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路遇熟人

徐文彬本打算叫上老爹先回家去，可走着走着突然听到来自老爹肚子的咕噜声响。

这也是，都闹腾到了现在，地瓜干都分完了，老爹一口没吃上。

他干脆找了个码头附近的饭摊子，掏出两块钱买上十个炉包，两碗虾酱炖豆腐。

炉包，其实就是水煎包。

半个拳头大小的半月形包子，上面的褶子跟人手上的掌纹差不多，咬上一口，那底下的金褐色脆壳“咔嚓”轻响，吸了好多白菜汁的粉条丝滑爽口，就是偶尔会嚼到没化开的盐粒子。

这时候就到了虾酱炖豆腐出场了，舀上一勺粘着虾酱油花的蜂窝状老豆腐放进嘴里，淡淡的豆香味能将那齁咸的盐味冲淡不少。

两人都是饿极了，也不怕烫，短短两三分钟，刚端上桌的饭食就被扫得一干二净。

这人一吃饱，脑子就活络起来了。

徐文彬放下带豁口的小碗，视线就一直放在身旁的麻袋上，越看越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将麻袋带回去。

直到对面老爹吃完也放下碗，叫了他一声，这才回神。

“彬子，想啥呢？走了。”

对上老爹投来的期盼眼神，他又想起了先前躺在地上，身上开了好几个血窟窿的家伙。

徐文彬一个激灵，终是深深叹了口气，这次他决定听老爹的，还是先回村吧。

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

每天从镇上去村里的公共汽车只有早上那一趟，父子俩只能抱着麻袋往村子的方向走。

五六十斤的麻袋，说轻吧，抱着走了十来分钟就弄得胳膊酸，说重吧，走走停停倒是也抱得动。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父子俩已经出了镇子的范围，土路两边依稀可见几个佝偻脊背的老农正用木耧播种春花生，粗布袖口上沾满了泥土，身后跟着抢食虫蚁的麻雀。

稍远处，连片的麦田泛着青黄，这时候的麦苗已经抽到了人的小腿高。

徐文彬想起了老丈人，他们家就是种麦子的，等许月杉病重的消息传回去，老两口硬是将半辈子种田得来的积蓄都给掏了进去。

“爹，咱们要不绕一圈回村吧？”

“想去老许家了？”

徐文彬嗯了声。

到了这乡间土路上，大多人都是扛着锄头铁锨之类的工具赶着下地，也不用担心有小偷会把麻袋抢了去，徐文彬干脆变抱为扛，将麻袋放到左肩上，跟着老爹继续朝前走。

父子俩才刚走了三四分钟，有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声音越来越大。

两人纷纷回头看去，见是一辆军绿色的大解放。

视线越过行进的卡车，再往后看去，被粗大的卡车轮胎压起来的尘土漫天纷飞。

离得愈发近了，父子俩赶忙抽起衣服的下摆捂住口鼻，一人一边跳上田垄，为这宽大的卡车让开道路。

卡车缓缓靠近，徐文彬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先等卡车过去。

却听卡车的发动机一直在耳边响，他睁开一条眼缝，车头就在他的身前停着。

他抬起头向上看去，便见到驾驶室的右侧玻璃缓缓降了下来，从里面探出颗脑袋。

“嘿，你们是哪个村儿的，要不...”那颗脑袋说到这，却是卡顿住了。

这男人仔细地看了看徐文彬的长相，睁大眼睛说道：“哟，这不是早上给了我俩地瓜干的兄弟么？”

“是你啊...”因为有衣服的阻挡，徐文彬的话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来来来，快上车，后边灰尘大。”这被人骂投机倒把的年轻人摆着手，“我也是回村儿，能给你们捎近点儿。”

徐文彬和越过车头朝这边看的老爹对视一眼，招呼道：“爹，熟人，能捎咱们一段。”

“熟人呐，哎哟，谢谢谢谢。”

徐文彬将两个麻袋都扔进车斗里，随后便跟着老爹上了驾驶室。

却是没想到除了这年轻人外，里头的司机也是熟人！

“徐文彬！”

“远哥？”这熟人正是家在镇子上的任志远，徐文彬接着问道：“你不是给国营厂子开车的吗？这是要去村里收货啊？”

“咋？你们...认识？”被称作秋子的年轻人一脸的诧异，路上随便捎个人还都是熟人？

“秋子，这就是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个帮我把票夹抢回来的彬子。”任志远很是兴奋，双手扶着方向盘，却是没着急开车。

“原来是你啊，真是赶巧了，”秋子伸出手跟徐父握了握，又绕过徐父跟徐文彬握了握，“我叫张子秋，多谢你们早上那地瓜干。”

徐文彬回道：“客气了。”

直到三个同代人都互相认识后，任志远才启动了车子，一边把着方向，一边提议道：“这上回你着急走，我拉都拉不住，这回可撞我车上了，等下到了秋子家，一定得留下喝几杯啊。”

“这...不太方便吧？要不还是等下回？你这喝了酒也不能开车回镇上，太危险了。”

任志远右手扶着档把，满不在乎道：“没事儿，晚上我就睡在秋子家，等明儿个我俩再一起回厂子。”

这下徐文彬也不好拒绝了，反正张子秋家离着村子应该也就两站地，干脆应了下来：“那行，这回就叨扰秋哥了。”

“哎，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张子秋纳闷地问道：“你这早上两麻袋，咋回村还是两麻袋？没卖掉？”

“别提了，今儿那人不在家，除了他也没人要，我跟我爹就只能先带回去。”徐文彬省去了遇上公安的事，主要是怕被人顺藤摸瓜，再摸到他家里。

“哪家啊这么缺德？”开着车的任志远搭话道：“镇子上的人我差不多都认识，你说是哪家，等哪天闲下来，我砸他们家玻璃去。”

“远哥，不至于不至于，”徐文彬赶忙摆起了手，解释道：“人也确实是有事儿，是我们没接到通知才白跑一趟，怨不得人家。”

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不过这一趟也不算白跑，这不遇上你们了？跟我爹还能蹭上顿酒吃。”

提起这个，任志远就笑了起来，身子随着车子的抖动摇摇晃晃，“说得也是，上回啊，你也没说是哪个村的，想找你喝酒都找不着门。”

“要不晚上干脆也别走了，我家大，屋多，睡上几个人没问题。”张子秋也适时地提议道。

徐文彬摇摇头，“我娘还等着我们回去呢，夜不归宿的话，我娘又得拿柳木棍揍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