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霓虹夜雨
a港岛的雨总来得猝不及防。
程晚宁把香奈儿手包举过头顶疾跑时,铜锣达湾的霓虹正在积雨云里晕染成模糊的色块。雨水顺着海港城购物中心的玻璃幕墙倾泻而下,在GUCCI橱窗前织成珠帘。她低头看了眼浸水的Jimmy Choo,鞋尖的碎钻在积水里泛着幽光,像极了昨夜拍卖会上那颗被父亲拍走的缅甸鸽血红。
“见鬼的梅雨季。“她低声咒骂着冲进B2停车场,湿透的深灰西装外套紧贴后背,发梢不断滴落的水珠在锁骨凹陷处汇成细流。正要按下车钥匙的瞬间,一柄黑伞突然斜插进她与雨幕之间。
“程小姐,董事长让我送您回浅水湾。“
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擦过天鹅绒,低沉中带着危险的颗粒感。程晚宁转身时,鼻尖险些撞上对方胸前的银质船锚胸针——那是盛泰集团中层以上才配戴的标志。她后退半步仰起头,正对上那人喉结处淡青的旧疤。
“周世尧?“她念着对方胸牌上的烫金字体,翡翠耳坠在潮湿空气里碰撞出清响。停车场惨白的LED灯下,男人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小臂肌肉随着握伞动作绷紧,蜈蚣状的疤痕从腕骨蜿蜒至肘窝。
“上个月在3号码头卸货的周世尧?“她故意将尾音挑高,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袖扣。父亲说过,那个走私港最近刚折了批货给水警。
男人喉结滚动,伞面稍稍后倾露出整张脸。程晚宁呼吸一滞,他眉骨处新鲜的结痂像道月牙,衬得眼眸愈发漆黑。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肩头,在衬衫上洇出深色痕迹。
“承蒙龙哥关照。“周世尧伸手拉开车门,腕表在动作间折射冷光。程晚宁瞳孔骤缩,表盘背面镌刻的船锚标志刺痛了她的眼——那是盛泰走私船队的识别码,只有经手核心业务的人才会获赠。
她弯腰钻进迈巴赫后座时,颈后汗毛突然竖起。后视镜里,周世尧的目光如同蛛丝黏在她裸露的脖颈,那种带着审视的灼热感让她想起十二岁那年,在父亲书房撞见的,盯着母亲遗照的鬣狗。
“空调温度合适吗?“周世尧突然开口,指尖在触控屏轻点。车载香氛溢出雪松气息,却盖不住他袖口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程晚宁从鳄鱼皮包里摸出古董怀表,鎏金表链缠在指间:“听说周先生上个月在码头挨了刀?“表盖弹开的清脆声响在密闭空间格外清晰,她盯着表盘上停滞的时针,“父亲总说,聪明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
后视镜里,男人握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微凸:“程小姐也信这些街头传闻?“轮胎碾过水坑的颠簸中,他衬衫领口晃出半枚暗红印记,像干涸的血迹又似口红印。
维多克拉港的霓虹透过雨幕在车窗上流淌,将周世尧的侧脸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程晚宁用拇指摩挲怀表内侧的刻痕——NY1147,这是母亲临终前攥在掌心的编号。她记得那个暴雨夜,法医从母亲泡胀的指缝里抠出这块表时,父亲当场砸碎了会客室所有水晶杯。
“前面封路。“周世尧突然刹车,迈巴赫堪堪停在一地碎玻璃前。程晚宁身体前倾的刹那,后视镜映出路边711便利店的监控探头,红点规律闪烁如同心跳。
她看着男人撑伞走进雨幕,黑色西裤包裹的长腿迈过警戒线。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横陈在便利店门口,血水混着雨水漫过他的牛津鞋。警员递来的登记表被他用左手接过,笔尖游走的姿态让程晚宁眯起眼——那是个常年握枪的人才有的虎口弧度。
