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水仙

2014.01.09

弟子从漳州寄来几粒雕刻好的水仙,我把它养在水里。可能是干燥了几天的缘故,一入水,它们竟然发出嗤嗤的声响。我好奇地盯着水在冒出一圈一圈的细泡,觉得有些神秘。这些水养的仙子,它们凌波的姿势总不会是凝固的。水仙需要水,其实更需要的是静气。数年前,我办公室里的一盆水仙,在开放20多天后突然倒伏了。倒伏的原因并不在其自身,而是一位好心的女同事发现水有些浑了,把它端到水龙头下从头到脚冲洗了一遍。结果摇摇欲坠的花朵经不起折腾,全垂下高贵的头颅。同事很内疚,我也有点沮丧。

贾平凹说过:“女人不说话就成了花,花一说话就成了女人。”水仙本无语,只是静静地、默默地开放着,直到慢慢变老。有些美是不能惊动的,你一旦惊动了它,它就倒了。水仙是淡雅而宁静的,无语的花是下自成蹊的静美,但是它一开口便成了女人,这时还会有静美么?由此,我才感觉到贾平凹那句话的真正分量。

又是一年春来到,又将是一年一岁。变老是必然的,有些离开,是可以顺其自然的,就像我们告别了过去的一年。所谓告别,不过是目光的一次出走,一切都可以静止在生命走过来的甬道上。还记得那一杯喝得很慢很慢的玫瑰花茶么?坐在时光的风中,往事被一滴滴稀释,烦事也一片片凋零。这个时候你还会想到什么呢?俄罗斯象征主义诗人勃留索夫有句诗:“他爱所有的大海,所有的码头,从无半点偏心。”我们也许不能做到巴赫无伴奏合唱曲那样的纯粹,但这句诗总是让我感动。李白当年游峨眉山时,曾在山上的万年寺毗卢殿听广浚和尚弹琴,下山后他写了首《听蜀僧浚弹琴》,其中有句:“客心洗流水,余响如霜钟。”说的是人要有“洗流水”那样的静气,有了静气就会有“如霜钟”般的力量。斯人往矣,境界犹在;静气若兰,力量在心。

人生中总需要有生命的温度,就像水仙需要水,也需要一定的温度。然而人也和水仙一样,更需要一种平和与静气,才会自如地开放,直到自如地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