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火焰剧烈翻涌,化作一张扭曲的面孔,声音带着轰鸣在洞穴中回荡:“南境沼泽的瘴气能腐蚀修士金丹,泥浆里沉睡着千年怨灵,那些黏腻的藤蔓会钻进你的七窍......你现在受的伤,在那里不过是孩童的划痕。”火焰突然暴涨,将少年的影子压在岩壁上,“人总是看不清自己的渺小,在未知面前挥舞爪牙,最后都成了喂饱沼泽的养料。”
少年却反手将剑鞘重重砸在地面,激起的碎石迸入火舌中瞬间汽化:“在小镇被人用石头砸断肋骨时,我以为那就是绝境;被幽蓝火焰灼烧经脉时,我又觉得再没有更痛的折磨。可每次以为触底时,命运总会掀开更深的黑暗。”他扯开染血的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伤疤,“但这些伤痕教会我,真正的绝境永远在前方,而我,永远比绝境多一口气。”
火焰发出尖锐的呼啸,化作无数火星在空中盘旋:“你以为勇气能对抗未知?南境的迷雾会让你看见最珍视的幻影,听见最想听的谎言,当你伸手触碰的瞬间,便是万劫不复。那些被贪婪和傲慢驱使的寻宝者,最后都成了沼泽里的行尸走肉。”
少年弯腰拾起一块滚烫的火晶,任由掌心冒烟:“未知让人恐惧,也让人清醒。我见过被村民抛弃时的人心险恶,也见过在绝境中拼死相护的温暖。沼泽再可怕,总比人心简单。”他将火晶狠狠抛向火焰,“告诉我具体位置,我倒要看看,是沼泽先吞了我,还是我先撕开它的秘密。”
踏入南境不过半日,潮湿腐臭的气息便浸透衣衫。少年踩着软烂的苔藓前行,忽觉周遭雾气诡异地凝滞,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前方藤蔓缠绕的古树下,红衣女子背身而立,青丝如瀑垂落,发间银铃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发出细碎声响。
“小郎君这是要去哪?”女子回眸刹那,面容美得惊心动魄,眼尾朱砂痣随着笑意轻颤,“沼泽深处可藏着吃人的恶鬼,不如随我去山中仙府,有琼浆玉露、绫罗软榻……”话音未落,她的五官突然如融化的蜡油般扭曲重组,转眼间竟变成少年生母画像中的模样。
剑锋出鞘的寒光斩断扑面而来的银丝,少年死死咬住舌尖,让疼痛驱散眼前幻象。“千面女妖的魅惑之术,倒比传闻中更难缠。”他挥剑劈开缠绕脚踝的荆棘,却见女妖又化作小镇上曾将他推下河的孩童,涕泪横流地拽住他衣角:“哥哥我错了,别丢下我……”
“够了!”灵力如惊涛骇浪自经脉喷涌而出,少年周身燃起淡金色火焰。女妖发出尖锐的嘶鸣,化作黑烟消散的瞬间,一张青铜面具坠落在地,镜面映出少年通红的眼眶——面具深处,隐约浮现出母亲临终前的决绝面容。
少年的剑“当啷”一声坠地,他踉跄着向前扑去,喉间溢出压抑已久的呜咽。幻象中的母亲身着素白长裙,发丝在瘴气中轻轻飘动,一如他无数次在梦中勾勒的模样。她伸手抚过少年的脸颊,指尖带着虚幻的温度,“我的孩子……”
“母亲!”少年的声音破碎沙哑,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理智在脑海中疯狂尖叫,提醒他这是千面女妖的幻术,可心脏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痛得几乎窒息。他颤抖着抓住那虚幻的手腕,明知掌心空无一物,却仍固执地不肯松开。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无数个思念母亲的日夜,那些在困境中渴望母亲怀抱的瞬间,此刻都化作尖锐的刺痛,扎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女妖变幻的面容越发清晰,甚至能看见母亲眼角的细纹,听见她温柔的叹息。“别离开我……”少年喃喃自语,任由迷雾将自己彻底包裹。
瘴气中传来阴冷的笑声,千面女妖的身形在母亲身后若隐若现,猩红的指甲缓缓伸向少年的后颈。而他却浑然不觉,沉溺在这虚幻的温暖中,仿佛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少年的瞳孔中倒映着幻象里母亲的眉眼,呼吸急促得近乎颤抖。女妖尾指上的毒爪已逼近他后心三寸,可他却像被钉在原地,连挣扎的力气都化作了凝视的温柔。瘴气凝成的藤蔓悄然缠上他的脚踝,每一道纹路都在吸食他的灵力,而他竟主动向前半步,伸手去触碰那虚幻的轮廓——明明掌心穿透虚影,却固执地蜷起手指,仿佛真的握住了母亲的手。
