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醒来便是第二天。
吴铭到店时,发现后厨是亮着的,谢清欢已经起来了,看样子也是刚起,正接水洁齿洁面。
准备早饭。
经过昨天的磨合,师徒俩今日的配合更显默契。
待过了五更,李二郎点卯,吴铭挂出布招,三人支起摊儿,揭锅开市。
今日留了两碗粥,皮蛋瘦肉粥和及第粥各一碗,然而只梅尧臣一人到店,欧阳修上朝去了。
老梅毫不犹豫地选择及第粥,无论吴掌柜之言能否应验,就当讨个好彩头。
吃完后不忘把另一碗“打包”带走。
晨间得钱1500余文,加上昨日的业绩共计4500余文。
吴铭仍支2000文给李二郎买肉,又支2000文给谢清欢,嘱咐道:“待买完肉回来,你二人去市集上买副好点的注子,再去清风楼沽三坛上品玉髓。”
注子和注碗是宋时配套使用的温酒器具,上回欧阳修三人来饮的是冰啤,无须温酒,此番酒宴用的是本地酒,则须温酒。
店里倒是有一套旧注子,只是做工粗糙,且多有磕损,上不得台面。
吴铭昨天在市场里没有找到平替,京东倒是有,下单已然来不及,还得在东京买。
2000文绰绰有余,多退少……不会少。
谢、李二人衔令而去,吴铭则和老爸去市场里买菜。
儿子列出来的购物清单看得吴建军眼晕:“要准备这么多东西呢?”
“这算啥?宋朝有个皇帝过生日时行了四十三盏酒,单是下酒菜就上了八十六道,而且每盏酒之间还会穿插助兴节目。”
“那也还好,毕竟是一国之君,后来的满汉全席不都是一百零八道菜起步么?”
这倒是实话。
和充斥着山珍海错鲍参翅肚的清朝御膳,宋朝皇室在吃方面确实算得上非常收敛,既没有山海禽草八珍等名贵食材,烹饪手法也和坊间大同小异,有时甚至会派人到街头食肆打包“外卖”。
现在这个皇帝更是出了名的克制,半夜醒来想吃羊肉,又担心御厨形成惯例,宁可“竟夕不食”;想吃荔枝却发现进贡的荔枝吃完了,索性作罢,以免给百姓增加负担。
这十六道菜么,看着品类齐全,其实都是些寻常的食材。
和现代的酒宴一样,硬菜的多少决定了席面的规格。
那位书生啥要求也没提,应是个不差钱的主,想来便是全给他上硬菜,他也付得起账。
师徒俩商量之后,决定按中等规格来做,也就是上四道硬菜:一道羊肉、一道鹌鹑、一道猪腰和一道鱼羹。
其余十二道,肉鲊和蒜泥黄瓜先占两个坑位,然后就看川味饭馆的客人当下点了什么菜,只要味型合适,多炒一份便是。
除了食材,还要买两种鲜果——干果、蜜饯和咸酸昨日已经备齐。
时值六七月之交,这个季节有什么水果既常见又可口还便宜呢?
“你这西瓜保熟么?甜不甜?”
菜市场外有个小哥拉了一车西瓜来卖,标价为2元/斤,父子俩上前询问。
小哥当即挑出一个西瓜,拿小刀挖出一小块倒三角,递给吴铭:“你尝,不甜不收钱!”
其实单看瓜瓤的色泽和瓜皮的厚度,就知道不坏。
一尝之下,果然甘甜多汁。
“就要这个。”
南方的小西瓜不似北方那么变态,一个也就七八斤。
当然,给客人上不了这么多,剩下的内部消化。
至于第二种鲜果——
“你这桃甜不甜?”
父子俩走向一家水果摊。
摊主立刻拿起摆放在最显眼处的大桃:“今天现摘的攀枝花黑美人,甜死个人!”
吴铭扫一眼价格,指着脚边的桃子问:“这个呢?”
他记得东京城里也有卖水蜜桃的,但不怎么甜,准确地说,是和现代的桃子比不够甜,和同时期的其他桃子比还是蛮甜的。
普通桃子的甜度足以惊艳宋人了,不过两贯钱的酒宴,没必要把档次拉得太满,多少保留一点上升空间。
称三斤桃子,买齐食材,回店里把西瓜冰上。
肉已经买回来,人却不在,应是去沽酒买注子了。
父子俩择菜洗菜,忽然响起一阵铃声。
吴铭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接起:“喂,在,你现在就过来吧,大概什么时候到?”
“谁啊?”等儿子挂断电话,吴建军好奇询问。
“装空调的,一会儿就到,你出去等着吧,这里我来弄。”
过不多时,忽听见外面响起乒呤哐当的动静,吴铭出去和送装空调的师傅唠了两句,然后便全权交由老爸处置。
半个小时后,就连厨房里也有了丝丝凉意。
吴铭倒没什么感觉,谢、李二人一拉开门,立时便感受到一股凉风扑面,顿觉精神一振!
“师父,注子和酒我们买回来了!”
谢清欢捧着注子和注碗走进凉爽的厨房,脚步轻快。
李二郎试图把酒坛子抱进来,吴铭吩咐道:“放灶房里吧,寻个阴凉的所在。”
上品玉髓以小坛盛装,一坛即一角,一角即宋制四升,合约现在的2.7升,卖200文足陌。
吴铭并不打算提价,但跑腿费是要收的。
“二郎,你烧壶沸水,把注子烫洗干净。”
“好嘞!”
谢清欢切着姜丝忽然抬头:“今日怎的格外凉爽?可是师父用了秘宝?”
她鬓角的碎发干爽如常,全不似往日浸着细汗,室外分明是夏日炎炎,厨房里竟凉爽如秋。
吴铭忍俊不禁,走到通往川味饭馆的门边,招招手说:“你过来。”
谢清欢依言走至门边,门外依旧是如墨漆黑,却有徐徐凉风拂面,说不出的惬意!
定是师父召来的仙风!
灶王上仙,法力无边!
吴铭笑道:“往后,你要是热得受不了,便可到这里来吹会儿风。”
“师父……”
谢清欢喉间忽地哽住,鼻子有些发酸。
仙家岂会畏暑?这徐徐仙风定是为她这凡胎所召。
她深深呼吸,正欲慷慨陈词,以明其志,吴铭抢先道:“还愣着作甚?该焯水了。”
到嘴边的话立时又咽回肚皮,接着备料接着干活。
午时刚过,李二郎便推门而入:“掌柜的,客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