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在深夜依旧闪烁，车水马龙间，每一盏车灯都像是疲惫灵魂的漂泊轨迹。林晓拖着如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踏出公司大楼，融入这夜色笼罩下的都市洪流，心底被无尽的累充斥着。
清晨六点，闹钟如尖锐的哨声，刺破林晓尚在混沌的梦境。窗外天空还是青灰色，城市在微光中半梦半醒。他匆忙洗漱，镜子里那张脸带着未消的倦意，头发凌乱地竖着，眼睛有些浮肿，下巴上冒出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更加憔悴。简单套上那件穿了几天的衬衫，抓起公文包，在路边早餐摊买个包子，边吃边向地铁站奔去。
地铁里人潮汹涌，像沙丁鱼罐头般拥挤。林晓被人群裹挟着，身体无法自主控制，只能随着人流的起伏晃动。周围弥漫着各种气味，有上班族未散尽的隔夜香水味，有早餐的油腻气息，还有因闷热而散发的汗味。他的手紧紧抓住吊环，眼睛盯着车厢顶部的广告，思绪却飘远。想着昨天被领导退回的方案，那些批注像一把把刀，划在他的自信上，客户的刁难、同事间微妙的竞争，都让这份工作变成了沉重的枷锁。这一路，身体的疲惫尚在其次，心累才最磨人，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一点点掐灭他对生活的热情之光。
出了地铁，又是一段小跑才到公司。打卡机“嘀”的一声，像在宣告战斗的号角吹响。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领导就阴沉着脸走来，“林晓，那个方案抓紧改，客户下午就要，这次再不行，你自己掂量掂量。”林晓只能点头，打开电脑，文档里密密麻麻的字此刻都成了狰狞的怪物。一上午，眼睛几乎没离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删改、补充，数据、图表反复核对，大脑高速运转，像一台濒临过热的机器。
午饭时间到了，同事们三三两两结伴去餐厅，林晓还伏在桌上，盯着方案，胃里空荡荡的，却没什么胃口。最后实在饿得难受，才起身去茶水间泡一碗泡面。泡面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他吃着毫无滋味的面条，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这座城市里的蝼蚁，渺小又无力，为了一点生存的资源，拼尽全力。
下午的会议如同战场。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客户坐在长桌一端，挑剔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林晓硬着头皮讲解方案，声音因紧张有些发颤，讲到关键处，客户却不耐烦地打断，“这就是你们的水平？根本没抓住重点，成本降不下来，效益看不到，你们得重新做！”领导的脸色瞬间铁青，看向林晓的眼神满是责备。林晓低着头，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羞愧、委屈、愤怒在胸腔里翻涌，却只能咽下，低声说“对不起，我们马上改。”
傍晚，城市被夕阳染成橙红色，林晓却无心欣赏。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同事们陆续下班，他还在为方案奋战。窗外的喧嚣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狂欢，与他无关。等终于完成一版发给领导，已经八点。领导简单回复“再优化，明早看。”他瘫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眼眶发酸，满心都是迷茫，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回到家，狭小的出租屋里漆黑一片，他摸索着开灯，灯光昏黄黯淡，映出简陋的家具。鞋子随意踢到角落，衣服扔在沙发上，他不想动，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的视频通话请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屏幕里母亲关切的脸出现，“儿子，最近咋样啊？吃饭按时不？工作累不累？”林晓强撑出笑容，“妈，我挺好的，不累，你别操心。”可话一出口，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他赶紧仰头，怕母亲看见。
