先移开视线的坚持。

也不说话，就纯犟。

和颜汐讨论过后，她们一致认为模仿白月光穿衣打扮的策略并不适用，在本身已经“形似”的基础上，那一抹“神似”才是破局的关键。

一招鲜吃遍天。

顾宇行的表情果然又复杂了起来。

他捏着沈安予下巴的手不自觉松了松，不受控制的想要抚上她的眉眼——眼前画面所带来的熟悉感，给他空洞的心带来了巨大的慰藉，熨帖得他几乎要发出满足的叹息。

顾宇行虚虚描摹着沈安予的轮廓，语调温柔：“苒苒，我好想你。”

沈安予表情空白了一瞬，下意识垂下了眼帘，又反应极快的重新对上顾宇行的视线，想要掩盖那片刻的逃避。

然而顾宇行已经发现了她躲闪的举动，他一把握住沈安予的手腕，将人带了起来，动作粗暴，声音也重新变回冷漠：“这么不经夸？才一点时间就露馅。”

“你对得起我花在你身上的那些钱吗？”

这句很轻的问话，如果砸在原主身上，会把她压到泥泞里，可这句话落在了沈安予的耳边。

“我——！”强烈的情绪让她忍不住想要开口解释，可残酷的事实让她看清自己没有资格解释。

【非常好！就是这种复杂又冲突的心情，清冷破碎感拉满！】

颜汐夸完，没忘记提醒她：【注意倒下的角度，别把自己磕到了啊。】

同一时间，沈安予像是由于强行压抑剧烈的情绪波动，在把不该有的辩解咬碎咽下去之后，因着情绪而发抖的身体倏然一顿，软倒在了顾宇行的身上。

单薄的身躯落入怀中，顾宇行这才发现，沈安予是如此的虚弱。

充斥着痛苦色彩的回忆被勾起，他这时才看到，沈安予恰巧被带起的长袖下，是遍布着淤青的手臂。

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她到底受了多少罪？

“陈妈？！”顾宇行森冷的目光陡然射了过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