“警察说是抢劫案。“周世尧回到车内,发梢滴着水珠,“要绕道红磡隧道。“他递来热美式咖啡时,袖口蹭过程晚宁手背,温度高得反常。
程晚宁抿着苦涩的液体,目光扫过他放在扶手箱的手机。锁屏亮起的瞬间,她瞥见加密邮箱界面闪过半截标题:【关于盛泰集团走...】。车载钟表显示19:47,父亲此刻应该在游艇会接待T国客户。
“周先生当过兵?“她突然用鞋尖轻点驾驶座后背。迈巴赫猛然颠簸,咖啡泼洒在爱马仕丝巾上。周世尧调整后视镜的角度恰好让她看见他收紧的下颌线。
“在廓尔喀兵团混过几年。“他扯松领带,喉结处的疤痕随着吞咽起伏,“程小姐对雇佣兵感兴趣?“
程晚宁轻笑,指尖划过真皮座椅的弹孔修补痕迹。这是父亲去年遇袭时的座驾,弹道分析显示子弹来自警用配枪。她将怀表贴近耳边,齿轮咬合的声响混着雨刮器节奏,NY1147的刻痕深深烙进掌心。
“听说廓尔喀弯刀能斩断牛头。“她俯身贴近驾驶座,香水前调的白茶香萦绕在两人之间,“不知道能不能劈开说谎者的舌头?“
周世尧突然急打方向盘,轮胎在湿滑路面发出刺耳摩擦声。程晚宁跌回座椅的刹那,看见他左手无名指根部有圈浅白戒痕。车载广播突然插播新闻:“警方今日在屯门破获跨境洗钱集团,据悉主犯与本地商界关系密切...“
“程小姐。“周世尧关掉广播,声音像绷紧的琴弦,“后座抽屉里有干毛巾。“后视镜里他的眼神让她想起浅水湾别墅里那缸金龙鱼,看似平静的玻璃后藏着尖齿。
程晚宁拉开胡桃木抽屉,除却雪松香包,还有枚染血的袖扣滚到眼前。蓝宝石切面折射出妖异的光——这是去年圣诞宴会上,她亲手给二叔戴上的那对Van Cleef & Arpels。
雨水拍打车窗的声响骤然密集,隧道暖黄灯光将两人影子投在隔音玻璃上,纠缠成诡异的连体婴。程晚宁用毛巾擦拭头发,丝绸衬衫领口滑落,露出锁骨下方淡红的胎记。后视镜里,周世尧的视线在那里停留了整整三秒。
“你知道父亲为什么选你吗?“她突然开口,指尖无意识摩挲胎记。这是母亲生前最爱亲吻的地方,说像极了南岛的落日。
周世尧降下车窗,咸腥海风卷着雨丝涌进来:“因为我能让大小姐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他的粤语突然带上潮州口音,与之前标准的港式发音截然不同。
程晚宁攥紧怀表,表链在掌心勒出红痕。当迈巴赫拐进浅水湾道时,她看见别墅廊灯下父亲的身影,龙头杖在雨幕中泛着冷光。周世尧下车撑伞的瞬间,她将染血袖扣塞进他西装口袋。
“你的心跳很快。“她踮脚在他耳畔低语,满意地感受到男人瞬间僵硬的肌肉。雨伞倾斜的阴影里,她瞥见他后腰处不自然的隆起——那是枪套的轮廓。
管家迎上来时,程晚宁将湿透的西装外套甩给周世尧:“明天九点,我要去荷李活道看古董。“转身的刹那,怀表链缠住了他衬衫纽扣。拉扯间表盖弹开,NY1147的警察编号在雨中泛着冷光。
周世尧瞳孔骤缩,程晚宁却已踩着积水走进雕花铁门。她数着男人的脚步声在雨声中渐远,直到二楼书房窗帘掀起一角。父亲苍老的声音混着雷声传来:“查清楚他的底细了吗?“
程晚宁抚摸着母亲留下的翡翠镯,浴室镜面映出她勾起的唇角。窗外,迈巴赫的尾灯在雨幕中撕开两道血红伤口,像极了三年前太平山顶那场未遂枪击案里,母亲白裙上绽开的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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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暗涌
暴雨在雕花玻璃上蜿蜒成泪痕。
程晚宁蜷缩在贵妃榻上,鎏金自鸣钟的滴答声与惊雷共振。翡翠镯卡在腕骨,冰得像是母亲坠海那夜缠在她脚踝的水草。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出二叔简讯:【T国船期提前,明晚九点3号码头】,发送时间显示23:47——正是周世尧送她回别墅的时刻。
“宁宁?“龙头杖叩门声惊散记忆残片。程鸿生立在门廊阴影里,蟒蛇杖头对准她心口:“龙叔说你今天见了《明报》记者。“
