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墉城

青玉城墙折射着正午的日光,方玄眯起眼睛仰望门楼飞檐。九重歇山顶上蹲踞的嘲风兽活灵活现,琉璃眼珠随着行人移动而转动,某片鳞甲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三日前有魔修企图硬闯城门,被守城剑阵绞成的肉泥还未清理干净。

护城河翻涌的星砂突然腾起漩涡,载着方玄的青玉云舟如柳叶轻旋。船头素心莲纹亮起时,砂砾中伸出数百只白骨手臂,却在触及符咒的刹那燃起苍火。撑篙的守卫见怪不怪,竹竿轻点水面:“上月鬼市跑出来的尸傀,贵客见笑。“

穿过十丈厚的城门洞,声浪裹着热流扑面而来。方玄扶住晃动的船舷,看见三十六条悬空长街在云间交错:药王巷的丹炉紫烟凝成麒麟状,驮着童子穿梭在飞檐间;炼器坊爆出的火星溅落在下方熔岩池,激起丈高的金乌虚影;最高处的白玉大道隐在雷云里,某架蛟龙车辇劈开电光时,鳞爪残留的焦痕化作灵石雨洒向市井。

“东市雅阁备了七窍玲珑茶,取的是瑶池...“守卫的解说被突如其来的喧哗打断。右下方黑铁赌坊炸开个身影,赤膊大汉撞塌了算命摊子,漫天黄符还未落地就被幽冥鬼火烧成青烟。巡城卫队御剑掠过时,地面只余冒着绿烟的窟窿——肇事者早已土遁而逃。

引路人面不改色地掐诀加速:“天墉城每日吞吐十万修士,这等闹剧...“云舟忽然急转避开头顶坠落的冰凌,方玄抬头看见两位元婴修士在云层中斗法,霜雪剑气与离火纠缠着坠入城西沼泽。

雅阁隐在千重海棠深处,每片花瓣都流转着清心咒的微光。方玄踏上汉白玉阶时,檐角青铜狰兽的眼珠突然转动,青光扫过他怀中血色玉简。引路侍女鬓角的雾心莲无风自动,推开天字丙号房的瞬间,液态灵气汇成的溪流漫过锦靴——整间屋子竟是整块净心玉雕成,窗棂格心嵌着的蜃珠正投影着极北雪原的景致。

“此乃素心斋特供的冰髓榻。“侍女指尖抚过床榻表面升腾的寒雾,“若想涤除焚风漠沾染的火毒...“她忽然收声,识趣地留下传讯玉牌退出房间。方玄站在水镜前解开草绳束发,铜镜映出个满面风霜的少年,粗麻衣襟沾着沉沙江的星砂,袖口还留有狼爪撕裂的破口。

暮色浸透窗纱时,方玄握着玉牌走出雅阁。舆图显示天衣坊隔着三条悬街,需穿过最鱼龙混杂的暗市。他踩着青石板路刚转过街角,就被个蓬头垢面的乞儿拽住衣摆,女童在乞丐怀中气若游丝。

“行行好...“乞儿捧着豁口陶碗,腕间隐约露出毒蛛刺青。方玄摸出块下品灵石的刹那,卦幡拦在两人之间,槟榔味扑面而来。

“小道友怕是没听过天墉三忌。“独眼老道用烟杆挑开女童襁褓,露出底下蠕动的太岁肉,“不饮无名茶,不接无主财...“话音未落,女童瞳孔裂成八瓣复眼,毒蒺藜从她口中激射而出,被惊蛰刀劈落的瞬间,乞儿已化作百足蜈蚣钻入地缝。

老道抬脚碾碎挣扎的蛊虫,烟杆指向斜上方:“置办行头该去天衣坊,那儿的鲛绡能防百毒。“方玄顺着方向望去,千丈高空悬浮着座琉璃楼阁,九百九十九枚鲛人泪缀成的门帘正在暮色中流转虹光。

踏入天衣坊的刹那,星河倾泻而下。无数法衣在虚空流转:凤凰羽织就的嫁衣吞吐南明离火,玄冰丝裁制的道袍飘落霜花,某件紫绶仙衣上的蟠桃纹竟在缓缓成熟。柜台后转出的妇人戴着金丝镜,镜腿银链没入虚空:“道友气海隐有狼煞,这件冰蚕云纹袍再合适不过。“

她轻拍手掌,穹顶降下月白长衫。方玄指尖刚触及袖口北斗暗纹,玄元珠忽然震颤——这看似轻柔的布料竟掺了陨星铁粉。妇人忽然贴近,镜片闪过紫芒:“或者...用你怀里那枚玉简换?“

惊蛰刀出鞘三寸时,门外传来环佩叮咚。十二名金甲力士抬着鎏金步辇经过,辇中少女掀帘的刹那,方玄左臂狼印灼痛如烙。那截皓腕上的银镯清鸣不止,与平安符里的碎片产生共鸣。

暮色中的九重天阙宛如倒悬的尖塔,八百盏引魂灯映得夜空赤红如血。方玄站在蟠龙柱下仰望,两条化蛇盘踞在入口处,蛇信吞吐间验看请帖的修士竟是惊蛰后期。他摸出素心玉牌正要开口,清冷女声从身后传来:

“他随我进去。“

步辇落地无声,少女的鲛绡面纱被灵气掀起涟漪。护卫亮出的玄铁令牌上“九幽“二字刺痛双目,方玄握紧刀柄跟随入场,穹顶明月珠骤亮时,他看见对面包厢里额生月纹的狼族亲王,正在把玩一把暗红色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