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讨价还价

郭逸第二日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拍拍脑袋不禁笑自己,在这个时代小小年纪竟然在白牧军里当了军师。

多少有些恍惚,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是一个月前绝对想不到的事情,马奴变军师,这是什么阶级跨越,怕是写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

拥着被子,就这么杵在床上享受冬晨早起被窝的温暖。

“笃笃笃……”一连串急切的敲门声,打碎了这一刻的咸鱼日常。

“军师,军师好消息,快开门!”张季的大嗓门清凌凌的搅碎了郭逸最后一丝瞌睡。

他只得披了二毛皮的氅子,趿了鞋开门让了张季进来。

张季略怔了一下,在他印象里,军师一直都是素净的,何时这样披发挂衣的出现在人前。

当然脑补这件事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张季心下一喜:难道这是军师把自己当真正的心腹才会这样?

“愣着干嘛,说吧,什么事这么着急?”郭逸打断了他的脑补。

“张祥低头了,他说想见您!”

郭逸心中一喜,“你用了什么法子?”

张季嘿嘿一笑,开口道:“也没啥,我观察了他几天,发现他极厌恶虫子,我就让人搞了许多虫子放他监舍里。”

“你,果真阴险!”郭逸想想都觉得身上不好了。

只是他突然意识到,西北的正月还是冬季,“现下这个天气,哪里来的虫子?”

“军师可知狼蛛,还有鼠妇,很多的,只是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找到以后,屋里升起火,自然就活过来了,跑出去也冻死,所以他们只待在温暖的监舍……”

张季的解释很清楚,郭逸为张祥掬一把泪,心中也不禁暗叹:张季是个狠角色,只不过脑子好使,已可堪一用。

他点点头,投给张季一个赞许的眼神:“你先回去,我过几个时辰去,晾他一晾!”

张季依言退下,郭逸整理了一番,又去找白瑜娑商量了一番,心中也有了计较。

郭逸踏入地牢时,腐臭与艾草熏香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

张祥正颓唐的坐在墙角的草堆上,发间还沾着几片蛛网,衣服上也留下不少被鼠妇爬过的痕迹。

“张大人这副模样,倒让我想起初雪压垮的老松。”郭逸拖过张季搬来的木凳,慢条斯理地坐在张祥面前,“听说您在这地牢里,见了不少‘老朋友’?”

张祥喉结滚动,干裂的嘴唇翕动:“郭...郭军师,你到底想如何?”

“想请张大人做笔交易。”郭逸拔开壶塞,醇厚酒香瞬间冲淡了地牢的霉味,“您在灵武经营多年,人脉、粮道、布防图,哪样不是无价之宝?可若死在这儿,不过是黄土一抔。”

他倾身向前,烛火在眼底跳跃,“但您若肯相助,我保您全家平安,甚至...”话锋一转,将酒壶推向对方,“能让您以‘灵武留守’之名,继续坐在这郡守的位子上。”

张祥的手指刚触到壶身,又像被烫到般缩回:“白牧军与隋军势不两立,我若投诚,朝廷必杀我满门!”

“大隋军队虽多,可我掐算过,气数将近!”郭逸突然大笑,抓起张祥的手按在酒壶上,“隋王朝统治下的各地叛军纷纷涌现,局势动荡不安。”

稍作停顿后,他又细数起来:“王薄于长白山起事,反抗辽东之役;窦建德在河北地区活动愈发频繁;张金在河北、山东一带聚众起义;高士达与窦建德起义军相互呼应;翟让领导的瓦岗军在中原地区活动日益频繁。此外,杜伏威、辅公祏领导的江淮义军也不可小觑……”

说到这里,郭逸并没有给张祥更多的思考时间,“您若此时献出灵武,对外宣称‘诈降诱敌’,既能保家人周全,又能有回旋余地。”他从袖中抽出半卷文书,正是张祥此前与朝廷密信的仿制品,“您看,这信中提及的‘灵武布防漏洞’,我若派人送到长安...”

