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礼记》成书考释(二)——论《礼记》一书的编者及年代

据传世文献,最早论及《礼记》编纂的是郑玄。其后,众说纷纭,然而不外乎七说:戴圣编纂说,叔孙通编纂说,成于六国说,汉人伪托戴圣编纂说,马融、卢植删定说,汉儒编纂说,河间献王之徒编纂说。

一 戴圣编纂说

此为诸说主流,周予同曰:“ 《礼记》一书,不见于《汉志》;它的内容的来源,学者间的意见也未一致;但这书为小戴所纂集、所传授,则大概没有疑义。”[137]此说源于郑玄《六艺论》,孔颖达《正义》卷首解题引之曰:

《六艺论》云:“今礼行于世者,戴德、戴圣之学也。”又曰:“戴德传《记》八十五篇”,则《大戴礼》是也;“戴圣传《礼》四十九篇”,则此《礼记》是也。[138]

二戴《礼记》取自何书,彼此有何关系,郑氏皆未明言。后世一般认为,二戴《礼记》应采自先秦流传下来的各种古文《记》,以及汉兴以后礼家为了适应大一统政治需求而推《士礼》所撰的一些《记》文等。对于二戴《礼记》编纂的方式及其相互关系,具体有小戴删大戴、二戴各自采辑古文《记》一百三十一篇成书与大、小《戴记》分别取自多种文献编纂而成三说。

(一)小戴删大戴说

认为戴德删古文《记》二百四篇(一说删百三十一篇)成《大戴礼记》八十五篇,戴圣又删《大戴礼记》成《礼记》四十九篇。晋人陈邵为此说始作俑者,陆德明《释文序录》引其说云:“戴德删古《礼》二百四篇为八十五篇,谓之《大戴礼》;戴圣删《大戴礼》为四十九篇,是为《小戴礼》。后汉马融、卢植考诸家同异,附戴圣篇章,去其繁重及所叙略而行于世,即今之《礼记》是也。”[139]其后,《隋志》敷衍其说,又因古文《记》一百三十一篇,减去《大戴记》为四十六篇,非四十九篇,遂生发马融补充三篇之说[140]

唐宋学者多延续此说,如徐坚《初学记》持小戴删大戴说,又谓“戴德删自《后氏曲台记》一百八十篇”[141],显与《汉志》 “《曲台后仓》九篇”抵牾。杜佑《通典·礼序》曰“戴圣又删大戴之书”,而与前人相比,杜说又有三异:一曰《记》之总数为“二百二篇”;二曰“戴圣又删大戴之书,为四十七篇”,而非四十六篇,曰马融“又定《月令》 《明堂位》”二篇,而不含《乐记》;三曰“《王氏史记》二十篇”,《汉志》 《隋志》皆曰“《王史氏》二十一篇”[142]。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 “《礼记》二十卷”条,亦认为小戴删大戴而成书[143]。时至清初,坚持“小戴删大戴”之说者仍为主流。如陈廷敬《三礼指要》: “小戴之书,先王之遗训犹存,往行前言,彬彬可考焉。盖掇取《大戴》之精华,为一家之记述。”[144]江永《礼记训义择言》:“ 《礼记》一书,裁自小戴,马融附益之,凡四十九篇。”[145]

乾嘉时期,考据学尤盛,始有怀疑并驳斥“小戴删大戴说”者。纪昀、戴震等四库馆臣及其后陈寿祺、王聘珍、朱彬、沈钦韩、皮锡瑞等,皆认为“小戴删大戴”及马融足三篇说毫无根据。《四库全书总目》“《礼记正义》六三卷”条:

今考《后汉书·桥玄传》云:“七世祖仁,著《礼记章句》四十九篇,号曰桥君学。”仁即班固所谓小戴授梁人桥季卿者,成帝时尝官大鸿胪。其时已称四十九篇,无四十六篇之说。又孔《疏》称《别录》“《礼记》四十九篇,《乐记》第十九”。四十九篇之首,《疏》皆引郑《目录》。郑《目录》之末必云此于刘向《别录》属某门。《月令目录》云:“此于《别录》属《明堂阴阳记》。”《明堂位目录》云:“此于《别录》属《明堂阴阳记》。” 《乐记目录》云:“此于《别录》属《乐记》。”盖十一篇今为一篇。则三篇皆刘向《别录》所有,安得以为马融所增?《疏》又引玄《六艺论》曰:“‘戴德传《记》八十五篇’,则《大戴礼》是也;‘戴圣传《礼》四十九篇’,则此《礼记》是也。”玄为马融弟子,使三篇果融所增,玄不容不知,岂有以四十九篇属于戴圣之理?况融所传者乃《周礼》,若小戴之学,一授桥仁,一授杨荣。后传其学者有刘佑、高诱、郑玄、卢植。融绝不预其授受,又何从而增三篇乎?[146]

纪昀等的结论是,“知今四十九篇实戴圣之原书,《隋志》误也”。戴震比较大、小《戴记》指出:

郑康成《六艺论》曰:“戴德传《记》八十五篇。”……今是书传本卷数与《隋志》合,而亡者四十六篇。《隋志》言“戴圣删大戴之书为四十六篇,谓之《小戴记》”。殆因所亡篇数傅合为是言欤?其存者,《哀公问》及《投壶》,《小戴记》亦列此二篇,则不在删之数矣。他如《曾子大孝》篇见于《祭义》,《诸侯衅庙》篇见于《杂记》,《朝事》篇自“聘礼”至“诸侯务焉”见于《聘义》,《本命》篇自“有恩有义”至“圣人因杀以制节”,见于《丧服四制》。凡大、小《戴》两见者,文字多异。《隋志》已前,未有谓小戴删大戴之书者,则《隋志》不足据也。所亡篇数不存,或两见实多耳。然因《隋志》而知隋、唐间所存已仅三十九篇。[147]