程晚宁摩挲着怀表链:“他们问三年前游艇会爆炸案。“表盖弹开的脆响中,她盯着父亲抽搐的眼角,“我说母亲是为救我才坠海。“
程鸿生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的血渍像极了拍卖会上那方鸡血石。当他用杖头挑起女儿下巴时,周世尧端着普洱茶出现在旋转楼梯口,银质托盘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
“董事长嘱咐的安神茶。“他躬身时露出后颈针孔,医用胶布边缘翘起,程晚宁想起宠物医院里那些被注射吐真剂的狗。
程鸿生突然用潮汕话说了句什么,龙头杖重重戳向周世尧膝窝。程晚宁心脏骤停——那是母亲生前教她的暗语:【鬣狗在闻血迹】。她看着周世尧踉跄半步,茶汤在骨瓷杯里晃出漩涡,而他回应的潮州俚语让她指尖发颤:【饿虎扑食前,总要抖落跳蚤】。
“明日开始你接送小姐。“程鸿生突然换回粤语,杖头在周世尧喉结压出血痕,“荷李活道最近不太平。“
当周世尧跛着脚退出房间时,程晚宁盯着他消失的衬衫纽扣——正是被怀表链勾落的那颗。露台飘来雪茄味,她掀开窗帘一角,看见父亲的心腹阿忠将针管刺进周世尧脖颈。
雨停了,月光把紫藤花架印成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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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月半岛酒店
马卡龙的甜腻裹着普洱陈香,吊扇在程晚宁额前投下旋转的阴影。她第三次注水时,周世尧突然按住她执壶的手:“茶凉了伤胃。“
虎口枪茧擦过她腕间青筋,程晚宁抽回手的动作带翻茶宠。赭色金蟾坠地的脆响中,她瞥见周世尧左手的蛇纹银戒——这是程家暗桩的标志,上周还戴在失踪的财务总监手上。
“周先生在M国挖过矿?“她将滚茶泼进茶盘,“父亲说那里的翡翠原石...“玻璃转门的风铃突然炸响,三个花衬衫男人晃进茶餐厅。程晚宁的茶杯微倾——为首的光头脖颈纹着船锚,正是上月拿枪抵着她太阳穴的大黑佬。
周世尧的阴影倏然笼罩过来:“要加份菠萝油吗?“他撑住桌沿的手臂肌肉偾张,真丝衬衫下的枪套轮廓若隐若现。大黑佬的视线毒蛇般舔过她后颈,这场景与母亲遇害那日诡异地重合——当年父亲也是这样“恰好“出现在案发现场。
“狗为什么护食?“她勾住周世尧松开的领带,银戒擦过他渗血的喉结。昨夜浴室镜前,她就是用这枚戒指在锁孔留下划痕。
枪声在情话尾音里炸响。
程晚宁被按进卡座时,水晶吊灯在头顶碎成星雨。周世尧的胸膛压得她肋骨生疼,血腥味混着雪松香涌入口鼻。第二枪击穿鱼缸,锦鲤在倾泻的水流中扑腾,像极了母亲苍白的手指抓挠船舷。
“闭眼。“周世尧蒙住她双眼的刹那,骨骼碎裂声混着惨叫响起。温热血珠溅在她唇角,熟悉的铁锈味令她想起十八岁生日宴上,父亲逼她舔净的带血匕首。
当警笛撕裂空气时,程晚宁正扯开周世尧染血的衬衫。锁骨下方的弹孔疤痕赫然在目——与法医报告中击穿母亲心脏的弹道完全吻合。她指尖发颤地抚过伤疤,却被猛地擒住手腕。
“程小姐对伤员都这么热情?“周世尧的喘息喷在她耳后,掌纹相贴处传来灼痛。越南佬的尸体正被抬出门外,西装内袋滑落的照片上,赫然是她昨日在荷李活道古董店的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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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浅水湾别墅