“真是愚蠢至极的飞蛾。”女妖嗤笑着吐出毒雾,却在少年突然溢出的滚烫泪水滴落掌心时,动作猛地僵住。那些泪水灼伤了她虚幻的皮肤,蒸腾起缕缕青烟。少年望着幻象中母亲的眼睛,声音轻得如同呓语:“就算这是深渊……能再见您一面,也值了。”
沼泽突然剧烈震颤,少年周身灵力如决堤洪水般暴走。他明知道眼前是致命陷阱,却甘愿将自己献祭给这虚幻的温暖,任由千面女妖的幻术将他拖向毁灭的深渊。飞溅的毒雾中,他的身影渐渐被金光包裹,燃烧的灵力在迷雾里划出一道刺目的轨迹,如同飞蛾扑向最后的火光,决绝而又悲壮。
少年的喉咙剧烈滚动,喉间像卡着带刺的藤蔓。幻象中母亲的指尖拂过他额角,明明冰凉如沼泽的死水,却让他眼眶发烫。千面女妖的笑声混在母亲温柔的叮嘱里,化作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刺入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为什么……”他跪坐在腐烂的苔藓上,任凭毒雾侵蚀经脉。那些在小镇被石块砸中的夜晚,在境界之地独自疗伤的时刻,都不及此刻万分之一的疼痛。他攥紧胸口母亲留下的半枚玉佩,金属边缘深深嵌进掌心,却比不上记忆里母亲消散时那道光芒带来的刺痛。
女妖变幻成小镇上最恶毒的老妪模样,尖指甲指着他的鼻尖:“没娘的野种!”这声辱骂与十二年前如出一辙,少年浑身剧烈颤抖,挥剑的手臂却怎么也抬不起来。那些隐藏在勇气之下的脆弱,在“母亲”二字面前被撕得粉碎。他终于明白,自己披荆斩棘修炼出的铠甲,在别人提起母亲时,竟薄得如同蝉翼。
沼泽深处传来变异兽的嘶吼,却盖不过他耳中轰鸣的心跳。他看着幻象中母亲逐渐透明的身影,忽然想起幽蓝火焰的警告——当你看见最珍视的幻影时,千万握紧手中的剑。可此刻,他的剑已沉入泥潭,而心,早已被人攥在掌心反复碾磨。
哈哈,人就是那样的,压根就不可相信.....在你弱小之时抛弃你,在你强大之时讨好你;倒不如加入我们,虽说寂寞了些,但却也落得个清闲。
少年猛地抬起头,通红的双眼瞪向那千面女妖变幻出的老妪模样,嘴角扯出一抹满是嘲讽的笑。“加入你们?”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你们这些靠迷惑人心为生的东西,也配让我投靠?”
女妖见状,身形一闪,瞬间又变成了一位温柔可人的少女,眼神中满是楚楚可怜,轻声说道:“你看,这世间之人皆是如此现实,唯有我们,不会因为你的强弱而改变心意。加入我们,你便不用再受背叛与抛弃之苦,也无需在这险恶之地苦苦挣扎。”
少年缓缓站起身,伸手从泥潭中拔出那把沾满污泥的剑,剑尖指向女妖:“人是不可信,可我也绝不会与你们这些扭曲的存在为伍。我曾经弱小的时候,的确被人抛弃、被人伤害,但正是那些经历,让我有了变强的决心,有了追寻真相的勇气。”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坚定而冰冷:“我承认,母亲是我的软肋,可这并不代表我会因此而迷失自我。你们以为用母亲的幻象就能击垮我,简直可笑。”
女妖见少年不为所动,脸上的温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与愤怒,她厉声吼道:“不识好歹的东西!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她周身的雾气开始疯狂翻涌,朝着少年扑去。
少年握紧手中的剑,灵力在体内疯狂运转,他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来吧!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样!”在这迷雾沼泽之中,一场激烈的战斗一触即发,少年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却始终坚定地与那千面女妖对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