然而,仍不乏持“小戴删大戴”说者,如王鸣盛所撰《夏小正补注序》曰:“先儒记《礼》二百四篇,戴德删之为《大戴礼》,戴圣删之为《小戴礼》。”[148]清人任启运[149],今人刘师培[150]、蒙文通[151]等,亦主此说。

(二)二戴各自采辑古文《记》一百三十一篇成书说

此说以钱大昕为代表,认为二戴分别编辑《大戴礼记》八十五篇和《小戴礼记》四十六篇,二者篇数正合一百三十一篇。《廿二史考异·汉书四卷》“艺文志”条曰:

郑康成《六艺论》云:“戴德传《礼》八十五篇,戴圣传《记》四十九篇。”此云百三十一篇者,合大、小戴所传而言。《小戴记》四十九篇,《曲礼》 《檀弓》 《杂记》皆以简策重多,分为上下,实止四十六篇。合大戴之八十五篇,正协百卅一之数。《隋志》谓《月令》 《明堂位》 《乐记》三篇,为马融所足,盖以《明堂阴阳》三十三篇、《乐记》二十三篇别见《艺文志》,故疑为东汉人附益。不知刘向《别录》已有四十九篇矣。《月令》三篇,小戴入之《礼记》;而《明堂阴阳》与《乐记》仍各自为书;亦犹《三年问》出于《荀子》; 《中庸》 《缁衣》出于《子思子》;其本书无妨单行也。……考河间献王所得书,《礼记》居其一。而《郊祀志》引《礼记》,……《梅福传》引《礼记》,……《韦玄成传》亦引《礼记·王制》 《礼记·祀典》之文,皆在四十九篇之内。《志》不别出《记》四十九篇者,统于百三十一篇也。[152]

钱玄驳斥其说曰:“按钱氏以《大戴记》八十五篇、《小戴记》四十六篇,正合古文《记》一百三十一之数,因此有这种说法。其不足信,又与第一种说法相同(小戴删大戴说),如除去大、小戴《礼记》中相同的篇目,则又与一百三十一篇不合。”[153]而李学勤则认为钱氏所论“很可能是对的”:

大、小戴《礼记》的形成均在西汉。……《礼记正义》所引郑玄《三礼目录》,于小戴四十九篇之下逐一征引刘向《别录》,说明诸篇分属于制度、通论、明堂阴阳、丧服、世子法、祭祀、乐记、吉事中的哪一类。由此可见,西汉晚期刘向整理书籍时,《礼记》有这样四十九篇。……刘向《别录》也提到《大戴礼记》。……(钱大昕)指出“小戴《记》四十九篇,《曲礼》《檀弓》《杂记》皆以简策重多,分为上下,实止四十六篇;合大戴之八十五篇,正协百三十一篇之数。”这很可能是对的。《经典释文·序录》引《别录》曾说古文《记》有二百四篇,《汉志》为什么只作一百三十一篇?看来《汉志》只是将大、小戴《礼记》合计在一起,也没有考虑其间重复的问题。因此,有学者怀疑《汉志》何以未见二戴《礼记》,也就有了答案。……综上所论,我们可以看出,大、小戴《礼记》是西汉前期搜集和发现的儒家著作的汇编,绝大多数是先秦古文,个别有汉初成篇的。[154]

李先生认为二戴《礼记》皆源于古文《记》百三十一篇,“绝大多数是先秦古文,个别有汉初成篇的”,无戴圣删《大戴礼记》成《礼记》之事。

(三)大、小《戴记》分别取自多种文献编纂而成说

此说可以吴承仕、蒋伯潜为代表。吴氏认为二戴《礼记》各自取材于九类文献,古文《记》百三十一篇仅为其中一种:“二戴撰《记》各不相谋;孰先孰后亦无明据。今综核众说,断以己意,则有六事应说”:一事,二《戴记》所采辑,“一为礼家之《记》,即古文《记》百三十一篇及《明堂阴阳》三十三篇等是” “二为乐家之《乐记》” “三为《论语》家之《孔子三朝记》” “四为《尚书》家之《周书》” “五为九流之儒家” “六为九流之道家” “七为九流之杂家” “八为近代之作” “九为《逸礼》”。二事,“二戴各自撰《记》,本不相谋,故不嫌重复”。……四事,“二戴所录既是杂书,则作者后先相去甚远”。又曰:“以近世书部相况,则《记》百三十一篇者犹稍古之丛书,其中篇目容与他单行书、他丛书有复重者。二戴之《记》则犹晚出之丛书,其所采会即本之稍古之丛书,并删取各家单行之书,以自成一部,而二家所录自不嫌互有异同也。”[155]蒋伯潜认为《礼记》由戴圣取自五种文献:

按《隋志》所云“《明堂阴阳记》五种”,即《汉志》“礼类”之《明堂阴阳》三十三篇,《王史氏》二十一篇,“乐类”之《乐记》二十三篇,“论语”类之《孔子三朝记》七篇;并《记》百三十一篇,五种合计二百十五篇。《隋志》刘向校书所第叙者为百三十篇,故合计为二百十四篇。陈邵云二百四篇者,疑脱一“十”字。据此,则二戴采辑之范围不限于百三十一篇之记,不得以《大戴记》八十五,加《小戴记》四十六篇,恰合百三十一篇之数了。……总之,《礼记》四十九篇,乃戴圣采辑《记》 《明堂阴阳》 《王史氏》 《乐记》等五种中之单篇文章而编成的。[156]