挂了电话，他起身煮了点速冻水饺，吃了几个就没了胃口。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灯火辉煌，繁华无限，可这繁华背后，是多少像他这样在生活泥沼中挣扎的人。他想起大学刚毕业时，怀揣着梦想来到这座城市，那时的自己意气风发，觉得未来有无限可能，可如今几年过去，梦想被现实打磨得千疮百孔，只剩下日复一日的疲惫与迷茫。
深夜，林晓躺在床上，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窗外偶尔有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酸痛，大脑却异常清醒，那些未完成的工作、客户的指责、领导的压力、生活的琐碎，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转。他翻了个身，抱紧被子，试图在这冰冷的城市夜晚寻得一丝温暖，可那累的感觉如影随形，紧紧缠绕着他，让他在睡梦中都不得安宁，不知道明天又会是怎样疲惫的一天……
在城市的另一隅，苏然也深陷生活的泥淖。她是一名单亲妈妈，独自拉扯着年幼的女儿，住在老旧小区的顶楼。每天天不亮，她就得起床为女儿准备早餐，煎鸡蛋、热牛奶、烤面包，动作娴熟又匆忙。女儿还小，睡眼惺忪地坐在餐桌前，苏然一边给女儿扎辫子，一边叮嘱，“宝贝，在学校要听话，多喝水，上课认真听讲。”女儿乖巧地点头，嘴里塞着面包含糊不清地回应。
送女儿去幼儿园后，苏然赶去超市上班。她穿着统一的工作服，站在收银台前，面带微笑迎接每一位顾客。扫码、装袋、收钱，机械的动作重复无数次，遇上挑剔的顾客，还得耐心解释、退换商品。一上午下来，嗓子干哑，脚也站得生疼。同事偶尔请假，她还得顶班，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可不敢有丝毫抱怨，这份微薄的薪水是母女俩生活的依靠。
中午休息时间短，她就在超市员工休息室匆匆吃几口从家里带来的饭菜，饭菜早已凉透，她囫囵咽下，只为能多眯一会儿，下午才有精力继续干活。下午依旧忙碌，有时遇到商品促销，顾客蜂拥而至，收银台前排起长队，她手忙脚乱，既要保证速度，又不能出错，精神高度紧张。
下班后，她马不停蹄地去接女儿。幼儿园门口，家长们围得水泄不通，她挤在人群里，眼睛搜寻着女儿的身影。接到女儿，听着女儿叽叽喳喳讲述幼儿园的趣事，她疲惫的脸上才泛起笑意。回到家，放下东西，又进厨房准备晚餐，洗菜、切肉、煮饭，油烟熏得她眼睛流泪，可她不敢停歇。
晚饭后，辅导女儿做作业成了大难题。女儿年纪小，注意力不集中，一道简单的算术题讲好几遍都不会，苏然心里着急，声音忍不住拔高，“宝贝，你认真点好不好，这不难啊！”女儿哇地一声哭了，她又心疼，把女儿搂在怀里轻声哄，“妈妈不对，宝宝不哭，咱们慢慢学。”等哄睡女儿，已经九点多，她还要收拾厨房、洗衣服，忙完一切，瘫倒在床上，骨头像散了架。
生活的重压下，苏然的身体也频频亮起红灯。长期站立让她患上了静脉曲张，小腿上青筋凸起，一碰就疼；饮食不规律，胃也时常闹毛病，疼起来冷汗直冒。可她不敢请假，怕扣工资，更怕失去这份工作。有次女儿半夜突发高烧，她吓得六神无主，背着女儿在漆黑的夜里狂奔下楼打车去医院。医院里人来人往，她抱着女儿挂号、排队、缴费、做检查，看着女儿烧得通红的小脸，眼泪止不住地流，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快要被生活的苦难压垮。
周末本应是放松的时候，可对苏然来说，却是更加忙碌的开始。要打扫卫生，清洗积攒一周的衣物，还要带女儿去兴趣班。兴趣班费用不菲，但她不想女儿输在起跑线上，咬着牙省吃俭用也要供女儿上课。女儿在教室里上课，她就坐在外面，利用这点间隙翻看从图书馆借来的育儿书籍，希望能更好地教育女儿。
