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见面

张玉瞧着烛火照耀下的那道高大身影，无论是行事风格，还是走路的姿态，他越看越觉得有几分熟悉。

虽然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他听起来还是有许些耳熟。

“莫要乱动。”

满是老茧的大手捏住了张玉的下巴，将一枚丹药粗鲁的塞进了他嘴巴里。

张玉与面具后的那双眼睛对视，一段记忆猛然浮现在脑海中，他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像是印证了心中猜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拽住了道袍。

“是上将军吗，小人张玉，巍鬼营前司第三百户......”

张玉的语气有几分激动，死死的盯着直起身子来的虎头道人。

听到巍鬼营三个字，严望的身形微微一顿，记忆中的某张青涩面孔总算与身前之人重合起来。

“原来是你啊，小六儿。”

严望恍然大悟，下意识的弯腰扶了张玉一把。

“你个老杀才，这么多年不见，怎么连孩子都有了。”

他没想到时隔多年后，还能遇到当年自己亲手带出来的部下。

“将军，真的是你......”

张玉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严望，满脸的激动之色，下意识的就要腰腹用力，借着严望的臂膀站起身来，谁曾想到全身上下都传来一阵酸软胀痛之感，根本抬不起劲。

“好好待着吧，一大把年纪了，还被一个后生弄到这个地步。”

严望拍了拍他的肩膀。

听闻此话，张玉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惭愧之色，

“好了，在这歇着吧，日后再去寻你一聚。”

严望站起身来，将那韩真人单手提起，扛在肩膀上，正欲走出庙门时，

却听到身后的张玉叫道。

“将军，前些时卑职听闻......”

说到这，张玉脸上露出几分踌躇之色，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道。

“李家的那位小娘子，她，她又回来了。”

庙前，严望的步子缓了缓，沉默片刻，缓声说道：

“这样吗......”

余音连同那道身影一同消失在黑夜里，再也不见。

......

“爹，这又是何人，为何您称他为上将军？”

“我北陈自开朝来，唯有一人凭泼天军功跻身上柱国之位，拜大将军，你说他是谁？”

“呃，这个......这个.....”

“瓶儿，你最近是不是又没去学堂......”

“哎呀，爹!”

“你再这样逃学，下回你娘揍你，为父可不护着你了。”

“是是是。”

......

“不过您最后为啥要提一嘴那李家小娘子啊？她又是什么人。”

“问这么多干什么。”

“难道是那位严柱国早年间的相好不成？瓶儿记得严家的大娘子分明姓张才是。”

“休得胡言，回去真得让你娘好好管教你了，这都是哪跟哪，那些坊间收来的腌赞话本，回去就跟你一把火烧干净了！”

“哎呀，爹，像柱国大人那等人物，才不会跟我这小女子一般计较呢，您急个什么呀。”

“跟瓶儿说说呗，瓶儿也想知道那位跟您提及的李家小娘子到底有什么纠葛。”

“这个嘛，行吧，其实也没什么，今日这番话你只可存于心中，莫要往外传。据传前齐时，李严二家便是世交，自幼起，将军他便与李家长女指腹为婚。”

“两人自幼在一块玩耍，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

“后来天下大乱，将军随陛下起事，征伐各路诸侯反贼，那位李文君也是随军陪同左右。”

“按常理来说，原本的严家主母应该是这位李文君才是。”

“但也不知怎么的，据说那李文君在去庙里为将军上香求平安时，偶遇了位坤道，言她有修道之资。”

“也不知是什么道能如此吸引人……”

“反正两人就这么分开了，李文君不告而别，飘然远去，自断情缘，随那女坤上山修道，将军则继续征战天下。”

“再后来，大局已定，天下太平，将军他在陛下的撮合下，娶了淮州张氏嫡女为正妻。”

“这样啊，看来那坤道着实可恶，古人言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缘……”

“倒也不能怪那坤道，人各有志罢了……”

父女两互相搀扶着往山下走去，交谈声与过往一同消散于山间中。

.......

“你醒了？”

韩雀悠悠醒来，身前的火堆驱散了山间的几分寒意。

他撑起身子来，瞧了眼对面正襟危坐的虎头道人，强忍着左臂传来的剧痛，翻了个身子低下头说道：

“道兄高抬贵手，饶我一命，韩某不胜感激。”

听闻此话，严望不为所动，拨了拨架子上烤的油光发亮的野兔，淡淡的说道：

“留你一命也不是不行，吃完这顿，带我去清雨那，若再敢耍什么小心思，后果自负。”

“是......”

韩雀敏锐的察觉到面前这道人似乎心情不佳，怕再惹怒了此人，也就没敢拒绝。

夜色茫茫，严望稍作休息后，便不顾韩雀的反对，将其扛在肩膀上下了仙霞山，根据此人的指引，驱使【追月梭】朝着清雨道人的藏身处赶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功夫，两人最终在一处白雾笼罩着的山谷前停下。

“便是这了，清雨道兄嘱咐我，若是得了人，直接来此处。”

韩雀指了指山谷深处，小声说道。

“嗯。”

严望打量着四周，敏锐的察觉道两侧石壁似是有隐约的法阵波动传来。

看来这地方应该设下了防御、迷踪之类的阵法，贸然闯进去，怕是会惊扰此人。

想到这，严望撇过头，看着捂着肩膀，呆站在原地的韩雀，冷声道。

“还愣着作甚，你莫要告诉我，你没有进入其中的法子。”

“这......”

韩雀还想辩解两声，便瞧见了严望又拿出那枚怪异的拨浪鼓，朝他举了举示意。

事已至此，韩雀哪能看不出，眼前这位虎头道人修为应该是比他高出许多，其手中之物，至少也是二阶法器往上走。

他若是再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此人恐怕真的会痛下杀手。

“天杀的清雨，是怎么惹上这尊煞星的，这混蛋惹下的事，却让道爷我来挡灾.......”

眼见身旁的虎头道人已经握住了那拨浪鼓，隐约已有几分不耐。

韩雀不敢再耽搁，暗自念叨着“你不仁别怪我不义”，顺手取出了清雨道人交付他的一枚令牌，朝前方挥了挥。

神奇的是，经此一举，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浓浓白雾果然减弱了很多，一条青砖铺就的小路，在雾中若隐若现。

“你走前面，把手放下，若是让清雨瞧出了不对，你我都要被困在此阵中。”

严望命令韩雀走在前面，一只手抵在了他后背处。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山谷中，身影淹没在白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