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心锁

叶青的指节擦过胡聪后背伤口时，她猛地打了个寒颤。洞窟顶渗下的水珠砸在青铜鼎沿上，“叮“的一声惊得两人同时缩手。

“疼就说。“叶青低头捣着药杵，火光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石臼里蓝尾鸢混着星砂，碾出荧荧发亮的浆汁。

胡聪蜷在虎皮褥子里，盯着自己忽金忽黑的指甲尖：“那日你胸口中箭...“话到一半又咽回去，扯得锁骨下的魔纹一阵抽痛。她瞧见叶青捣药的手顿了顿，腕骨凸起的位置有道新添的疤。

洞外忽起阴风，裹着腥气的雪片卷进来。叶青起身去堵漏风的兽皮帘，后腰衣摆掀起的刹那，胡聪瞥见他脊椎骨上排着七枚青铜钉——正是轩辕族惩治叛徒的锁魂钉。

“你...“她嗓子眼发紧，攥着褥子的手背浮起青筋，“什么时候的事？“

叶青背对着她系帘绳，声音混在风雪里：“上月初七，给你摘蓝尾鸢那日。“帘绳突然崩断，他伸手去捞的动作有些狼狈，“药好了。“

胡聪盯着递到眼前的陶碗，汤药表面浮着层金箔似的星砂。叶青的食指关节有圈深紫瘀痕，是昨夜她魔性发作时咬的。

“苦。“她别开脸，后颈鳞片“咔咔“立起。

“加了蜜。“叶青从怀里摸出油纸包，里头躺着三块发黑的麦芽糖，“街角王瘸子家的，你说过...“

“说过他家用的是陈年蔗渣。“胡聪突然抢过糖块塞进嘴里，甜腻里泛着苦，“早换人了。“糖渣卡在喉头，咳得眼眶发红。

叶青的手悬在半空，指缝漏下的星光映着碗中涟漪。洞窟深处传来锁链拖地声，十二盏青铜灯突然同时熄灭。

“又来了。“胡聪的指甲暴长三寸，在石床上抓出火星。她看见叶青迅速将碗沿贴在唇边试温，喉结滚动着咽下什么，这才把药碗重新递来。

魔气在经脉里横冲直撞时，她恍惚看见药汤里浮着丝金线。叶青突然握住她发抖的手腕，掌心烫得反常：“喝干净，别糟践药材。“

碗底触到舌尖的瞬间，胡聪瞳孔骤缩——这分明是掺了心头血的药引！她猛地掀翻药碗，碎片割破叶青手背，溅在石壁上的血珠竟泛着青铜光泽。

“你不要命了？！“她扯开叶青的衣襟，心口处的青铜心脏跳得飞快，裂纹里渗出金血，“锁魂钉加剜心取血，真当自己是...“

“当啷！“

洞外突然传来玉珏碎裂声。叶青闪电般将她按进石缝，自己迎向破门而入的寒光。胡聪瞧见他后颈渗出细密血珠，在青铜钉上凝成诡异的符咒。

“找到你们了。“轩辕明踩着冰渣踱进来，玄铁靴碾碎满地星砂，“我的好妹妹，见了兄长不行礼么？“

胡聪的魔翼刚要展开，却被叶青背后的手势止住。他行礼的姿势极其标准，宽袖却滑出半截青铜剑：“轩辕将军认错人了，这丫头是臣在狼窝捡的...“

“还装？“轩辕明甩出卷帛书，泛黄的纸上赫然是胡聪襁褓时的画像，“玄机子偷走的容器，真以为换个胎记就认不出？“

叶青突然咳嗽起来，指缝漏出的血染红袖口。胡聪感觉锁骨下的魔纹开始发烫，眼前闪过零碎画面：五岁生辰夜，玄机子抱着她跪在祠堂，供桌上摆着刻满符文的青铜鼎...

“小心！“

轩辕明的剑锋已到眼前。胡聪本能地召出魔焰，却见叶青徒手攥住剑刃，金血顺着剑槽滴在她手背——灼痛感惊醒了她体内蛰伏的神性。

石壁上的星砂突然活过来，凝成锁链缠住轩辕明。叶青趁机拽着她撞破洞顶冰层，风雪灌进领口的刹那，胡聪听见他贴在耳畔的气音：“东南三十里，有处温泉...“

追兵的火把在身后连成星河。胡聪的魔翼卷着两人飞掠树梢，瞥见叶青苍白如纸的唇色：“你吞了多少星砂续命？“

“够用。“叶青突然闷哼，肩头绽开血花——竟是支刻着“柒“字的青铜箭。箭尾拴着玉珏，正是林雪儿生前戴的那枚。

温泉雾霭中浮着具水晶棺。胡聪劈开棺盖的瞬间，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棺中女子银发金瞳，心口插着柄与她手中一模一样的青铜剑。

“这是...“她踉跄倒退，后腰抵上叶青滚烫的胸膛。

“三百年前的我。“叶青咳着血沫，指尖拂过棺中人的脸，“确切地说，是第六任监察使。“他突然扯开衣襟，心口青铜裂开蛛网纹，“你才是第七任。“

温泉突然沸腾，水底升起十二尊青铜鼎。胡聪的银镯自动脱落，在空中拼成枚钥匙：“所以这些年你...“

“不是守护，是观察。“叶青的瞳孔泛起机械般的冷光，“监察使觉醒前需要九世轮回，这世本该在你屠城时...“他突然僵住，低头看向心口透出的剑尖。

胡聪握着颤抖的青铜剑，看着血顺着剑槽爬上魔纹：“所以那些温暖都是假的？“她瞧见叶青眼底闪过水光，那双向来稳如磐石的手，此刻正徒劳地抓着剑刃。

“真的。“叶青仰面跌进温泉，金血染透半池水，“那年七夕...糖是真的...“他心口青铜彻底碎裂，露出里头跳动的星砂核心。

追兵脚步声近在咫尺。胡聪的魔翼裹住水晶棺，神纹却在此时暴走。她看着自己左手掐诀冰封叶青，右手燃起魔焰焚毁青铜鼎，忽然笑出泪来——原来神魔体真正的劫，是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