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是圣女，但讨伐勇者

“听我说，你所知的神，并非原初的神。

在那尚无形体、尚无语言、尚无王与神的年代，潮汐、雷鸣、烈火与风暴便已席卷大地。

……那便是最初的神灵，我等称之为‘原初’。

祂不需要祭坛、不需要圣言，他就是每一缕清风、每一道闪电，乃至每一口呼吸。”

赛利亚闲得发慌，开始揪头发玩：“无聊……”

神坛上的灰面具继续高谈阔论，

“而后来的僭越者，带走了祂的名，蒙住你们的眼睛，把真理关进神座。

你们每日祷告，你们歌颂奇迹，却不知晓，世界的脉搏才是最伟大的奇迹。

……风再度回响，水流开始低语，沉睡的火在山脉下苏醒。

你在祂的怀中诞生，如今该回到祂的怀中去。”

虔诚的圣女不至于向邪教徒置气，虽然他口中尽是对至高神大不敬的话语，但当笑话听还是很乐呵的。

总比刚才冗长的颂词有趣多了。

赛利亚的信仰根本不会因为几句邪教徒的游说而动摇，很简单的证伪法——如果万事万物都是由原初之神、也就是那位执掌元素的神灵所造，那么至高神又是如何篡夺了祂的权柄？

按灰面具的说法，原初之神就是这个世界，祂理应是无敌的。

所以，无论接下来他说得如何天花乱坠，赛利亚权当在听放屁。

不过，讲到索维托大陆的预言时，她还是好奇地竖起耳朵。

“你们惧怕‘魔王’的降临，像怕夜晚会吞没太阳，像怕海潮会带走村庄。

但，你们可曾想过——究竟是谁在你出生之日，把一枚恐惧的印记，悄悄种进了你心里？

是教堂，是圣座！是企图将世界纳入囊中的至高神教！”

听到这里，赛利亚捂脸叹了口气。

虽说宣扬对立也是宣传教义的一部分，但在灰面具的描摹下，至高神教直接成了一个妄图统治世界的野心家……这也太蠢了。

灰面具全然未察觉，听众席中正有一位敌对教派的神职者正长吁短叹。

他忽地手指一点，令赛利亚起立宣誓：

“新来者，你是否愿意信奉原初之神——直至生命的终结？”

恍惚之间，赛利亚以为自己被修道院的教习点名了。

听笑话归听笑话，可不敢胡乱发誓。

众人皆望向这个新来的少女。

被祭司钦点，可是无上的荣幸，她本应感激涕零，立刻宣誓效忠。

但不知为何，她却站在原地，踌躇良久，没有作答。

“为何不答？”灰面具声音冷了下去。

“并非我故意怠慢祭司大人，只是，我心头仍有一个疑问，尚未得到解答。”

少女抬起头，盈盈一笑，不卑不亢地开口，

“如若您所说是真……那么，世界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

“您方才说，这就是我要在这里解明的事情。如果没有更多实证，恕我无法轻易许下需要一生践行的誓言。”

地下室顿时静了片刻，其他人似乎都没料到新来的女孩竟敢如此直言。

这、这……这也太大胆了！

祭司大人是何等高高在上？！从来都是他诘问别人，哪里有别人要他解惑的份儿？

已经有人紧紧咬上嘴唇，下意识把指甲扣进手心。

——祭司大人，不会生气吧？

众目睽睽之下，灰面具不但没发怒，竟大笑起来，看向赛利亚的眼中，有近乎狂热的赞许。

“好！这就是我们应当拥有的质疑精神！”

他慢慢踱至神坛中央，披风轻轻一摆，双手负于身后，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们——”

他顿了顿，声调猛地拔高，

“所谓‘魔王’，不过是至高神教杜撰出来的虚影！”

——太老套了吧！！！！

赛利亚震惊得嘴巴微张。

——是不是接下来就要说，这一切都是至高神教为了拉拢人心而编造出的阴谋啊？！

唔，不妙……跟某位不像样的至尊法师待久了，内心碎碎念的数量竟也以几何级数增长。

灰面具猛地转身，面向众人，语气如雷霆般贯耳：“这，是至高神教，为了拉拢人心而编造出的巨大阴谋！”

“……”

与赛利亚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灰面具话音落下后，信徒们一片哗然。

“居然是这样！我们居然被至高神教蒙骗了这么久！”

“我就说嘛，不然为什么那群神职者一直强调不知魔王何时苏醒，估计根本不存在！”

“可恶，我以前居然还捐钱给至高神教……还不如买肉排拿去喂狗！”

低声的窃语此起彼伏，群情激奋。赛利亚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今晚她看得很清楚，这些人并不是无药可救的狂信者，灰面具不过是用虚构的故事，加上一些情绪操纵的技巧，就将他们一一引入歧途。

虽然她不觉得这个邪教有任何可取之处，但若放任灰面具继续蛊惑下去，只会让更多迷茫的人被煽动，走上对抗教会、乃至背弃理智与良知的不归路。

过往的惨痛经验历历在目。

曾有城市因信仰之争焚毁殆尽，有家族因异端蛊惑而支离破碎，有信徒将刀刃挥向昔日亲人。

这一切，往往只源于煽动者一个别有用心的谎言。

她必须把罪恶扼杀在摇篮里。

而此刻，灰面具踏前一步，站在那座简陋神坛前，义愤填膺大声喝道：

“如今，他们又杜撰出什么‘勇者出世’，恐怕日后，他们还要借此施行更为邪恶的僭越！”

灰面具骤然回身，宽大的黑袍翻飞，在灯火聚焦的神坛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伸出右手，宛如虔敬的布道者向迷途之人指引道路，却在简陋的石台上显得格外讽刺。

“你是否愿意，作为原初之神的信徒，与兄弟姐妹们并肩，为这世间的正义与自由而战？”

“你是否愿意，献上自己的一切，乃至自己的生命，贡献给讨伐勇者及其党徒的伟业？！”

赛利亚叹了口气。

“讨伐勇者”……我杀我自己是吧？

她的目光扫过信徒，看到了一张张虔诚而又迷惘的脸。

而所有人身前，那位自称“祭司”的灰面具，是个将话术与蛊惑玩得炉火纯青的骗子。

这就是所谓“秘密集会”的真相。

探明这一切的她，已经没有继续拖延的必要了。

赛利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一片冰冷，如同黎丘镇外的雪原。

周身的圣光之力逐渐浓郁。

——是时候，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