暴雨再度倾盆时,程晚宁正对着梳妆镜拆卸耳环。周世尧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血腥气与雪松香在密闭空间发酵。她翻开内袋,染血的蓝宝石袖扣滚落掌心——和三个月前二叔失踪时戴的那对Van Cleef一模一样。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加密邮件提示跳出来:【NY1147档案部分解密】。程晚宁点开附件的手指停在半空,镜中倒影突然晃动——周世尧不知何时倚在门框,纱布下的肌肉随呼吸起伏,像头假寐的豹。
“小姐该换药了。“他晃着绷带走近,酒精味混着危险气息扑面而来。程晚宁握紧修眉刀:“周先生伤的是左臂,怎么右腿也瘸了?“刀尖抵住他大腿内侧,“红磡隧道急刹时,我的鞋跟碾到什么硬物了吧?“
周世尧轻笑,握住她手腕将人扯进怀里。染血的绷带擦过脸颊,他唇齿间有龙舌兰的炽烈:“大小姐不如亲自检查...“突然响起的惊雷吞没尾音,程晚宁的掌心贴在他心脏位置——剧烈震动,这不该是职业杀手的应激反应。
床头柜的怀表突然发出齿轮卡顿声。程晚宁转身去取的瞬间,周世尧将她压进鹅绒被。监听器从枕下滑出,金属外壳映出两人交缠的轮廓:“父亲知道你往书房放了多少个小玩具吗?“
“你知道程振龙今天见了廉政公署的人吗?“他含住她耳垂低语,舌尖在耳骨画圈,“你母亲的怀表...真的停在了坠海那刻?“
程晚宁浑身血液凝固。窗外闪过车灯,二叔的奔驰正碾过雨幕。周世尧翻身下床时带倒相框——母亲抱着她在太平山顶的合影,玻璃裂痕将相握的手劈成两半。
“明天九点。“他系着衬衫纽扣,阴影中的侧脸半明半暗,“荷李活道有场好戏。“警官证从裤袋滑落,正巧掉在程晚宁赤足边。
撕开夹层的瞬间,她呼吸停滞——泛黄照片上,年轻的母亲正将怀表交给穿警服的男人。那人眉心的痣与周世尧如出一辙,而背景里的南丫岛灯塔,正是母亲坠海之地。
暴雨冲刷着二十年前的秘密,程晚宁听见记忆深处传来童谣。母亲为她梳头时翡翠梳突然折断:“阿宁记住,真正的好玉...“血珠滴落在怀表上,“...摔碎了也要扎进仇人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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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困局(上)荷李活道惊魂
晨雾裹着朱砂色门楣,荷李活道的古董店还未卸下木板门。程晚宁的细高跟叩在青石板上,回声惊起檐角白鸽。她摩挲着包里的警官证照片——二十岁的周世尧穿着笔挺制服,胸前挂着母亲留下的怀表。
“程小姐看货还是淘货?“店主掀起湘绣门帘,满室沉香中陈列着明清家具。她的目光掠过黄花梨博古架,最终停在角落的珐琅座钟上。钟摆停滞在九点零七分,与母亲坠海时间分秒不差。
“上个月收的南洋货。“店主捧出锦盒,翡翠簪在绒布上泛着冷光,“说是陪葬品,簪头浸过血沁。“程晚宁的指尖刚触到簪身,身后突然传来周世尧的低喝:“别碰!“
他擒住她手腕的力度近乎粗暴,翡翠簪当啷坠地。裂纹从簪头金丝掐花处绽开,露出半截微型胶卷。程晚宁盯着胶卷上“NY1147“的编码,耳边炸响法医当年的低语:“程太指甲里的胶卷,记录着盛泰三十年走私路线...“
玻璃橱窗轰然爆裂,周世尧将她扑倒在酸枝屏风后。子弹击碎青花瓷瓶的瞬间,他唇间溢出的潮州话与母亲哄她入睡的腔调重合:“阿宁闭眼!“
程晚宁在硝烟中窥见杀手袖口的船锚纹身——与父亲贴身保镖阿忠的一模一样。周世尧的枪管滚烫,弹壳坠地声里,她听见自己嘶哑的质问:“你究竟是谁的人?“
“小心!“他突然旋身将她护在怀中。子弹穿透肩胛的闷响里,程晚宁的掌心触到他后背陈年枪伤——与母亲尸检报告上的弹道角度完全一致。血腥味漫过鼻尖时,她终于读懂他警官证背面的钢笔字:【承诺守护宁安】。
那是母亲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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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困局(中)维港迷雾