二说皆颇有道理,值得参考。认为《礼记》由戴圣编纂的经学家还有孔颖达、郝敬、王夫之等,而对于大、小《戴记》有无删取关系,似避而不言。郝敬《读礼记》: “是书汉儒戴圣所记,多先圣格言,七十子门人后裔转相传述,非出一手。”[157]王夫之《礼记章句》: “《礼记》者,汉戴氏圣述所传于师,备五礼之节文而为之也。《周礼》 《仪礼》古礼经也,戴氏述其所传,不敢自附于经,而为之记。”[158]李曰刚《礼记名实考述》对《礼记》成书问题提出“辨正三事”: “第一,二戴取材广泛,兼及逸礼诸子,不限古记五种”; “第二,二戴各自为政,既非先后递删,又非彼此互补”; “第三,小戴原具四十九篇,《月令》等三篇非足自马融”[159]。此说大体符合二戴《礼记》的成书历史。

此外,还有认为《礼记》系戴圣采辑《孔子家语》等文献而成书者。《文献通考》 “《孔子家语》十卷”条载博士孔衍奏言曰:“又戴圣皆近世小儒,以《曲礼》不足,而乃取《孔子家语》杂乱者,及子思、孟轲、荀卿之书以裨益之,总名曰《礼记》。今见已在《礼记》者,则便除《家语》之本篇,是为灭其原而存其末也,不亦难乎!”[160]此说影响不大。

二 叔孙通编纂说

最早提出叔孙通编辑《礼记》的是魏人张揖,《上广雅表》曰:“臣闻昔在周公,……六年制礼,以导天下,著《尔雅》一篇,以释其意义。……爰暨帝刘,鲁人叔孙通撰置《礼记》,文不违古。”[161]谓周公著《尔雅》、叔孙通撰《礼记》,皆不知其所据,且汉初“礼记”一词实指《仪礼》。然而,此说影响较大。清陈寿祺发挥此说曰,“然百三十一篇之《记》,第之者刘向,得之者献王;而辑之者盖叔孙通也。魏张揖《上广雅表》曰:‘……鲁人叔孙通撰置《礼记》。文不违古。’通撰辑《礼记》,此其显证。稚让之言,必有所据。……通本秦博士,亲见古籍,尝作《汉仪》十二篇及《汉礼器制度》,而《礼记》乃先秦旧书,圣人及七十子微言大义赖通以不坠,功亚河间”[162],认为叔孙通纂辑《礼记》,二戴是在叔孙通纂辑的基础上“各以意断取”而已。皮锡瑞亦曰:“ 《礼记》为叔孙通所撰,说始见于张揖,揖以前无此说。近始发明于陈寿祺,寿祺以前,亦无此说。寿祺引臧庸说以证《礼记》中有《尔雅》,尤为精确。”[163]梁启超《要籍解题及其读法》曰:“手编《礼记》者谁耶?……惟魏张揖《上广雅表》云:‘……爰暨帝刘,鲁人叔孙通撰置礼记,文不违古。’揖言必有所据。然则百三十一篇之编纂者或即叔孙通也。”[164]曰“揖言必有所据”,实不知依据何在。梁氏《古书真伪及其年代》论《礼记》曰:“它是七十子的后学,尤其是荀子一派,各记其师长言行,由后仓、戴圣、戴德、庆普等凑集而成的。它的大部分在战国中叶和末叶已陆续出现,小部分是西汉前半期儒者又陆续缀加的。”[165]所言自相矛盾。

高明曰:“最初的纂辑者,据张揖《上广雅表》所说,是叔孙通。最早的而见于著录的,是刘向《别录》所载的‘古文《记》二百四篇’和班固《汉书·艺文志》所载的‘《记》百三十一篇’。后仓论礼,有《后氏曲台记》一书。后仓的弟子戴德所辑论礼的文字,有八十五篇,叫做《大戴礼记》。后仓的另一弟子戴圣——他是戴德的侄子——所辑论礼的文字,有四十九篇,叫做《小戴礼记》,这就是现在通行的《礼记》。”[166]可视作戴圣编纂说与叔孙通编纂说之折衷。

三 成于六国说

此说以清人丁晏为代表,其《礼记释注》 “《礼记》六国时作论”条有详细论述[167],上文已引。丁氏由《礼记》内容入手考察其成书,是合理的,而把其四十九篇看作一个整体来讨论成书,其说难以成立。蔡介民曰:“丁氏所云,似是而非,所举证例,多不确凿。如《汉志》所谓七十子后学者,乃不定辞,焉能如丁氏所云,必为六国时人,汉儒即不可乎?”[168]其实,“七十子后学”不仅包括“六国时人” “汉儒”,还应包括主要生活于春秋末期的孔门第一代弟子。

四 汉人伪托戴圣编纂说

此说代表人物有清人毛奇龄,今人洪业、朱自清、王文锦、钱玄等。毛氏《经问》:“ 《礼记》无戴圣集成之事。戴圣受《仪礼》,立戴氏一学,且立一戴氏博士,而于《礼记》似无与焉。今世但知《礼记》为《曲台礼》《容台礼》,为《戴记》,而并不知《曲台》 《容台》与《戴记》之为《仪礼》。……若《礼记》则《前志》只云‘《记》百三十一篇’,当是《礼记》未成书时底本,然并不名《礼记》,亦并无二戴传《礼记》之说。……二戴为武、宣时人,岂能删哀、平间向、歆所校之书?……且二戴何人,以向、歆所校定二百十四骤删去一百三十五篇,世无是理!”[169]洪业《礼记引得序——两汉礼学渊源考》:

