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罗盘引

燕京同仁堂·子夜

地库的樟脑味混着血腥气，在柒垚喉头凝成铁锈般的涩。她蜷缩在药柜阴影里，视网膜上残留的青铜幻影如潮水退去，顾青崖的银针抵在她颈侧，针尖挑着一滴将落未落的血。

“坎卦六三，来之坎坎。”他指尖在柒垚腕脉轻叩，“姑娘这脉象，倒像在鬼门关前打了趟太极。”

柒垚甩开他的手，贴身内袋的青铜残片烙得胸口发烫。那物件约莫掌心大小，阴刻着半幅星图，断裂处可见细密的鱼子纹——是西周早期的铸铜工艺。

“我姨姥爷在哪？”

顾青崖转身拨亮鹤形铜灯，火光跃动的刹那，柒垚瞥见他后颈淡青的刺符。那纹样与青铜残片上的星图如出一辙。

“三日前，秦教授送来三十斤犀角膏，托我照看件东西。”他掀开药柜暗格，捧出个黄花梨诊箱，“不过现在看来，他真正要托付的......”

箱盖启处，寒光乍泄。

七枚金针卧在玄色缎面上，针尾缀着北斗七星状的血珀。柒垚呼吸一滞——最长的天枢针竟与她手中残片严丝合缝，星图补全的瞬间，柜中罗盘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公元前1046年，太公望制此针为武王镇心魔。”顾青崖执针划过烛焰，针身浮出暗金铭文，“三千年后，它该镇的是你。”

晨雾未散·琉璃厂西街

柒垚蹲在“汲古斋”台阶前，试图用生物胶复原半页虫蛀的《考工记》。晨露从瓦当滴落，在宣纸上洇出个诡异的坐标：北纬34°22'，东经108°58'。

“姑娘，这位置可去不得。”

苍老的声音惊得她手抖。抬头见个穿对襟衫的老者，手中盘着的俩核桃咔咔作响——左手凤眼，右手铁胆，正是姨姥爷信中提过的“阴阳掌”暗号。

“秦教授留的东西。”老者递来卷裹在防水布中的帛书，“他说等星图补全时打开。”

帛书浸过硝水，遇空气即显影。柒垚戴手套轻触，指腹却穿透织物直抵纤维——时质触感又失控了！

画面如潮涌来：1957年科考队在山洞点燃篝火，年轻时的姨姥爷正将血榉木汁液注入试管。突然枪响，穿中山装的男人踹翻酒精灯，火舌吞没了实验记录......

“咳咳！”

剧烈的呛咳打断回溯。柒垚惊觉掌心渗出血珠，在帛书上勾出个DNA双螺旋。老者眼神骤变，铁胆破空袭来！

“离九三，日昃之离。”

顾青崖的吟诵声自巷尾传来。柒垚只觉后颈一麻，天枢针带着颤音钉入青砖。铁胆在距眉心三寸处炸裂，飞溅的碎屑竟组成个甲骨文“囚”字。

“陆家的人来得倒快。”顾青崖抖落长衫上的琉璃瓦灰，“姑娘可知，你摸过的每件古物都在向外发送坐标？”

酉时三刻·燕大生物实验室

离心机的嗡鸣中，柒垚盯着培养皿里疯狂增殖的菌群。自琉璃厂归来后，这些取自血榉木根系的样本便异常活跃，此刻正将琼脂糖蚀刻成等高线地图。

“你体内有东西在与它们共振。”

顾青崖的声音惊得她碰翻试管架。他不知何时倚在门边，手中把玩着枚带弹孔的铜钱：“子午流注针法显示，你脏腑间多出道脉——或者说，多出套代谢系统。”

柒垚按向小腹，想起昏迷时那管注入静脉的青色药剂。监测屏上的数据突然飙升，菌群在地图中心聚成血榉木图腾。她抓过解剖刀划破指尖，血珠滴落的刹那——

整面培养墙爆出炫目荧光！

菌丝在玻璃表面疯长，拼凑出西周金文与基因图谱的叠加影像。顾青崖甩出金针钉住通风口，却见柒垚瞳孔泛起淡金，指尖正无意识地书写甲骨文。

“屯卦六二，乘马班如。”他并指疾点她后心，“姑娘若不想变成活体密码机，最好......”

警报声吞没了后半句。

陆承影带着安保队破门而入时，柒垚正用手术刀在掌心刻字。鲜血顺着解剖台淌成河图洛书状，而她浑然不觉疼痛，口中呢喃着失传的《连山》卦辞。

“镇静剂！”陆承影的白大褂扫过满地菌丝，“准备脑电波抑制器！”

顾青崖的银针却先一步刺入柒垚百会穴。

“震来厉，亿丧贝。”他掌心血珀北斗七星泛起红光，“现在睡，还能梦见周公解卦。”

黑暗降临前，柒垚听见最后的声音是陆承影的腕表。那秒针跳动声与罗盘震颤同频，恍若倒计时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