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再见戚继光

李洛带着众人骑了好久,终于赶到泗河码头。

远远看去,码头边早有三个人影立在那里。

待他看清,竟是王宪、杨二和张翠柳。

李洛心里一沉,催马冲上前,语气带着几分严厉:“不是叫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怎么还偷跑出来了?王叔,您也是,怎么由着她胡来?”

王宪脸上挂着笑意,抱拳说道:“可不是我故意瞎折腾,这孩子死活非要追过来找你,我实在是拗不过她,只能陪着一道来了。”

李洛一脸无奈,抬手扶了扶额头,随后将目光转向杨二,开口问道:“二哥,你总不至于也是跟着他们瞎胡闹的吧?”

杨二挠了挠头,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解释道:“俺本来想着跟你出去长长见识,碰巧遇上这事儿,就跟着来了,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

李洛又转过头,看向张翠柳,问道:“你爹娘知道你跑出来这事儿吗?”

张翠柳把脖子一梗,理直气壮地说道:“我都十四岁了,又不是啥不懂事的小孩子!你不带我走,我就跟着舅舅去扬州!”

看着张翠柳那副倔强的模样,李洛一时也没了法子,只能无奈地点头答应。

就这样,原本的队伍里又添了三个人。

众人在泗河租下一艘船,夜幕降临时,船便抵达济宁的运河枢纽。

船只缓缓靠岸,李洛一脚踏上码头,便见几名骑士手持绣着“戚”字的大旗等候在此。

他心中微微一动,猜到了几分,上前问道:“敢问诸位,可是戚继光戚大人麾下的队伍?”

为首的骑士身姿挺拔,见状也抱拳回礼,朗声道:“正是!您想必就是李公子了,我家大人早已等候多时,还请随我来。”

李洛领着众人,步伐紧跟在骑士身后。不多时,便抵达了驿站,见到了戚继光。

戚继光一瞧见李洛的身影,脸上瞬间绽开了喜色,声音里满是激动:“兄弟!泗水一别后,一晃三年过去啦,想煞为兄了!”

李洛的内心也有些激动,这些年来,他俩倒也没少通过书信交流,戚继光还给他寄了不少兵书。

戚继光热情高涨,拉着李洛便往屋内走去,同时高声招呼着:“去安排这几位兄弟歇息。”

李洛也从怀中掏出一些散碎银子,递给随行的巡检司骑士,温声道:“大家一路辛苦,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待骑士们领命离开后,李洛这才与戚继光坐下,开始寒暄起来。

李洛身后众人早在泗水县时便与戚继光打过照面,自然无需再行介绍。

戚继光这边却有新人要引荐。

这时,李洛才注意到屋内竟还有一位女子。戚继光面带笑意,介绍道:“这位正是我的夫人。”

李洛见状,急忙双手抱拳,恭敬地行了个礼,口中问好。他身后的众人也纷纷效仿,跟着行礼。

戚夫人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回了个礼,语气轻快地打趣道:“早就听人说起,泗水县出了个英勇无比的少年豪杰,今日总算是见着真人了。”

李洛听了,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谦逊地应了两声。

戚继光忽地神色一黯,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前两年,剿灭了那伙教匪之后,我便离开了登州,任山东都司指挥同知。本想着能借此机会,一番胸中抱负,可谁能料到,到了任上才发现,诸多事务处处受限,难以施展拳脚。那都司里头的复杂情形,不用我多说,你也能想象得到,积弊已久,我竟就这样白白蹉跎了几年……”

他微微低下头,神色间流露出一丝赧然,“后来,东南局势愈发严峻。几个海上巨寇与倭人相互勾结,时常在沿海滋扰生事。那时,我就觉得东南沿海正是我可以施展抱负的地方。便自告奋勇,说来朝廷对我也算宽厚,不仅授予我浙江都司指挥同知的职位,还让我兼任海门卫参将,委以重任。”

李洛静静听完,不禁也轻轻叹了口气,他多少也能明白戚继光的境遇,这些年他看的也不少,大梁朝已然是病入膏肓了。

“谁说不是呢!”李洛附和着,“我也有所耳闻,几十个倭人,竟能追着一个卫所的士卒肆意砍杀。要知道,一卫即便不足编,也得有两三千人吧,可如今却连这区区几十个倭寇都应付不来,简直是笑话!”

说着,便压低声音道:“我听闻朝廷如今正为东南的局势焦头烂额,朝中两派为此争论不休。太上皇有意让京营提督王子腾去总督东南事务,这人风评不太好?”

戚继光闻言大笑:“不好?何止是不好,此人钻营堪称天下无双,论行军打仗却是草包一个。家父曾在京营与他共事,常说换头猪当指挥使,都比他强!”

李洛还真有些好奇了,这戚继光平日里对于朝中大员向来是嘴上留着几分敬重的,今日怎么提到王子腾这么生气?

他只知道都说王子腾不行,还真没了解过为什么。

他便问戚继光。“戚大哥,这王子腾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竟然让你都这么说?”

戚继光面色凝重,:“王子腾干的荒唐事,已经不是匪夷所思这么简单了。他治下的京营吃空额便罢了,不过是寻常的是贪墨陋习,可他偏要玩出花样,自己吃空额不说,见收下将官也这么干,转头就去查办,若是一心为公也就算了,罚没的米粮金银全进了私囊。”

他起身踱至窗边,语气越发讥讽:“那些将领被罚后,为了捞钱只能变本加厉倒卖军械、吃空饷,京营风气算是彻底烂透。前些日子听说要在城外修兵营,户部拨银、征调民夫本是常事,可他倒好,硬是抽调京营士卒充作劳力。朝廷拨一两银子,他只下发五钱,别以为他有良心!他还让自家亲戚在旁边贩卖吃食,士卒不买都不行。”

说到此处,他猛地转身,“而且兵营外不过一二里,他顺手给自己修了座大宅,规格直奔王府,就这么个蛀虫,朝廷若真让他总督东南……”话音戛然而止,唯有一声叹息在屋内回荡。

这番话,别说是李洛,另外几人也听得瞠目结舌。他们虽听过贪官,却从未见过如此见缝插针、无所不用其极的贪法。

李洛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放任这种人掌管京营,若是九边生变,鞑子如前明也先般直逼北京,这城还怎么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