两汉学者所传习之《礼》,经有三而记无算。

……案小戴所执者《士礼》,东汉谓之《今礼》,其文皆今文也。倘于《士礼》之外,小戴别传有《礼记》以补益其所传之经,则其《记》亦当皆从今文,而不从古文。今试以《仪礼》郑《注》所举之今文、古文,就《礼记》校之,其从今文者固多,然而亦不尽然。其最可注意者:《仪礼·士冠礼》末段之《记》,全文亦见于《礼记·郊特牲》之中。《仪礼》本中“冠而字之”,郑《注》云:“今文无‘之’。”“章甫殷道也”,郑《注》云:“‘甫’或为‘父’,今文为‘斧’。”《郊特牲》所载者,全同古文,有“之”而为“甫”。使《礼记》果为戴圣所辑录以传者,其本岂得如此?刘歆于哀帝初年移书责太常博士,诋其报残守缺,抑拒《逸礼》。歆所为《七略》又以《逸礼》及《明堂阴阳》等书傲后仓门徒。乃今《礼记》既收有《明堂阴阳》中之《月令》及《明堂位》,复有《逸礼》如《奔丧》《投壶》及《衅庙之礼》等篇,此等岂似戴圣所辑录以传世哉?……故曰后汉之《小戴记》者非戴圣之书也。

……大之者,以其书中所收辑者,较戴《记》为多耳。“大戴礼”者,犹云“增广戴礼”欤?……疑四十九篇《小戴礼》之称,殆起于东汉之后,如晋人陈邵辈所为者也。[170]

此说影响很大,朱自清《经典常谈》全面继承其说:“汉代经师的家法最严,一家的学说里绝不能掺杂别家。但现存的两部‘记’里都掺杂着非二戴的学说。所以有人说这两部书是别人假托二戴的名字纂辑的;至少是二戴原书多半亡佚,由别人拉杂凑成的。”[171]钱玄亦曰:“现在的大、小戴《礼记》,其成书既不在西汉,则必在东汉。”[172]王文锦也认为二戴《礼记》成书当于二戴之后至东汉中期,一为八十五篇、一为四十九篇,故名大、小戴《礼记》[173]。以篇数多少而命名为“大小”,实不足信,如《诗经》大、小《雅》即未依篇数而定名。

杨天宇指出,洪业之说“主要有两条看似无可辩驳的证据”:其一,“《说文》引《礼记》辄冠以‘礼记’二字,独其引《月令》者数条,则冠以‘明堂月令曰’,似许君所用之《礼记》,尚未收有《月令》,此可佐证《月令》后加之说也”;其二,也是最重要的证据就是,戴圣是今文《礼》学家,如果他“别传有《礼记》以补益其所传之经,则其《记》亦当皆从今文,而不从古文”。杨天宇分别驳斥曰:

今考《说文》所引《礼记》,并无一定义例,情况较为复杂。……洪氏所谓《说文》引《礼记》而皆冠以“礼记”二字之说,并不符合事实。又考《说文》全书,凡十一引《月令》之文,……并非皆冠以《明堂月令》,而以此作为许慎所用《礼记》尚未收有《月令》的证据,又从而说明戴圣并未纂辑四十九篇《礼记》,也就不能成立了。

认为汉代今古学两派处处立异,“互为水火”,不过是晚清学者的看法。……其实汉代的今古文之争,是纯粹的学术宗派之争,并不带政治斗争的性质。……古文经的提出以及今古文之争,发生在哀帝建平元年刘歆奏请朝廷为古文经立博士之后,前此并无今古学的概念,更无今古文之争。所以遭秦火之后,经籍残缺,而孤陋的博士们,因不敷大一统王朝之需而于所可能发现的、出于山岩屋壁的古文经记,皆“贪其说”而抄辑之以为己用,本是很自然的事,并没有门户之见从中作梗。由此可见,今古文之争未起,而生当武、宣时期的大、小二戴所抄辑的《礼记》,混有古文经记,并不足为奇。……洪业因为《礼记》中混有古文,遂否认作为今文《仪礼》博士的戴圣辑有《礼记》,是不能成立的。[174]

杨先生的辩驳有理有据,值得信服。

五 马融、卢植删定说

蔡介民认为《礼记》成书于东汉末:“ 《礼记》一书,……班固前已有类似今之《礼记》之礼学丛书,可以断言。……至于东汉末马融、卢植等,重加删定,益简蠲繁,以成今之四十九篇之《礼记》。”[175]蔡先生的结论是:“ 《礼记》与二戴,绝无关系;其成书年代,亦绝非西汉或西汉以前”,“其编为今篇,与今《礼记》无以异者,……余以为非西汉之二戴,乃东汉之马融、卢植也”[176]。日人武内义雄《两戴记考》认为,《礼记》历经戴德、戴圣、刘向、马融增删而成[177]。按二说多推测之意。先秦两汉文献以手抄形式传播,加之学派观点不同,文字内容、篇章结构上有所出入甚至讹误,都是可能的。马融、卢植、郑玄作为通儒,整理并注解《礼记》,对其加以校定是必然的,对其文字甚至某些篇次有所改定、调整也是可信的,但不能据此认为他们是编纂者或删定者。

六 汉儒编纂说

此说或为谨慎故,笼统曰“汉儒”而不具言姓氏。以朱彝尊《经义考·礼记二》所录诸说为例:

张说曰:《礼记》,汉朝所编,遂为历代不刊之典。

李清臣曰:……今之《礼经》,盖汉儒鸠集诸儒之说,博取累世之残文,而后世立文之于学官,夏、商、周、秦之事,无所不统,盖不可以尽信矣。

程子曰:《礼记》杂出于汉儒,然其间传圣门绪余,其格言甚多。

罗璧曰:盖汉儒本欲补圣人之言以明道,但未折衷于圣人,记不免杂,礼不免凿也。[178]

李清臣所谓《礼经》,即《礼记》。

七 河间献王之徒编纂说

此说以《旧唐书·礼仪志》为代表,其以“三礼”、《大戴记》皆河间献王之徒所辑:“河间博洽古文,大搜经籍,有周旧典,始得《周官》五篇,《士礼》十七篇。王又鸠集诸子之说,为礼书一百四十篇。后仓、二戴,因而删择,得四十九篇,此《曲台集礼》,今之《礼记》是也。”[179]云大、小《戴记》皆取自献王之徒所辑诸子之说而成的“礼书一百四十篇”,且以《曲台集礼》为《礼记》,不知所本。任铭善亦曰,“大抵以此书为出于河间献王之徒”[180]。此说影响也不大。