游艇会的香槟塔映着血色残阳。
程晚宁轻晃高脚杯,冰酒折射出甲板另一端的身影。周世尧穿着侍应生制服,耳麦蓝光随乐声明灭。他锁骨处的纱布渗出嫣红,与她旗袍上的苏绣牡丹殊途同归。
“二叔来迟了。“程振龙的金牙在暮色里闪光,鳄鱼皮鞋碾过她曳地的裙摆,“听说阿宁今天在荷李活道遇袭?“他的雪茄烟圈喷向周世尧,“现在的保镖连主子都护不住。“
程晚宁用簪尖挑开雪茄:“龙叔的越南朋友倒很忠心。“胶卷在珍珠手包里发烫,那是周世尧中枪前塞给她的,“听说他们在码头留了份大礼...“
游艇突然剧烈颠簸,香槟塔倾覆如瀑。程晚宁踉跄跌进周世尧怀抱的刹那,瞥见他后腰别的竟是父亲书房的鎏金手枪。咸腥海风掀起她鬓发,他唇齿间漏出的镇痛片苦味,与母亲临终前喂她吃的糖果如出一辙。
“游戏开始了。“程振龙的笑声混着引擎轰鸣。程晚宁猛然醒悟——这不是盛泰的游艇,船舷的船锚标志被新漆覆盖,隐约露出廉政公署的徽记。
爆炸声从底舱传来时,周世尧正用领带将她捆在救生筏上。“你早知道...“程晚宁攥住他渗血的衬衫,翡翠簪尖抵住他心口。海水漫过脚踝,他的瞳孔映出冲天火光:“我说过要你活着。“
救生筏坠海的瞬间,程晚宁看见父亲站在码头阴影里,龙头杖尖端闪着遥控器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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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困局(下)血色剖白
赤柱码头废弃仓库里,潮气侵蚀着生锈铁链。
程晚宁在柴油味中苏醒,腕间锁链与母亲当年的镣铐别无二致。周世尧正在给狙击枪装消音器,月光从气窗漏进来,将他眼下的青影刻成沟壑。
“1997年6月17日。“他突然开口,日期像子弹击穿她的心脏——那是母亲坠海的日子,“程鸿生为灭口走私船员,在游艇安装了C4炸药。“
程晚宁的指甲抠进掌心旧伤:“所以你接近我只为复仇?“锁链随战栗哗响,她想起母亲常唱的童谣:【笼中雀啄瞎了饲主的眼】。
周世尧拆下弹匣,黄铜子弹排成北斗七星:“你母亲是我的督查。“他抚过枪托刻痕,那里有个褪色的“宁“字,“她死前传出的最后讯息是【保护我的阿宁】。“
程晚宁的尖叫被爆炸声吞没。仓库铁门轰然倒塌,程振龙举着喷火器步步逼近:“好侄女,你爸让我送你见大嫂。“火舌舔舐油桶的刹那,周世尧将她推入通风管道。
“去码头找蓝色集装箱!“他的嘶吼混着骨骼碎裂声。程晚宁在管道爬行,掌心被周世尧塞入的钥匙刺痛——那是母亲首饰盒的钥匙,盒底藏着父亲所有的罪证。
当她在集装箱里摸到带血的账本时,海警的探照灯刺破夜幕。账本夹页的照片飘然坠落:二十岁的母亲抱着婴孩,与穿警服的周世尧站在赤柱监狱门口。照片背面是母亲的字迹:【世尧,若我遭遇不测,请让阿宁活在阳光下】。
潮水漫过脚踝时,程晚宁终于读懂周世尧眼中的痛楚——那不是卧底看猎物的眼神,是幸存者对遗孤的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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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决裂(上)血色账本
咸腥海风卷着柴油味灌入集装箱,程晚宁攥着泛黄的亲子鉴定书,照片边缘割破掌心。1997年6月17日的产房记录显示,母亲诞下死胎的半小时后,程鸿生从赤柱监狱接回了个男婴——那是程振龙的私生子。
“原来我才是赝品。“她将带血的账本按在胸口,集装箱外传来阿忠的潮州粗口。探照灯扫过集装箱编号NY1147,这是母亲当年卧底的行动代号。
枪声突然炸响,程晚宁透过缝隙看见周世尧瘸着腿翻越货柜。他的狙击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子弹精准击穿追兵的膝盖骨——这是母亲教她的仁慈射击法。
