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夜深了

暮色四合，倦鸟归林。

当陆沉风尘仆仆地回到伏牛街那座简陋却也温馨的小院时，已是掌灯时分。紫燕早已备好了简单的晚饭，正坐在门槛上，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翘首以盼，昏黄的油灯在她身后摇曳，将她温婉的剪影拉得悠长。

“夫君，回来了。”

看到陆沉的身影出现在巷口，紫燕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迎了上去，接过他肩上那空了一半的麻布袋，柔声问道：“事情可还顺利？”

陆沉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难掩的疲惫，却也有一抹如释重负的轻松。

他并未多言，只是将腰间一个沉甸甸、鼓囊囊的钱袋解了下来，轻轻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

“咚！”

钱袋与石桌碰撞，发出了一声与往日铜板散落截然不同的、更为厚重沉闷的声响。

紫燕微微一怔，目光落在那饱满的钱袋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陆沉示意她打开。

紫燕依言，小心翼翼地解开钱袋的束口，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哗啦啦——

没有熟悉的铜臭味和青绿色的铜锈，取而代之的，是十几块大小不一、闪烁着柔和清冷光泽的碎银！还有几枚铸造工整、边缘圆润的银角子！

银子！是真正的银子！

紫燕的美眸瞬间睁得溜圆，纤手下意识地掩住了口，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她从未见过这么多银钱！

自嫁给陆沉以来，家中虽不至断炊，却也始终是捉襟见肘，平日里能见到几枚铜板已是难得，何曾想过，桌上竟能摆放出如此一堆晃眼的银两！

这……这得有多少？

“这……这是……”紫燕的声音带着一丝轻颤，目光从那些银子上移开，望向陆沉。

“农桑司那边，总算公道了一回。”陆沉看着妻子惊喜交加的模样，心中亦是一暖，将今日在账房与陆福交锋、最终凭借实力与言语震慑，迫使对方公允结算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自然隐去了其中凶险与杀意）。

他着重强调了凝气草品质上佳，被评定为上品，按照五五分成，最终分得一两三钱银子。

一两三钱！足足一千三百文铜钱！

这对于曾经连买一本《详解》都要倾尽家财的陆家小夫妻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

“太好了！夫君！真是太好了！”

紫燕眼眶微红，那是由衷的喜悦与激动。她知道丈夫为了这片药田付出了多少心血，经历了多少波折，如今看到这沉甸甸的收获，所有的辛苦与委屈，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傻丫头，只是些许进项罢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陆沉笑了笑，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沁出的泪花。

晚饭时，夫妻俩的心情都格外好。虽然饭桌上依旧是粗粮野菜，但那份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却让这简单的饭食也变得格外香甜。

饭后，就着那新换的、清亮了许多的灯油灯光，夫妻二人开始规划这笔“巨款”的用度。

“夫君，咱们……是不是该先置办些厚实些的被褥？眼看就要入秋了……”紫燕看着身上略显单薄的衣衫，小声提议道。她首先想到的，总是最基本的生活所需。

陆沉沉吟片片刻，点了点头：“嗯，被褥是要添置的。还有，家里的米缸也快见底了，买些好米好面。你身子弱，不能总吃粗粮。”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瞧见镇上药铺有一种止血生肌的凡品药膏，虽不入流，但平日里田间劳作，难免磕碰，备上一罐，以防万一。还有这灯油，以后就用这种清亮些的，也省些眼力。”

他一项项数着，皆是些寻常却又急需的生活必需品。紫燕在一旁认真听着，不时点头附和，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看着家中光景一点点变好，是她最大的心愿。

购置完这些，粗略一算，大约用去了三四钱银子。

看着剩下的近一两银子，紫燕眼中充满了喜悦，觉得手中宽裕了不少。

然而，陆沉的眉头，却并未完全舒展。

待紫燕收拾完碗筷，去里屋安歇后，陆沉独自一人坐在灯下，从怀中再次取出那本已翻看得边缘起毛的《灵植入门详解》，又拿出了一小块木炭，在粗糙的草纸上，开始默默计算起来。

