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脚步声纷沓,泥泞和水花飞溅,有数人正在狼狈地奔跑,喘息声在雷雨中仍格外清晰。
「明心,你...你支撑得住吗?」
「呼......无事.....无事。玲珑你牵好两个孩子,再坚持一会......我们一定可以逃得掉的......」
被唤作玲珑的少妇正牵着两个垂髻小儿,边跑边回头看着夫君,听得他这样说,一双明眸登时含着泪水打转:「『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都是因为我和我爹的《逆天诀》.....才会、才会害你......」
「别这样说,咳、咳咳......没什么害不害的。」叫明心的男子缓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抬手给自己和妻儿续了隐身诀。
两个小孩自然不懂大人这些忧喜交加的细腻心思,只知身体又冷又饿,跑得筋疲力竭,左边的那个嘴一扁,大哭起来:「娘亲,我不要跑了,不跑了,呜呜呜......」
另一个小孩也被雨淋得直哆嗦,却没有哭闹,小声地说:「可是,哥哥,娘亲说我们不跑,会、会被坏人抓走。」
「我不要跑了!」那哥哥气急败坏嚷道:「天上有东西在追着我们,跑不掉了,还不如跟、跟坏人拼命!」
「没力气跑,倒有力气吵了?」霍玲珑眉头一竖,正想教训大儿子,一声尖锐的鸣叫忽然划破夜空,她顿时紧张地捂住两个儿子的嘴巴:「噤声!」
天上飞来数十只大鹰,羽毛漆黑如墨,不畏雷雨,聚在一起就像一群形状扭曲的恶鬼。
四人看见黑鹰往这边飞来,俱都屏住呼吸,两个孩子吓得直发抖。
谢明心一听到那鹰鸣,脸上就露出痛苦之色,嘴角溢血,但仍拼命支撑着,默念法诀再加固了一下各人身上的障眼术。
那群黑鹰在他们头顶的天空盘旋,叫声凄厉,刺得众人耳朵发痛。它们逗留了半炷香的时间,见没有收获,就飞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霍玲珑舒了一口气,顾不得看两个六神无主的孩子,跑向谢用心,扶他起来:「明心你怎么样?你身上那毒...那毒......」
「不碍事,我......」丈夫虚弱地抹了抹嘴角的血,正想站起来,却被霍玲珑阻止了:「罢了,我们都别逞强了......孩子们也都累了,就好好地歇一会......明心你也歇一歇。」
谢明心只得无奈应了,让妻子搀扶着背靠一棵枯树略作休息。
雨势依然很大,四人衣衫尽湿,狼狈地彼此对望,脸色都煞白如纸。
「爹爹......为什么有黑鹰追我们?」小儿子怯怯地问。
「有坏人要害你们爹爹。」霍玲珑告诉他。
大儿子嘴一撇,脸露不忿:「爹爹不是常说天道轮回,恶人会有报应吗?怎么有人害爹爹,我们明明没做错事,还得逃跑?」
霍玲珑一窒,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谢明心苦笑着摸了摸大儿子的脑袋:「因为这世上坏人很多,好人很少。所以呢,当好人不容易。但是,你们要像师祖给爹爹起的名字『明心』一样,心如明镜,不惹尘埃,明白吗?」
霍玲珑看两个茫然的孩子,心里疼惜。摸着小儿子的头顶对丈夫说:「孩子这么小,哪里懂什么心志?你啊,不像凌绝峰桀骜不驯的剑修,倒像五雅堂那群书呆子。」
她又告诉两个儿子:「还是听娘亲的,要像娘亲名字一样,心思玲珑剔透,聪明点,不要被坏人骗了去,懂吗?」
两个小孩点点头。
四人又低声聊了一会,这段时间以来的长途跋涉,风餐露宿,让他们都疲倦得很,不知不觉睡着了。
大儿子睡得不安稳,半个时辰后被雨声吵醒,环视四周,就看见父亲蹲在树下一动不动,心里疑惑。离开母亲的怀抱,站起来走近父亲:「爹爹?你在做什么呀?」
谢明心缓缓回过头来,眼睛竟布满血丝,盯着大儿子,喉头一动,忽地暴起,双手微张,扑了上去。
「爹爹!」大儿子从未看过和善的父亲露出如此凶神恶煞的模样,大惊失色,一跤跌坐在地上,旋即被重重扼住了喉管,只能发出破碎的鸣咽声:「唔呃--」
霍玲珑听得儿子呼救,睁开眼睛一看,也登时惊得魂飞魄散,放开小儿子,冲上去要把两人扯开:「明心,你放手啊!这是咱们的孩儿,快醒醒!」
她凄声叫喊了十多遍,小儿子也被吵醒了,惊恐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懂呆坐在原地小声啜泣。
谢明心听得小儿子哭泣,动作才稍缓,放开了大儿子,眼珠迟缓地转了一转,才回过神来,茫然地望向霍玲珑:「咱们的......孩儿?」
霍玲珑顾不得安抚惊魂未定、连连咳嗽的大儿子,执起谢明心的手看,只见不知何时,修长的手上的血脉全凸了出来,里面流着的血变黑了,整个手背就像爬满了丑陋的枯藤一般:「唉呀!明心你......你的手.....刚刚是毒发了?」
谢明心脸色一变,咬了咬嘴唇,收回手说道:「别看了,脱险以后找个清静的地方疗伤......就会好的。」
霍玲珑正想说话,听见林子里远远传来呼唤:「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