“去三号码头!“他踹开箱门时满身血污,掌心的船锚纹身正在渗血。程晚宁甩开他的手:“你早就知道我是弃子?“账本重重砸在他胸口,亲子鉴定书被海风卷向夜空。
周世尧突然擒住她后颈,吻带着血腥味落下来。程晚宁咬破他下唇的瞬间,摸到他腰后别着的翡翠簪——正是荷李活道那支裂簪。簪头的金丝掐花里,微型摄像头闪着红光。
“你父亲用三十四条人命铺成黄金路。“他将簪子插进她发髻,“现在他要你当第三十五条。“货柜顶棚传来脚步声,周世尧猛地将她推进污水渠。子弹穿透他左肩时,程晚宁看清狙击手制服的船锚徽章——是廉政公署的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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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决裂(中)雨夜轮渡
暴雨中的三号码头像头搁浅的鲸,程晚宁的旗袍下摆缠住生锈铁梯。周世尧的血混着雨水流进她后颈,烫得仿佛母亲坠海前最后的拥抱。
“上个月在这里沉了艘婴儿奶粉船。“他指着远处浮标,“打捞队发现了二十具童尸。“程晚宁想起父亲书房里的慈善奖杯,底座刻着“海上希望工程“。
货轮鸣笛声响彻雨幕,程振龙举着扩音器现身甲板:“好侄女,你爸要用你祭船!“探照灯骤然亮起,程晚宁看见父亲端坐监控室,正擦拭母亲那支染血的翡翠簪。
周世尧突然撕开衬衫,绑满炸药的后背惊出她一身冷汗。“待会我数到三...“他将引爆器塞进她掌心,“往九点钟方向的救生艇跑。“
程晚宁攥着他染血的警官证:“这就是你承诺的守护?“证件夹层照片飘落——八岁的她正给母亲墓前放白玫瑰,而远处树影里,少年周世尧的枪口始终对着程鸿生。
爆炸声浪掀翻货柜时,周世尧用身体护住她滚向船舷。程晚宁在火光中看见他颈后的条形码刺青——这是程家“货物“的标记,印在每个被拐儿童身上。
“跳!“周世尧抱着她坠入怒海。咸涩海水灌入鼻腔的刹那,程晚宁想起母亲教的闭气口诀。他们像两枚纠缠的子弹射向深海,头顶不断有尸体砸落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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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决裂(下)致命答案
太平山脚的废弃教堂里,彩窗圣母像俯瞰着血腥祭坛。
程晚宁用簪尖挑开周世尧伤口处的腐肉,月光将手术钳染成银色。他昏迷中攥着母亲的照片,呢喃着“宁姐对不起“。窗外闪过车灯,程鸿生的劳斯莱斯碾过玫瑰残骸。
“游戏该结束了。“龙头杖叩响大理石地砖,程鸿生身后站着二十三名船锚纹身者——正是账本里“失踪“的廉政公署卧底。程晚宁突然笑了,她认出阿忠脖子上的条形码,和当年被父亲灭口的孤儿院护工一模一样。
周世尧在此时睁眼,染血的指尖在她掌心画圈——这是母亲教的摩斯密码:【我拖住他们,你从告解室走】。
“我的乖女。“程鸿生举起翡翠簪,“你母亲临死前还在求我放过你。“他突然刺向彩窗,圣母像轰然碎裂,露出背后的军火库,“选吧,当程家新王,还是陪这条警犬死?“
程晚宁抚摸着母亲留下的镯子,突然将茶泼向父亲眼睛。周世尧的子弹同时击穿军火库门锁,爆炸气浪掀翻所有船锚纹身者。她趁机将翡翠簪扎进程鸿生咽喉,像母亲教的那样旋转簪身。
“这招...宁姐也用过...“程鸿生笑着倒地,龙头杖滚向燃烧的圣经。程晚宁在热浪中翻找父亲口袋,终于摸到母亲遇害那天的录音带。
周世尧从火场背出她时,消防车的鸣笛正穿透云霄。程晚宁趴在他渗血的背上,听见二十年前母亲的遗言从录音带里传出:“阿尧,带我的小玫瑰离开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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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破晓(上)晨雾与茶香
