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的橡胶手套在冷光灯下泛着青白的光,江沉蹲在积水的坑洼旁,看着那双沾满泥浆的黑色牛津鞋。鞋跟处有块暗红色污渍,不是泥,是血。
死者男性,三十岁左右,后脑遭受钝器击打。法医掀开盖在尸体上的塑料布,但真正致命的是这个。他指了指咽喉处深可见骨的刀口。
雨水顺着生锈的铁皮顶棚往下淌,在尸体周围汇成暗红色的溪流。江沉摸出烟盒,瞥见警戒线外闪烁的警灯又把烟塞了回去。这是本月第三起,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抛尸地点——城南废弃的棉纺二厂。
江队!实习警员小陈举着证物袋跑过来,防水靴踩得水花四溅,在排水沟里找到的。袋子里是把美工刀,刀刃还粘着皮肉组织。
江沉刚要伸手,突然听见铁门吱呀作响。二十米开外的装卸平台闪过半个人影,黑色冲锋衣的兜帽在风中扬起一角。他抄起手电筒就追,警用皮靴踩在铁楼梯上发出闷响。那人显然熟悉地形,绕过堆满废料的集装箱,径直往锅炉房方向跑。
警察!站住!
手电光柱扫过对方后颈时,江沉看到块硬币大小的胎记。追到锈蚀的输气管道前,黑影突然转身,刺目的白光直射他眼睛。是强光手电——这人有备而来。
临江晚报,周衍。对方晃了晃记者证,声音带着喘,江警官追人的架势,比三年前抓连环纵火犯时更凶了。
江沉眯起眼睛。男人摘下兜帽,露出张过分苍白的脸,眼下泛着青黑,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他记得这张脸,三年前在法院旁听席上,就是这个记者最先挖出纵火案受害者的真实身份。
命案现场不是给你们找头条的地方。江沉用强光手电照着对方胸牌,周记者该不会碰巧知道凶手往哪跑了?
比起这个,周衍从背包夹层抽出个牛皮纸袋,江警官不如先看看死者资料?雨水顺着他的刘海往下滴,在纸袋上洇出深色水渍,张明远,市立图书馆古籍修复员,独居,父母双亡。有趣的是......
他突然压低声音,指尖点在死者照片下方的红线上:上周三他刚去派出所报案,说家里被人装了窃听器。
江沉瞳孔微缩。警戒线那边传来小陈的喊声,说在尸体袖口发现了奇怪印记。他刚要转身,周衍突然抓住他手腕。记者的手指冰凉,像条蛇缠上来。
看这里。周衍用手机照亮死者左手腕内侧,皮肤上有个暗红色三角形,边缘渗着血珠,不是纹身,是死后用钢印烙上去的。
法医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江队!死者血液样本有问题!江沉甩开周衍的手往现场跑,听见那人在背后轻笑:明天下午三点,临江公园钟楼见。我知道另外两个死者手腕上也有这个标记。
解剖刀划开青白皮肤的瞬间,江沉闻到股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无影灯下,法医镊起块半凝固的血块:凝血功能异常,还有这个——显微镜载玻片上的血液样本里,细小的银色颗粒正在蠕动。
纳米机器人。技术科的人凑过来看,最新型的医疗监测设备,市面还没流通。
江沉盯着物证台上并排放置的三张现场照片。除了今晚的张明远,前两个死者分别是健身教练和中学教师,看似毫无关联。但周衍说得对,他们手腕都有同样的三角形印记,像某种邪恶的注册商标。
凌晨两点,江沉站在证物室的蓝光灯下。美工刀、带血的牛津鞋、从死者胃里取出的半消化药片。当他翻到张明远的报案记录时,呼吸突然停滞——接警民警的签名栏里,赫然签着“李卫国”。
这个名字像根生锈的铁钉扎进太阳穴。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师父李卫国在追查跨境走私案时失踪,最后定位就在棉纺二厂附近。江沉摸出手机,周衍五分钟前发了条彩信,是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在ATM机前取款,右手虎口处纹着蝎子。
第一个死者王建军遇害前三天,新消息跳出来,在蓝调酒吧和这个人交易过U盘。
江沉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窗外忽然炸响惊雷。证物室的白炽灯管滋啦闪烁,再亮起时,他发现原本锁在保险柜里的凶器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