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北爱尔兰族群与宗教矛盾

北爱尔兰边界问题背后其实是几个世纪以来困扰英国历届政府的爱尔兰问题。爱尔兰问题的核心是贯穿于英国对爱尔兰殖民统治全过程的天主教徒（多为爱尔兰人）与新教徒（多为英格兰和苏格兰移民后裔）之间的宗派矛盾，而爱尔兰民族主义的滋生则是英国在殖民爱尔兰期间对天主教徒进行系统性打压的直接结果。[11]这也使得如今北爱尔兰族群双方的政治认同与其宗教信仰高度契合，宗教界限很大程度上决定着族群冲突的界限，大多数天主教徒是渴望与爱尔兰统一的民族主义者（nationalists），而大多数新教徒则是希望继续留在英国治下的联合主义者（unionists）。[12]

自从1801年爱尔兰并入大不列颠与爱尔兰联合王国以来，爱尔兰始终是联合王国中“不安分”的一员，寻求爱尔兰独立的力量一直存在。这当然与1801年之前英国对爱尔兰的殖民征服和高压殖民统治密切相关，爱尔兰人并非真心臣服于英国的统治，而是在英国殖民者的淫威之下被迫服从。此外，爱尔兰此前一直是一个以天主教徒为主的国家，亨利八世于1534年开启的宗教改革使得英国成为一个以新教徒为主的国家，但是此后英国宗教改革并未在爱尔兰推行，这为此后新教徒与天主教徒在爱尔兰以及后来的北爱尔兰地区的宗教和族群冲突埋下了祸根。[13]在伊丽莎白一世在位期间，爱尔兰人对居于统治地位的英国人的仇恨已经形成，并从此深深植根于爱尔兰人的意识之中。[14]在17世纪，大量信仰新教的英格兰人和苏格兰人在英国政府支持下迁徙至爱尔兰东北部的阿尔斯特省（Ulster）[15]，并在政治和经济上享有特权，成为剥削阶级，占有了大量土地，从而挤压了当地天主教徒的生存空间。[16]

18世纪初，英国政府颁布了一系列打压爱尔兰天主教徒的严苛法律，禁止天主教徒进入议会或担任公职，甚至剥夺了天主教徒的选举权和购买土地的权力。社会不公以及天主教徒的边缘化状态使得秉持民族主义的天主教徒和秉持联合主义的新教徒的族群矛盾愈演愈烈，使爱尔兰长期陷入政治和社会危机。[17]为寻求独立和争取公正的政治和经济权利，天主教徒争取民族独立的抗争不断壮大，最终汇聚成一股洪流，使爱尔兰共和国的建立成为不可阻挡的历史大势。[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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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6个郡包括：安特里姆郡（Antrim）、阿玛郡（Armagh）、唐郡（Down）、弗马纳郡（Fermanagh）、伦敦德里郡（Londonderry）、蒂龙郡（Tyrone）。

[2] 帕莱（Pale）是中世纪晚期由英国政府直接控制的爱尔兰部分区域。在帕莱，英国扶植的都柏林政府竖起栅栏，筑起防御工事，挖掘战壕，拨款建造城堡，任命守卫（Watchman）保护桥梁。守卫在危险来临时点亮警告信标（Warning Beacons）。参见BBC，“A Short History of Ireland，”November 10，2012，http://www.bbc.co. uk/northernireland/ashorthistory/archive/topic45.shtml。

[3] Kristen de Groot，“Making Sense of a United Ireland，”September 2，2022，https://penntoday.upenn.edu/news/making-sense-united-ireland.

[4] 在这场为期两年多的爱尔兰独立战争中，爱尔兰共和军与英国军队死亡人数超过1400人，其中包括363名警察、261名英国正规军军人、550名共和军志愿军和200名平民。参见Michael Hopkinson，The Irish War of Independence，Montreal：McGill-Queen's University Press，2002，pp.201-202。

[5] Robert C.Cottrell，Northern Ireland and England：The Troubles，Philadelphia：Chelsea House Publishers，2005，p.50.