山顶的晨雾漫过南洋杉,程晚宁倚在露台栏杆上,翡翠手镯滑至肘间。女儿咿呀的呓语从育儿室传来,混着菲佣轻哼的潮州童谣:【月光光,照地堂】。她摩挲着修复如初的怀表,秒针划过NY1147的刻痕,像母亲温柔抚过发顶。
“周太又忘记吃药。“温热的胸膛贴上后背,周世尧将白瓷药盅递到她唇边。三年光阴将他眉间的戾气酿成醇酒,唯有换药时露出的弹孔疤痕,还留着血色往事的余温。
程晚宁就着他掌心饮尽汤药,陈皮梅的酸涩在舌尖化开:“昨夜梦见母亲在陆羽茶室教我做虾饺。“她转身勾住丈夫松垮的领带,“你猜她说了什么?“
周世尧的吻落在她胎记处:“说我的叉烧包火候太差。“晨光漏过他卷起的衬衫袖,小臂新纹的玫瑰覆盖了旧伤疤。女儿摇摇晃晃扑来,颈间翡翠平安锁撞出清响——正是那支染血玉簪熔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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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破晓(中)往事入茶
陆羽茶室的吊扇搅动着1933年的时光。程晚宁轻点女儿鼻尖:“妈咪小时候最怕来这里。“她望向墙上的老照片,穿白西装的母亲正在茶桌下与线人交换胶卷。
“为什么呀?“女儿把虾饺戳得汁水四溅。周世尧握住孩子的手腕,教她正确执筷:“因为这里有会吃小孩的叉烧包。“他朝妻子眨眼,眉心的痣在蒸汽中忽明忽暗。
程晚宁忽然哽咽。当年母亲就是在第三张茶桌教她:“真正的叉烧包要捏三十六个褶,就像...“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如今她终于明白,那未说完的比喻是“就像警察守护正义的年轮“。
“周sir的手机在震。“女儿举起儿童手表,屏幕显示警署来电。程晚宁瞥见来电人“廉政公署陈督察“,那是当年在集装箱接应他们的卧底。
周世尧挂断电话时,无名指婚戒在晨光里流转:“新人想听三号码头案。“他抹去女儿嘴角奶黄,“我说要问家里领导。“
程晚宁笑着踢他小腿,桌布下的脚踝相缠。女儿突然指着窗外:“那个爷爷的拐杖会发光!“程晚宁浑身血液凝固——穿唐装的老人正用龙头杖轻叩玻璃,杖头蟒眼泛着熟悉的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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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破晓(下)岁月静好
浅水湾别墅的夕照漫过琴房,程晚宁弹奏着母亲最爱的《月光》。周世尧倚着三角钢琴,枪茧手指在琴键上敲出摩斯密码:【别怕】。女儿在地毯上拼着乐高监狱,正是廉政公署重建的赤柱拘留所模型。
“今天遇到程振龙旧部。“她突然按住琴键,刺耳和声惊飞窗外白鹭,“他说父亲没死在那场火里。“
周世尧将热可可放在谱架上:“老陈带人端了西贡的地下诊所。“他指腹抚过她颤抖的肩胛,“整容医师的客户名单上有你二叔。“
女儿举着乐高警察跑来:“舅舅说周末带我去骑警马!“程晚宁怔住——当年被父亲调包的“死胎“弟弟,如今在警队骑着母亲最爱的纯血马。
晚风掀起琴谱,泛黄照片飘然落地。二十岁的周世尧与穿孕妇装的母亲站在警校操场,两人中间是用子弹壳拼成的“宁“字。程晚宁忽然读懂丈夫总在深夜摩挲的旧伤——那是为保护怀孕母亲留下的弹痕。
“妈咪看!“女儿将翡翠平安锁贴在监听器上,公署的频道正在播报:“...程氏集团余党全部落网...“周世尧突然抱起女儿转圈,笑声震落窗棂积尘。
月光漫进来时,程晚宁在丈夫怀里听见双重心跳。女儿熟睡的容颜与母亲遗照重叠,太平山下的霓虹依旧绚烂,但今夜无人需要数着心跳等天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