偶尔夜深人静，苏然也会想起曾经的自己。那时青春正好，有梦想有追求，幻想着和爱人携手走过一生，可命运弄人，丈夫的离去让一切都破碎了。现在，生活的琐碎和艰辛填满了她的世界，爱情、自我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侈品。她望着熟睡的女儿，暗暗发誓，一定要给女儿撑起一片天，哪怕自己再累，也要扛着这份生活的重担，一步一步向前走。
陈宇的生活同样被疲惫缠绕。他是一名快递小哥，每天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与时间赛跑。清晨，快递站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陈宇和同事们忙碌地分拣，对照清单，把包裹分类装车。他动作麻利，眼睛飞快地扫过地址，双手不停歇，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纸箱上。
装上满满一车货，陈宇跨上电动车，风驰电掣般驶向第一个派送点。城市的道路在早高峰拥堵不堪，汽车排起长龙，喇叭声此起彼伏。他在车缝里灵活穿梭，时不时还要接客户电话，“师傅，我的快递什么时候到啊？我着急用。”“您稍等，我尽快，已经在路上了。”他耐心回应，心里却着急万分，怕送晚了遭投诉。
送到写字楼，电梯前人满为患，他等不及，扛着大包小包爬楼梯。一层又一层，沉重的包裹压得他肩膀生疼，喘着粗气，脚步却不敢放慢。好不容易送到客户手中，还可能面临各种状况，有人不在指定地点收件，让他多等半小时；有人拆开包裹后，稍有不满就冲他发火，“这东西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你们怎么搞的！”他只能陪着笑脸解释，尽管满心委屈。
中午时分，街边随便买个盒饭，坐在电动车上匆匆吃完，又接着送件。夏日，骄阳似火，路面被烤得滚烫，热气从脚底往上涌，他后背的衣服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像一层不透气的铠甲。冬日，寒风刺骨，手暴露在空气中一会儿就冻僵，他只能哈口气、搓搓手，继续操作手机查找收件地址，手指冻得红肿麻木。
傍晚，本应是派送结束的时候，可常常还有加班任务。遇到电商大促，包裹量剧增，凌晨一两点还在外面奔波是常事。路灯拉长他疲惫的身影，电动车电量不足，他只能推着车慢慢走，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无比艰难。回到出租屋，简单洗漱，倒在床上，身体累到极致，可脑袋里还回荡着客户的催促声、领导的训话声，难以入眠。
陈宇也曾有过梦想，他想当一名画家，小时候在绘画上展现出的天赋让老师同学都夸赞不已。可家庭条件不允许，他早早辍学，背井离乡来到城市打工。闲暇时，他会拿起画笔，在废旧的快递单背面涂鸦，画城市的街角、画忙碌的人群、画落日余晖，那些画里满是他对生活的憧憬与无奈。他知道，在这座现实的都市，为了生计，他只能暂时将梦想尘封，用汗水换取微薄的收入，支撑自己在这城市扎根。
在这座都市里，像林晓、苏然、陈宇这样的人还有千千万万。他们在高楼大厦间奔波，在生活的重压下喘息，为了工作、为了家人、为了梦想的残片，付出所有精力。生活真的好累，累得让人在深夜里崩溃，在清晨又强装坚强；累得让笑容变得奢侈，让泪水只能默默咽下。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怀揣着一丝希望，在城市的缝隙中努力生长，期盼着或许有一天，疲惫会褪去，迎来属于自己的那缕曙光，因为生活虽累，却总有一些温暖、一些梦想值得为之坚守，哪怕负重前行，也绝不轻言放弃。
但即便生活这般累人，也总有一些微光透进来。工作取得一点小成绩，受到领导表扬时，内心涌起的成就感；家人一句贴心问候，孩子一个纯真笑脸，瞬间就能驱散阴霾；还有和老友偶然相聚，抛开一切畅所欲言的轻松惬意。生活的累或许难以避免，可正是这些星星点点的温暖与美好，让我们有了咬牙坚持下去的力量，相信走过这一程疲惫，总会邂逅不一样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