孔颖达《礼记正义·乐记》解题:“按《艺文志》云:‘……河间献王好博古,与诸生等共采《周官》及诸子云乐事者,以作《乐记》事也。其内史丞王度传之,以授常山王禹。成帝时为谒者,数言其义,献二十四卷《乐记》。刘向校书,得《乐记》二十三篇,与禹不同,其道浸以益微。’故刘向所校二十三篇,著于《别录》。今《乐记》所断取十一篇,余有十二篇,其名犹在。二十四卷《记》,无所录也。”[181]戴震《河间献王传经考》:“ 《景十三王传》称:‘献王所得书皆古文先秦旧书:《周官》 《尚书》 《礼》《礼记》 《孟子》 《老子》之属,皆经传说记,七十子之徒所论。' ……大、小戴传《仪礼》,又各传《礼记》,往往别有采获,出百三十一篇殆居多。……又与毛生等共采《周官》及诸子言乐事者,作《乐记》。成帝时,王禹献二十四卷《记》者是,《汉志》题曰‘《王禹记》',以别《乐记》二十三篇也。”[182]既然献王与诸生所撰《乐记》与《礼记·乐记》不同,故云《礼记》为献王之徒所撰实难信服。

《礼记》成书,聚讼不休近两千年,归根结底是缺乏对其编纂者及编纂过程的明确记载。两汉以来,学者讨论《礼记》成书,基本上是根据只言片语甚至含混不清的材料互证或推测。这样以古书论古书,终究不能跳出书本上学问的圈子。近几十年来,一系列新出土文献问世,尤以 1993年出土、1998 年整理出版的《郭店楚墓竹简》与1994 年整理出版的《上海博物馆战国楚竹简》最为轰动。李学勤提出“走出疑古时代”与“重写学术史”的口号:“晚清以来的疑古之风,很大程度上是对学术史的怀疑否定,而这种学风本身又是学术史上的现象。只有摆脱疑古的局限,才能对古代文明作出更好的估价。”[183]郭店简、上博简中的《缁衣》篇与《礼记·缁衣》篇内容基本一致,上博简《民之父母》基本同于《礼记·孔子闲居》。《性自命出》《六德》 《内礼》等篇,与《礼记·乐记》 《丧服四制》 《内则》等关系密切。据此,李学勤、杨天宇、姜广辉、吕友仁、彭林、王锷等皆力证戴圣编纂《礼记》说。

王锷以传世材料并结合以上新出土文献,采用“二重证据法”考证认为,《礼记》具体各篇,作于春秋末至战国中晚期和晚期,即成篇于秦汉以前,“是后仓弟子戴圣所编纂,编纂时间在汉宣帝甘露三年(前 51)以后,汉成帝阳朔四年(前 21)以前的三十年中”[184]。所列十条理由,令人信服。并认为大、小《戴记》是“戴德、戴圣分别从《记》百三十一篇、《曾子》《子思子》 《孔疏三朝记》 《明堂阴阳记》等文献中删辑而成”[185]。姜广辉认为《礼记》成书的上限:“从韦氏(玄成)等人的奏章来看,小戴《礼记》似应成书于元帝永光四年以后。在此年以前出现的《礼记》辑本,肯定有后仓《曲台记》,可能还有《大戴礼记》。”又由成帝初即位,匡衡、王商等人先后上疏,称引《礼记》文字,推断《礼记》 “成书于汉元帝永光四年至五年之间(前40 至前39)”: “后仓《曲台记》应成书于武帝末期至宣帝初期,《大戴礼记》可能成书于宣帝中期,《小戴礼记》约成于元帝永光四年至五年之间。至成帝末期,始有刘向《礼记》问世。”[186]

吕友仁参考新近出土文献考察古今诸说,对包括《孟子》、《荀子》、《新语》、《新书》、《春秋繁露》、《盐铁论》、《淮南子》、《石渠礼论》(辑本)、《史记》(西汉宣帝以前)、《汉书》(西汉宣帝以前)十种文献征引《记》文的具体情况,进行逐一考稽[187],认为“汉宣帝甘露三年的石渠礼议会议,对于确认《礼记》的编者是戴圣和《礼记》编成的时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参考系”,“石渠礼议之时,就是小戴《礼记》公开发表之时。至于其成书,还应该略早于此”,并提出了三条依据:一是参加石渠礼议会议的萧望之、韦玄成、梁丘临、闻人通汉和戴圣五人中,“只有戴圣一人是‘以博士论石渠’,换言之,只有戴圣一人是以《礼经》专家身份预会的”。二是此次会议上,有萧望之、戴圣、闻人通汉与一位失其姓名者,四人于议礼之际称引《记》文,“四人称引的《记》文文字,不约而同地都和今本《礼记》的文字一致。这不仅表明他们每人手中都有一个由若干篇《记》文组成的一部《记》的丛编,而且表明此种丛编的内容是相同的,换言之,他们每人持有的是同一版本的《记》的丛编。而这同一版本的丛编的编选者,无论是从全国范围内来挑选,还是在与会者中间来挑选,戴圣都应当是首选。……只有戴圣一人具备《礼经》博士的资格”。三是以上十种宣帝以前的文献,“共征引了今本《礼记》中的四十二篇”,“可以说明这样一个问题的:小戴《礼记》编选成书的客观条件在石渠礼议之前已经具备”[188]。姜、王、吕三家之说有相通之处,且大体一致,可以遵从。