张祥脸色骤变,冷汗顺着下巴滴落。

郭逸却已起身整理衣襟:“三日后我再来,届时张大人若想通了,这壶酒便是贺礼;若没想通...”

他望向墙角陶罐里缓缓爬动的狼蛛,“地牢的‘客人’们,倒也盼着您多留些时日。”

欲擒故纵的伎俩百试不爽,就看谁能占据心理至高点。

地牢铁门关闭的声响中,张祥盯着酒壶上倒映的晃动烛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惊得陶罐里的狼蛛突然窜出,在他脚边投下狰狞的黑影。

虽说郭逸面上并不着急,实则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张祥也是自己计划中重要的一个环节。

可是他也明白,万事欲速则不达,想要达到最终的目的,只等让他真正心甘情愿。

毕竟张祥和皇室的关系非同一般,得到的恩典也非一般人能比,倒戈帮自己本就需要时间。

这边的事处理得当,白瑜娑这边也已经组织人马进行练兵了,郭逸处理好其它杂事后,想起昨晚那个想让这片土地长出炊烟的愿望。

对于百姓来说,无非就是“老有所养,幼有所育,病有所医,弱有所扶。”一日三餐吃的饱,穿的暖,生老病死有公平。

查问了身边的士兵才发现,这个时代西北这地儿,普通百姓的取暖衣物无非就是麻衣填充些芦花絮。

好过活的人家还有个把羊皮袄子,遇到年景不好的时候,也就只是几件麻衣叠字穿。

若遇到大雪封山时,冻死饿死的人也不知繁几。

想来想去,打猎,储备兽皮终究是沧海一粟,想要从根本就解决问题还得靠农桑。

后世黄河两岩引黄灌溉造就千里沃野,如今这里还只是水草丰美,适合放牧。即使有良田也只不过种些粟米罢了。

如果想让这片土地的人吃的饱粮食产能,还有如今已经传入广西的棉花也可以引种到灵武郡这边。

想到就做,一直都是郭逸的优点,当下他对着门外高声喊道:“马有财!”

片刻后,马有财裹着寒气撞进屋内,斗篷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军师!您有事吩咐小的?”

“对,很要紧。”郭逸拿出一包沉甸甸的钱袋,“明日起,你带十个人守在城南商道,见到往南去的商队,就用这些托他们找棉籽!”

马有财瞪大了眼睛:“棉籽?那不是岭南才有的稀罕物?”

“正是。”郭逸展开手绘的地图,指尖重重戳在灵武郡空白处,“清明前若能寻到,咱们就能在牧场空地上试种。苜蓿养马,棉花织布,以后弟兄们就不用总穿这磨人的兽皮袄!”

他想起昨夜白瑜娑披着皮袄挠背的模样,不禁笑出声,“你告诉商队,若真能寻到,千贯钱酬谢!”

次日破晓,马有财带着人马顶着寒风出发时,郭逸正蹲在牧场丈量土地。白瑜娑老远就扯开嗓子:“郭老弟!听说你要拿钱换棉籽?这不是拿钱打水漂吗!”

郭逸直起腰,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土:“义首,您见过棉衣吗?又轻又暖,还能反复拆洗。”他抓起一把冻土,任由细碎的冰碴从指缝间漏下,“咱们的士兵若是都能穿上棉衣,冬日行军就不用怕冻伤。更要紧的是,等种出棉花,织布、卖布,这就是咱们白牧军的‘摇钱树’!”

白瑜娑挠着脑袋跳下马,盯着地上的方格看了半晌:“真有这么神?那要是种不活...”

“所以才要赶在清明前试种。”郭逸捡起树枝在地上画圈,“先辟出五亩地,用牛粪混着草木灰肥土。就算头年收成不好,也能摸清习性。”他眼中燃起兴奋的光芒,“等成功了,不光能自给自足,还能卖给想要的人!”

白瑜娑突然放声大笑,重重拍了下郭逸肩膀:“好你个军师!别人都想着怎么抢钱,你倒想着怎么‘种’钱!行,这事儿你只管放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