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狐断尾在砂砾间拖出血色轨迹。暮归寒背着青铜人偶跋涉时,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沙漠里分裂——三个不同时期的倒影各自执剑,剑锋却指向彼此咽喉。阿灼蜷缩在他衣襟里,尾尖的苍火已微弱如萤。
“午马国的砂海会吞噬时辰。“阿灼的声音混着砂粒摩擦声,“当十二星次移至天中,所有晷纹都会...“话音未落,暮归寒右臂的辰时印记突然扭曲,皮肤下凸起齿轮状的硬块,砂砾自动汇聚成微型日晷。
沙漠开始流动。砂粒碰撞出青铜编钟的声响,每声钟鸣都让暮归寒的溯瞳失控。他看到三百年前的商队在砂海中沉没,驼铃化作青铜蝎群;望见父亲在流火坊地窖绘制星图,图中午马国的位置标着滴血的剑纹。
“蹲下!“阿灼突然厉喝。暮归寒扑倒的瞬间,砂暴中掠过燃烧的箭矢,那些火焰竟是凝固的时光碎片。箭雨过后,砂地上浮现逆流教的焚香锁链图腾,铁面判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午时已至,判官收魂。“
青铜人偶突然震颤。璇玑心口的子时晷盘射出血光,在砂幕中撕开通道。暮归寒冲进光隙的刹那,看见铁面判官的锁链穿透自己残影,链节上悬挂的正是当年屠杀流火坊的黑衣人颅骨。
光隙尽头矗立着青铜巨门。门扉上十二时辰兽首衔环,唯有午马兽首的眼眶空洞。阿灼的断尾突然绷直:“用辰时血灌瞳!“
暮归寒划破掌心按向兽首。血液触及青铜的瞬间,兽瞳亮起苍蓝火焰,门缝中泄出的却不是风,而是凝成实质的旧日光阴。他看到二十年前的自己正在门后蹒跚学步,父亲握着一柄完好的“烬余“在沙地划出守护阵。
“这是...流火坊的时砂秘境?“暮归寒踏入门内,黄铜色的天空下,三百六十具青铜棺椁悬浮如星。每具棺盖都刻着流火纹,锁链从棺底垂落,拴着不同朝代的兵器。
阿灼突然跃向中央棺椁。她的狐尾苍火点燃棺面铭文,火焰中浮现母亲的面容——那女子颈间挂着与璇玑相同的羊脂玉佩,正在将婴儿时期的暮归寒放入熔炉!
“当年母亲用你的先天魂火重燃辰时晷盘。“阿灼的爪子划过棺椁,露出内部流淌水银的沟槽,“我们暮家人,生来就是修补时晷的耗材。“
青铜人偶发出裂响。璇玑的心口晷盘突然离体飞出,与三百六十具棺椁共鸣。暮归寒的断剑自动归鞘,剑鞘上的龙纹开始吞食水银。当最后一道水银纹路闭合,所有棺椁齐齐开启,露出内部惊人的真相——每具棺中都躺着个与璇玑面容相同的女子,区别仅在于颈间玉佩的刻字从“子“到“亥“各不相同。
“十二时官...“阿灼的牙齿深深陷入爪子,“原来时痕组织百年前就开始豢养容器。“
暮归寒的溯瞳突然剧痛。辰时晷纹渗出青铜液,强制开启深层记忆——他看到玄穹帝尊在石化前夜,将十二滴心血注入历代时官眉心。璇玑不过是子时之血的承载体,而真正的子时君主,此刻正在自己背后的青铜人偶中苏醒。
铁面判官的锁链击碎秘境穹顶。焚香锁链如毒蛇窜入,精准刺向每具棺中时官的心口。暮归寒挥剑斩链,却发现斩断的锁链反而分裂增殖。阿灼吐出内丹,狐火在虚空绘出流火禁制,却被判官掀开铁面——那面具下赫然是暮归寒父亲溃烂半边的面容!
“很意外吗?“判官的声音混着金属摩擦声。他扯开胸甲,露出跳动的午时晷盘,盘心嵌着的正是流火坊祖传的锻锤徽记,“当年屠杀,不过是为取出干净的辰时核心。“
断剑“烬余“发出悲鸣。暮归寒的白发根根染血,辰时晷纹爬满右脸。他看见判官锁链上悬挂的颅骨睁眼,那些都是历代流火坊主残魂。父亲的面孔在锁链尽头浮现,手中锻锤正将阿灼的狐尾钉入祭坛。
璇玑化作的青铜人偶突然凌空飞起。十二具时官尸身同时睁眼,子时到亥时的晷盘在秘境穹顶组成浑天仪。当玄穹帝尊的虚影在仪轨中央显现,暮归寒终于看清——所谓十二古国君主,不过是帝尊当年碎裂的十二个恶念化身。
“时辰到了。“判官的锻锤砸向浑天仪核心。阿灼用最后一条狐尾卷住暮归寒的腰,将他推进仪轨中央。在辰时晷纹与十二时盘共鸣的刹那,暮归寒的瞳孔彻底化作青铜齿轮,他看见三百六十世轮回中的自己,每个都在挥剑斩向至亲之人。
断剑刺入判官心口的瞬间,秘境开始坍塌。暮归寒抱着阿灼焦黑的残躯跌出虚空,掌心握着半枚带血的锻锤徽记。砂海尽头升起血色残阳,那轮红日中浮现白檀的身影,他手中的金针正将璇玑的青铜身躯改造成新的人形晷盘。
阿灼的尾尖轻轻扫过暮归寒的腕脉:“去未羊国...那里藏着斩断轮回的...“狐火熄灭时,她化作青铜沙漏,时之砂从裂缝间倾泻而出,在砂海上凝成指向北方的箭镞。
暮归寒将沙漏系在颈间,断剑的裂痕中开始渗出星辰碎屑。他背后的影子不再分裂,而是融合成三头六臂的时渊魔神,每只手掌都托着枚跳动的心脏——辰时的青铜,午时的熔铁,子时的寒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