李零《关于〈孙子兵法〉研究整理的新认识》曰:“古书的形成是个相当复杂的过程,从思想的酝酿形成,到口授笔录,到整齐章句,到分篇定名、结集成书,往往并不一定是由一个人来完成。……我们研究古书年代既不能仅以书中最早的东西为准,也不能仅以书中最晚的东西为准,而是要用上下限卡定它的相对年代,把包含在这个相对年代中的全过程都考虑在内。”[189]以此考察《礼记》成书,颇为恰当。当然,强调《礼记》系“七十子后学”众手杂出,最后由戴圣编纂成书,丝毫不影响《礼记》之伟大、戴圣之功绩。胡朴安《古书校读法》: “古人谓著书不如钞书,予则谓钞书不如编书。著书者发挥自己之思想,思想未纯熟,非敷浅即谬误。故创作未易言也。钞书所以代读书之用,其有益视读书为倍,然无益于人也。惟编书之善,既有益于己,又有益于人。纵有漏略,而无敷浅;纵有乱杂,而无谬误。其漏略也,后人可以补苴之;其乱杂也,后人可以整理之,故编书为善也。”[190]二戴所纂大、小《戴记》,对先秦文献的保存与礼学的传承、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1](汉)郑玄注,(唐)孔颖达正义,吕友仁整理:《礼记正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4页。

[2]吕友仁、吕咏梅:《礼记全译·前言》,贵州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8—9页。

[3](唐)陆德明撰,黄焯断句:《经典释文·序录》,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1页下栏。

[4](唐)魏徵等:《隋书》,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925页。

[5](晋)司马彪撰,(梁)刘昭注补:《后汉书志》,(宋)范晔撰,(唐)李贤等注:《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3200、3203页。

[6](唐)陆德明撰,黄焯断句:《经典释文》,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62页上栏。

[7]王锷:《〈礼记〉成书考》,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318页。

[8](汉)司马迁撰,(宋)裴骃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张守节正义:《史记》,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1935—1936页。

[9](汉)司马迁撰,(宋)裴骃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张守节正义:《史记》,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3126页。

[10]杨天宇:《〈仪礼〉的来源、编纂及其在汉代的流传》,《经学探研录》,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236页。

[11]吕友仁:《读经识小录》(下),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版,第485页。

[12](汉)班固撰,(唐)颜师古注:《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2410页。

[13](汉)班固撰,(唐)颜师古注:《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2410页。

[14]杨天宇:《〈仪礼〉的来源、编纂及其在汉代的流传》,《经学探研录》,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264页。

[15](汉)班固撰,(唐)颜师古注:《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706页。

[16](宋)范晔撰,(唐)李贤等注:《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2116页。

[17](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毛诗正义》(附校勘记),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284页中栏。

[18](宋)范晔撰,(唐)李贤等注:《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990页。

[19](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尔雅注疏》,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2581页中栏:《释言》“厞、陋,隐也”,郭注:“《礼记》曰:‘厞用席。'”邢疏:“案《有司彻》云:‘有司官彻馈,馔于室中西北隅,南面,如馈之设,右几,厞用席。’是也。云《礼记》者,误也。”实则郭注以“礼记”名《仪礼》,承袭前人旧例而已,并非讹误。又,第2628页上栏:《释草》“黂,枲实”,郭注:“《礼记》曰:‘苴麻之有黂。'”邢疏:“《仪礼·丧服传》文也。传所以解经,故亦谓之《礼记》也。案《丧服》经云‘苴绖’,传曰‘苴绖者,麻之有黂者’是也。”

[20](清)皮锡瑞:《经学通论·三礼》,中华书局1954年版,第1页。

[21]钱玄:《三礼通论》,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5页:“《仪礼》亦称《礼记》,因为《仪礼》一书中既有经,又有记,故有此名。”

[22]范文澜:《群经概论》,《范文澜全集》(第一卷),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204—205页。

[23]吕友仁:《〈礼记〉研究四题》,中华书局2014年版,第35页。

[24](清)黄以周撰,王文锦点校:《礼书通故》,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5页。

[25]吕友仁、吕咏梅:《礼记全译·前言》,贵州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8页。

[26](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仪礼注疏》(附校勘记),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1087页下栏。

[27]杨天宇:《论〈礼记〉四十九篇的初本确为戴圣所编纂》,《经学探研录》,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253—254页。杨天宇:《礼记译注·前言》,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

[28](汉)郑玄注,(唐)孔颖达正义,吕友仁整理:《礼记正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2页。

[29](汉)郑玄注,(唐)孔颖达正义,吕友仁整理:《礼记正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4页。

[30](汉)郑玄注,(唐)孔颖达正义,吕友仁整理:《礼记正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2349—2350页。

[31](汉)郑玄注,(唐)孔颖达正义,吕友仁整理:《礼记正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2131页。

[32](汉)班固撰,(唐)颜师古注:《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710页。

[33](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仪礼注疏》(附校勘记),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945页上栏。

[34](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仪礼注疏》(附校勘记),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980页上栏。

[35](清)郭嵩焘撰:《礼记质疑·序》,《续修四库全书》第106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212页。

[36]杨天宇:《论〈礼记〉四十九篇的初本确为戴圣所编纂》,《经学探研录》,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255页。又见杨天宇:《礼记译注·前言》。

[37](宋)陈振孙撰:《直斋书目解题》,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46页。

[38](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毛诗正义》(附校勘记),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415页下栏。

[39](清)皮锡瑞:《经学通论·三礼》,中华书局1954年版,第1页。

[40]范文澜:《群经概论》,《范文澜全集》(第一卷),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205页。

[41](汉)董仲舒撰,曾振宇、傅永聚注:《春秋繁露新注》,商务印书馆2010年版,第224页。

[42](汉)班固撰,(唐)颜师古注:《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2732页。

[43]吕友仁:《读经识小录》(下),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版,第485—486页。

[44]蔡介民:《〈礼记〉成书时代再考》,陈其泰等编:《二十世纪中国礼学研究论集》,学苑出版社1998年版,第154—172页。

[45](汉)郑玄注,(唐)孔颖达正义,吕友仁整理:《礼记正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591页。

