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登门送礼

此刻,魏骁的目光掠过郁澜发间红梅簪,喉结动了动,不由自主地赞叹:“二妹妹愈发标致了。”

郁汐瞪了他一眼,将手炉塞进丈夫掌心,“巡防营的差事可耽误不得,你赶紧上值去吧。”

魏骁略显尴尬地收回了目光,旋即脸色严肃,恭谨地抱拳施礼道:“祖母,姑母,小婿夜间尚有公务在身,不得不先行告退。”

魏氏本欲亲自送行,却被郁汐拦阻:“母亲无需费心,让他自行归去便是。”

魏骁亦附和道:“母亲请留步。”

转而目光温柔地望向郁汐,低声道:“两日之后,我便前来接你。”

这对夫妻间的感情深厚,即便是短暂的两天分离,也是难分难舍。

魏氏和老夫人目睹此情此景,心中均感欣慰至极。

她们深知,若是一个男子的心不在妻子身上,必定会移情别恋。

魏骁的态度明确无误地表明,他对郁汐的深情是专一不变的。

……

青石板上积雪未化,郁汐的金步摇扫过兰园月洞门。

郁澜正倚着雕花窗棂逗弄画眉,见堂姐来,指尖金丝雀食罐磕在窗沿:“汐姐姐来得巧,新得的滇红正温着。”

郁汐解下狐裘递给侍女,翡翠禁步撞出清响:“端王世子拒婚那桩事儿,妹妹莫往心里去。”

她指尖摩挲青瓷盏上的冰裂纹,“当年秋猎,世子亲口与我说过,非许二姑娘不娶。”

这话掺着三分假。

那日她冒雪去王府,裴戬连檐下石阶都没让她踏足,面都没见着,更遑论亲口说话。

可她是个傲气的,输给谁都不能输给郁澜。

郁澜垂眸拨弄手炉,炭火映得双颊绯红:“姐姐多虑了,我压根不在乎。”

郁汐对此心存疑虑,她认定郁澜不过是在硬撑面子,固执地掩饰着内心的脆弱。

就如同她自己,尽管时光荏苒,却依旧未能彻底抚平被端王世子裴戬断然拒绝的伤痛,她不得不强作欢颜,扮演一个已婚少妇的角色。

女人天生具有一种征服的野心,谁不想目睹那些权高位重的男子,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

然而,在追逐的过程中,往往是不自量力的她们,最先陷入了感情的漩涡。

……

魏氏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青瓷盖碗与杯沿轻碰出脆响。

她终究舍不下脸面亲自去求二房,转头便请了出嫁的侄女郁汐回府说项。

“四妹妹可知,前日端王妃夸三房五姑娘的绣品时,特意提了句‘到底是国公府出来的’。”郁汐吹开茶沫,腕间翡翠镯磕在盏沿叮当一响。

郁澜垂眸数着裙摆上绣的茉莉花。

魏氏掌家十余年,库房里蜀锦都能蛀出窟窿,倒有脸提“国公府体面”。她指尖摩挲着暖手炉上的缠枝纹:“母亲这几日盯着我背《女则》,说是开春宫宴上莫丢了国公府的脸。”

窗棂外忽然传来鹦鹉学舌:“脸面!脸面!”

郁汐手一抖,热茶泼在织金桌布上。

这扁毛畜生是魏氏养的,专爱在要紧处插话。

“婶娘费心了。”郁汐掏出帕子擦拭水渍,看向一直保持缄默的郁夫人:“母亲为着祭祖的供品,这几日愁得犯了头风。不如请婶娘接管中馈?”

郁夫人拨弄佛珠的手顿了顿。

供品单子她上月见过,光三牲就报了二百两雪花银。魏氏这是要把国公府当钱袋子掏呢!

“澜儿开春要考琴艺。”郁夫人将佛珠往案上一搁,“我预备请霓裳坊的乐师来教习,怕是腾不出手。”

郁汐指尖掐进掌心。

乐师?那霓裳坊的头牌要价堪比御医!二房这般挥金如土,倒衬得她娘像个守财奴。

“姐姐尝尝这个。”郁澜忽然递上缠丝玛瑙碟,“小厨房新制的栗子糕,用你送来的龙井水和面。”

青瓷茶盏与玛瑙碟相碰,发出清越声响。

郁汐盯着糕点上镶的金箔,忽然想起魏氏房中最贵的摆件不过是鎏金香炉。二房这般奢靡作派,倒像故意显摆。

送客时,廊下那鹦鹉又嚷:“填窟窿!填窟窿!”郁澜瞥见郁汐颈后青筋直跳,险些笑出声。

回到房间,郁夫人撂下绣了一半的帕子,金线牡丹在日头下泛着冷光:“你大伯母倒是会使唤人。”她抬眼看向郁澜,“澜儿,此事你千万莫要插手。”

郁澜捏着银剪修剪瓶中腊梅,闻言轻叹:“女儿只是忧心,若大伯母捅出大窟窿来可如何是好?”

“那才好谈条件。”郁夫人截住话头,指腹摩挲着翡翠镯子,“你且安心备嫁,莫学那些眼皮子浅的惦记铺子。”她最是忌讳未出阁的姑娘沾染商贾之事。

冬至那日,魏骁策马冲进国公府时,斗篷上还沾着大理寺的朱砂印泥。

郁澜躲在垂花门后,瞧见他小心翼翼搀郁汐上马车,想起前世自己独坐轿辇回门的凄凉光景。

郁汐嗔了丈夫一眼,眼底却漾着蜜意:“不是说好申时来接?”

“等不及。”魏骁解下佩刀递给丫鬟,伸手去扶妻子。

这般情景落在郁澜眼中,恍如昨日重现——上辈子她与裴戬新婚时,那人也曾冒雪策马来接。

重活一世,她还是稀罕有人对自己这般体贴,但对方绝不该是裴戬!

“魏大人又来接大姑娘了。”洒扫婆子啧啧称奇,“成亲六年还这般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寒风卷着枯叶掠过回廊,郁澜忽然觉得手炉也不暖和了。

……

立冬后的寒风卷着枯叶扑进窗棂,郁澜紧了紧狐氅。

她准备今日亲自携礼登门,感谢顾辞。

藕粉裙裾在雪地里绽开芙蕖,衬得她腰肢愈发纤细。五妹郁潇提着裙摆追来,发间珠钗乱晃:“四姐等等我!一起去!”

顾府门庭清冷,老仆引着姐妹俩穿过回廊。

郁澜抬眼便见顾夫人蹲在梅树下培土,粗布襦裙上沾着泥点,发间只别了支木簪。

“夫人万福。”郁澜屈膝行礼,狐氅领口的白毛扫过下颌。

顾夫人起身打量她,目光落在她怀中的龙舌弓上:“阿辞在书房。”

她随手一指东厢,“往左走到头便是。”

“上回本该与母亲登门来拜访的,只是府中突然有事缠身走不开。”

“郁四姑娘客气,是我让你娘不必来的。”顾夫人截住话头,沾着泥土的手抚过梅枝,笑道:“我这人最烦虚礼了。”

书房门扉半掩,裴戬的声音隐约传来:“桑首辅受贿这桩案子其实也不难办……”

郁澜脚步微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弓弦。

“顾公子。”她很有礼貌地轻轻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