[6] Leo Varadkar，“Speech of the Tánaiste，Leo Varadkar TD，at the Centenary of the Irish State Commemoration，”December 6，2022，https://www.finegael.ie/speech-of-the-tanaiste-leo-varadkar-td-at-the-centenary-of-the-irish-state-commemoration/.

[7] 宋全成：《族群分裂与宗教冲突：当代西方国家的民族分离主义》，《当代世界社会主义问题》2013年第1期。

[8] Stephen Collins，“Irish Unity is a Dangerous and Distracting Mirage，”December 16，2022，https://www.irishtimes.com/opinion/2022/12/16/irish-unity-a-dangerous-and-distracting-mirage/.

[9] 曲兵、王朔：《英国脱欧进程中的北爱尔兰边界问题》，《现代国际关系》2019年第7期；Diarmaid Ferriter，The Border：The Legacy of A Century of Anglo-Irish Politics，London：Profile Books Ltd，2019.

[10] 曲兵、王朔：《英国脱欧进程中的北爱尔兰边界问题》，《现代国际关系》2019年第7期；Diarmaid Ferriter，The Border：The Legacy of A Century of Anglo-Irish Politics，London：Profile Books Ltd，2019.

[11] Richard English，Irish Freedom：The History of Nationalism in Ireland，Basingstoke and Oxford：Pane Macmillan，2006；赵志朋：《脱欧后北爱尔兰地区宗派主义与分离主义的耦合趋势研究》，《基督宗教研究》2020年第2期。

[12] Paul Badham，“The Contribution of Religion to the Conflict in Northern Ireland，”International Journal on World Peace，Vol.5，No.1，1988，p.45；John D.Brewer，David Mitchell and Gerard Leavey，Ex-Combatants，Religion，and Peace in Northern Ireland：The Role of Religion in Transitional Justice，Basingstoke：Palgrave Macmillan，2013，pp.8-9.

[13] 英国未能在爱尔兰成功推行宗教改革的原因主要有三个：第一，爱尔兰自然环境障碍。爱尔兰有一半的土地是沼泽和灌木丛，爱尔兰人散居各处，通信联系极为困难。第二，由于爱尔兰语言障碍，使得爱尔兰教会对英国政府传播新教教义的努力比较淡漠，并且爱尔兰教会对路德教义毫无兴趣。第三，伊丽莎白一世出于政治原因，并未急于在爱尔兰推行新教。当时英国的最大对手是西班牙。她不愿意因为教义问题，把爱尔兰人推向诸如西班牙这样的欧洲天主教强国一边。所以，当时的爱尔兰只是在统治和政府层面接纳了英国新教，除了都柏林和周边地区，新教名存实亡。并且，新教徒与天主教徒的宗教冲突由此开始固化，成为此后困扰北爱尔兰和平进程的最大障碍。参见罗伯特·基《爱尔兰史》，东方出版中心2013年版，第29页。

[14] 罗伯特·基：《爱尔兰史》，东方出版中心2013年版，第28页。

[15] 阿尔斯特省是爱尔兰的四个历史省份之一，由9个郡组成，其中6个郡在1922年爱尔兰岛南北分治时成为北爱尔兰的组成部分，另外3个郡则归属于爱尔兰自由邦（Irish free state）。在19世纪末，新教徒在阿尔斯特所占人口比例为57%，而在其他三个省份只占10%。参见Peter Gibbon，The Origins of Ulster Unionism：The Formation of Popular Protestant Politics and Ideology in Nineteenth-Century Ireland，Manchester：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1975，p.10；Ronan McGreevy，“A History of Ireland for Outsiders：From Henry Ⅷ to the Troubles，”The Irish Times，March 6，2019，https://www.irishtimes.com/news/ireland/irish-news/a-history-of-ireland-for-outsiders-from-henry-viii-to-the-troubles-1.3816898。

[16] 葛公尚：《当代国际政治与跨界民族研究》，民族出版社2006年版，第105—106页。

[17] Frank Wright，“Protestant Ideology and Politics in Ulster，”European Journal of Sociology，Vol.14，No.2，1973，p.221.

[18] 吕春媚、石吉文：《爱尔兰政治文化：历史嬗变和当代特征》，九州出版社2020年版，第2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