[46](汉)郑玄注,(唐)孔颖达正义,吕友仁整理:《礼记正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659—660页。

[47](汉)郑玄注,(唐)孔颖达正义,吕友仁整理:《礼记正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449页。

[48](汉)司马迁撰,(宋)裴骃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张守节正义:《史记》,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1382页。

[49]陈戍国:《礼记校注》,岳麓书社2004年版,第88页。

[50](汉)郑玄注,(唐)孔颖达正义,吕友仁整理:《礼记正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591、1987、2235、449页。

[51](唐)魏徵等:《隋书》,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288页。

[52](唐)陆德明撰,黄焯断句:《经典释文》,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211页上栏。

[53](唐)陆德明撰,黄焯断句:《经典释文》,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1页下栏。

[54](唐)吴兢撰,谢保成集校:《贞观政要集校》,中华书局2003年版,第46—47页。

[55](汉)司马迁撰,(宋)裴骃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张守节正义:《史记》,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1234页。

[56](唐)徐坚等:《初学记》,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498—499页。

[57](宋)朱熹撰,朱杰人等主编:《朱子语类》,《朱子全书》第1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2947页。

[58](宋)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4页。

[59](宋)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8页。

[60](清)顾炎武著,陈垣校注:《日知录校注》,安徽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328页。

[61](清)孙希旦撰,沈啸寰等点校:《礼记集解》,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2页。

[62](清)孙希旦撰,沈啸寰等点校:《礼记集解》,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163页。

[63](清)孙希旦撰,沈啸寰等点校:《礼记集解》,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581页。

[64](清)孙希旦撰,沈啸寰等点校:《礼记集解》,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1372页。

[65](清)孙希旦撰,沈啸寰等点校:《礼记集解》,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309页。

[66](清)孙希旦撰,沈啸寰等点校:《礼记集解》,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1192页。

[67](清)孙希旦撰,沈啸寰等点校:《礼记集解》,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1446页。

[68](清)孙希旦撰,沈啸寰等点校:《礼记集解》,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1411页。

[69](清)孙希旦撰,沈啸寰等点校:《礼记集解》,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400页。

[70](清)孙希旦撰,沈啸寰等点校:《礼记集解》,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670页。

[71](清)孙希旦撰,沈啸寰等点校:《礼记集解》,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1254页。

[72](清)孙希旦撰,沈啸寰等点校:《礼记集解》,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1410页。

[73](清)孙希旦撰,沈啸寰等点校:《礼记集解》,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975页。

[74](清)孙希旦撰,沈啸寰等点校:《礼记集解》,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1334页。

[75](清)丁晏撰:《礼记释注》,《续修四库全书》第106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53页。

[76]王锷:《〈礼记〉成书考》,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11页。

[77]吕思勉:《经子解题》,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53页。

[78]吕思勉:《经子解题》,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53—54页。

[79]吕思勉:《经子解题》,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55页。

[80]吕思勉:《经子解题》,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56页。

[81]王国维著,彭林整理:《汉时古文本诸经传考》,《观堂集林》,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160—161页。

[82]郭沫若等:《〈乐记〉论辩》,人民音乐出版社1983年版,第1—17页。

[83]郭沫若:《十批判书》,东方出版社1996年版,第131页。

[84]郭沫若:《十批判书》,东方出版社1996年版,第141页。

[85]郭沫若:《十批判书》,东方出版社1996年版,第133—135页。

[86]顾洪:《顾颉刚学术文化随笔》,中国青年出版社1998年版,第176页。

[87]彭林:《郭店楚简与〈礼记〉的年代》,《中国哲学》编委会编:《中国哲学》第21辑《郭店简与儒学研究》,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41—59页。

[88]王梦鸥:《礼记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1页。

[89]王梦鸥:《礼记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163页。

[90]王梦鸥:《礼记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243页。

[91]王梦鸥:《礼记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289页。

[92]王梦鸥:《礼记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313页。

[93]王梦鸥:《礼记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333页。

[94]王梦鸥:《礼记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357页。

[95]王梦鸥:《礼记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389页。

[96]王梦鸥:《礼记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431页。

[97]王梦鸥:《礼记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449页。

[98]王梦鸥:《礼记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489页。

[99]王梦鸥:《礼记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763页。

[100]王梦鸥:《礼记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457页。

[101]王梦鸥:《礼记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527页。

[102]王梦鸥:《礼记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659页。

[103]王梦鸥:《礼记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667页。

[104]王梦鸥:《礼记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605页。

[105]王梦鸥:《礼记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735页。

[106]王梦鸥:《礼记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791页。

[107]钱玄:《三礼通论》,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45—48页。

[108]沈文倬:《菿闇文存——宗周礼乐文明与中国文化考论》,商务印书馆2006年版,第54—58页。

[109]任铭善:《礼记目录后案》,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4页。

[110]任铭善:《礼记目录后案》,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8页。

[111]任铭善:《礼记目录后案》,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45页。

[112]任铭善:《礼记目录后案》,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11页。

[113]任铭善:《礼记目录后案》,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17页。

[114]任铭善:《礼记目录后案》,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81页。

[115]任铭善:《礼记目录后案》,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20页。

[116]任铭善:《礼记目录后案》,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22页。

[117]任铭善:《礼记目录后案》,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23页。

[118]任铭善:《礼记目录后案》,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37页。

[119]任铭善:《礼记目录后案》,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40页。

[120]任铭善:《礼记目录后案》,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58页。

[121]任铭善:《礼记目录后案》,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90页。

[122]任铭善:《礼记目录后案》,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67—68页。

[123]任铭善:《礼记目录后案》,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71页。

[124]任铭善:《礼记目录后案》,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74页。

[125]任铭善:《礼记目录后案》,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61页。

[126]任铭善:《礼记目录后案》,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89页。

[127]李学勤:《失落的文明》,上海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第342—345页。