他如今修为已至【聚元功（小成圆满）】，熟练度【870/1000】，距离真正的大成境界，只差最后一百三十点熟练度，以及内息总量的积累。

按照功法记载和他的经验，这最后一步的积累，并非一蹴而就，若无外力相助，单靠自身苦修，即便他如今修炼效率已然提升，恐怕也需数月乃至更长时间的水磨工夫。

而外力……无非是丹药与天材地宝。

最低阶的辅助丹药“凝气散”，一枚便需数十文钱；效果更好的“聚元丹”，更是价值不菲，往往需数两乃至十数两银子方能购得！

而想要快速突破瓶颈，所需的丹药绝非一两枚那么简单！

这，仅仅是突破大成的消耗。

还有那《小云雨术》！

此术乃是真正的修仙法术，即便只是辅助类型，其价值也绝非《聚元功》这等基础功法可比。想要从家族贡献堂兑换，所需的贡献点，折算成银两，恐怕也需数十两之巨！

更遑论，他还想学习更多如“灵力引导术”这般，能够提升种植效率、或是具备一定自保能力的实用法门！

那些更高阶的法术典籍，价格更是天文数字，动辄上百两银子，非寻常人所能想象！

陆沉手中的木炭，在草纸上划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估算数字，最终停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那堆还算可观的碎银，再对比草纸上那一个个巨大的缺口，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缓缓淹没了方才收获的喜悦。

杯水车薪！

这四个字，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一两三钱银子，看似不少，能解燃眉之急，改善些许生活。但对于他真正的目标——冲击大成、获取法术、购买更多修炼资源而言，却不过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他原以为，成功种出并卖掉这批凝气草，便能大大缓解窘境，为后续发展奠定基础。

却未曾想，当他真正踏入这个门槛，了解到更高层次的需求后，才发现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

修仙之路，每前进一步，所需的资源都是呈几何级数增长！

一步慢，步步慢！

若是没有足够的资源支撑，他就算资质再好，悟性再高，也只能被困在低阶境界，蹉跎岁月，最终泯然众人！甚至……连自保都成问题！

想想陆明的阴狠，想想陆福的贪婪，若是自己长期停滞不前，他们岂会善罢甘休？下一次的刁难与暗算，又会是什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攫住了陆沉的心脏！

仅仅依靠这半亩薄田，种植一阶的凝气草，即便风调雨顺，产量稳定，一年又能有多少收益？扣除上缴家族的部分，剩下的，够他买几枚丹药？够他换取哪一部法诀？

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多的灵田！需要种植更高阶、价值更大的灵草！需要更快的提升修为！需要更强大的实力！

对更高层次资源的渴望，如同熊熊烈火，在他心中燃烧起来！

他不仅仅满足于吃饱穿暖，不仅仅满足于聚元大成！他想要走得更远！想要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想要让那些曾经轻视他、欺辱他的人，付出代价！

而这一切，都需要……资源！海量的资源！

陆沉缓缓抬起头，目光透过简陋的窗棂，望向深邃的夜空。

月朗星稀，万籁俱寂。

他的眼神，不再有丝毫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沉静与决绝。

手中的一两三钱银子，不再是值得欣喜的收获，而更像是一个冰冷的提醒，提醒着他前路的艰难与现实的残酷。

还不够！远远不够！必须想办法，赚取更多的资源！更快地提升实力！

他紧了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那颗渴望变强、渴望掌控命运的心，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坚定，也更加……迫切！

里屋，紫燕似乎察觉到了外间的寂静，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看到丈夫依旧坐在灯下，眉头紧锁，眼神深邃地望着窗外，不由关切地问道：“夫君，夜深了，还不歇息吗？”

陆沉回过神，看到妻子眼中的关切，心中的那份紧迫感稍稍缓和，化为一丝柔情。他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只是在想些事情。娘子先睡吧，我再看会儿书。”

紫燕“嗯”了一声，没有再多问，只是默默地为他续了些灯油，又轻手轻脚地回了里屋。

她知道，丈夫的心中，承载着远超这个年龄的重担与抱负。她能做的，便是给予他最安静、最温柔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