[128]李学勤:《失落的文明》,上海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第345—348页。

[129]李学勤:《重写学术史》,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07页。

[130]吕友仁:《礼记讲读》,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5页。

[131]吕友仁:《礼记讲读》,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4页。

[132]彭林:《郭店楚简与〈礼记〉的年代》,《中国哲学》编委会编:《中国哲学》第21辑《郭店简与儒学研究》,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41—59页。

[133]龚建平:《意义的生成与实现:〈礼记〉哲学思想》,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第35页。

[134]王锷:《〈礼记〉成书考》,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113—114页。

[135]王锷:《〈礼记〉成书考》,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209页。

[136]王锷:《〈礼记〉成书考》,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281—282页。

[137]周予同著,朱维铮编:《群经概论·三礼》,《周予同经学史论著选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251页。

[138](汉)郑玄注,(唐)孔颖达正义,吕友仁整理:《礼记正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4页。

[139](唐)陆德明撰,黄焯断句:《经典释文》,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1页下栏。

[140](唐)魏徵等:《隋书》,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925页。

[141](唐)徐坚等:《初学记》,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499页。

[142](唐)杜佑撰,王文锦点校:《通典》,中华书局1988年版,第1120页。

[143](宋)晁公武撰,孙猛校证:《郡斋读书志校证》,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71页。

[144](清)陈廷敬:《三礼指要》,王云五主编:《丛书集成初编》,上海商务印书馆1947年版,第2页。

[145](清)江永:《礼记训义择言》,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8册,台湾商务印书馆2008年版,第289页。

[146](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68页下栏—169页上栏。

[147](清)戴震著,赵玉新点校:《大戴礼记目录后语一》,《戴震文集》,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16—17页。

[148](清)任兆麟撰:《夏小正补注》,《续修四库全书》第108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187页。

[149](清)任启运:《礼记章句·自叙》,《续修四库全书》第99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3页。

[150]刘师培:《经学教科书·两汉礼学之传授》,《刘申叔遗书》,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2078—2079页。

[151]蒙文通:《经学抉原》,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65页。

[152](清)钱大昕著,方诗铭、周殿杰校点:《廿二史考异》,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142页。

[153]钱玄:《三礼通论》,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38页。

[154]李学勤:《郭店楚简与〈礼记〉》,《重写学术史》,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70—176页。

[155]吴承仕:《经典释文序录疏证》,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102—104页。

[156]蒋伯潜、朱剑芒:《经学纂要 经学提要》,岳麓书社1990年版,第23—25页。

[157](明)郝敬撰:《礼记通解》,《续修四库全书》第9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71页。

[158](清)王夫之:《礼记章句》,岳麓书社2010年版,第11页。

[159]李曰刚等:《三礼研究论集》,台北黎明文化事业股份有限公司1981年版,第1—12页。

[160](元)马端临:《文献通考》,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1582页中栏。

[161](清)严可均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第2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558页。

[162](清)陈寿祺撰:《左海经辨》,王先谦编:《续清经解》第1册,上海书店出版社1988年版,第732页。

[163](清)皮锡瑞:《经学通论·三礼》,中华书局1954年版,第65页。

[164]梁启超:《梁启超国学讲录二种·要籍解题及其读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90页。

[165]梁启超:《梁启超国学讲录二种·要籍解题及其读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35页。

[166]高明:《礼学新探》,台湾学生书局1984年版,第31页。

[167](清)丁晏撰:《礼记释注》,《续修四库全书》第106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53页。

[168]蔡介民:《〈礼记〉成书之时代》,陈其泰等编:《二十世纪中国礼学研究论集》,学苑出版社1998年版,第145—153页。

[169](清)毛奇龄撰:《经问》,(清)阮元编:《清经解》第1册,上海书店出版社1988年版,第703页。

[170]洪业:《礼记引得序——两汉礼学渊源考》,《洪业论学集》,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197—221页。

[171]朱自清:《经典常谈》,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0年版,第41页。

[172]钱玄:《三礼通论》,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39页。

[173](清)王聘珍撰,王文锦点校:《大戴礼记解诂·前言》,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6页。

[174]杨天宇:《论〈礼记〉四十九篇的初本确为戴圣所编纂》,《经学探研录》,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252—267页。又见杨天宇《礼记译注·前言》。

[175]蔡介民:《〈礼记〉成书之时代》,陈其泰等编:《二十世纪中国礼学研究论集》,学苑出版社1998年版,第145—153页。

[176]蔡介民:《〈礼记〉成书时代再考》,陈其泰等编:《二十世纪中国礼学研究论集》,学苑出版社1998年版,第154—172页。

[177][日]内藤虎次郎:《先秦经籍考》,江侠庵编译,上海商务印书馆1931年版,第153—162页。

[178](清)朱彝尊撰,林庆彰等主编:《经义考新校》第6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566、2569页。

[179](后晋)刘昫等:《旧唐书》,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816页。

[180]任铭善:《礼记目录后案》,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7页。

[181](汉)郑玄注,(唐)孔颖达正义,吕友仁整理:《礼记正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455页。

[182](清)戴震著,赵玉新点校:《戴震文集》,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1—2页。

[183]李学勤:《重写学术史·后记》,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440页。

[184]王锷:《〈礼记〉成书考》,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321—322页。

[185]王锷:《〈礼记〉成书考》,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324页。

[186]姜广辉:《中国经学思想史》(第二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222—223页。

[187]吕友仁关于十种文献征引《记》文的具体考稽以及论述,可参看《〈礼记〉研究四题》中的《〈礼记〉成书管窥》。

[188]吕友仁:《礼记讲读》,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1页。

[189]李零:《〈孙子〉古本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276页。

[190]胡朴安著,雪克编校:《胡朴安学术论著》,浙江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275—27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