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踪十年归来

青山村是个很偏远的山村,以前都是泥泞路,去镇上赶集都要步行走上一个小时,近几年国家有政策修了路日子才好过些。

海拔较高,九月份的天,夜间都是凉的。阴雨绵绵,有不知名的鸟叫声从不远处的山林里传来,一声一声,格外骇人。

“今天凯龙家那个小老婆又打电话过来了,让我们继续瞒着,千万不能把那丫头失踪的事暴露出去,可一直这么瞒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这都十年了,再瞒真得露馅了。”

村里一栋两层的平房。

一楼有一男一女两个老人正在吃晚饭。

标准的农村老人。

刚刚的话是老太太说的。

“脑子再笨的人培训班不停地上三年,高考也该看到点成绩了,更别说那丫头还有那么一对头脑聪明的爹妈,现在是九月,新学期都开始了,我们总不能拿她又要复读一年来搪塞吧。再复读一年就是第四次读高三了,她爹那边指定得来人。”

“那你说咋办?”老头卷烟抽个不停,看得出也很愁。

“我怎么知道,我这不是让你一起想办法吗!你那个烟能别一直抽吗,烦都烦死了!”

早些年老太太说话还没这么洋气,是家里出了个有钱人,这些年联系得多了才跟着有样学样。

“我哪晓得,让凯龙那个小老婆自家想法子……”

叩叩叩——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同时抬头朝紧闭的双开木质大门看去。

“这个时间谁会来咱家?”

他们家在村头,离村里其他人家都比较远,平常很少会有人晚上来串门,更别说今晚外面还下着雨。

“我哪晓得。”

叩叩叩——

敲门声再次响起,一声一声很有节奏,伴着一道惊雷,莫名恐怖。

“老头子,你去开门看看是谁。”

“……你去!”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两人都做过亏心事,还是大亏心,此时心里都泛着虚。

门却不用他们起身去开,分明门闩从里面扣上的,紧扣着的门闩却突然动了动,几下就“咔”地一声直接松开了!

门从外面被推开。

屋外下着雨,电闪雷鸣,借着闪电的光亮能看到门口站着个人。

一身红色长裙,长发飘飘,打着一把红色油纸伞。

又一道闪电从天际划过,看清了红伞下人的脸。

屋中的两人瞳孔放大,惊掉了手中筷子,尖叫:“鬼,鬼啊!”

尖叫声,撞到桌椅板凳发出的声音,乱成一团,两人惊恐地缩到桌角瑟瑟发抖。

屋外的红衣人不仅没有离开,还收了伞走进来。

步入灯光下,她那张脸看得更清楚了。

老太太差点吓得晕死过去,又怕晕过去就真死了,强撑着一边发抖一边开口:“凌惜,不是我们害的你,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你找别人别来找我们!我们是无辜的,和我们无关啊!”

喊完又在那里细碎念叨什么天灵灵地灵灵鬼怪退散,神经兮兮的。

老头也吓得不轻:“你、你是人是鬼?!”

红衣人没有应他们,拿着收好的红伞一步步朝二人走来。

高跟鞋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听来氛围感很强。

走近了才发现红衣人一头长发不是披散的,是用一支黑色的素簪挽起少许,身上的红裙也是带了点设计的,红裙与她头上的簪子以及撑起的红色油纸伞很搭。

皮肤白皙,面容姣好。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夜里,美人执伞而来绝对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我当然是人啊。”

她声音也很好听。

可惜在这样电闪雷鸣的恐怖氛围映衬下,缩在桌角发抖的两人听来只觉得吓人。

年轻的红衣美人冲他们笑:“十年不见,三爷爷三奶奶怎么变得这么胆小了,我印象里你们明明是很凶悍的。”

她又走近几步,将她的脸看得更清楚,又见地上有她的影子,老头才试探着开口:“你、你真是人?真是凌惜?”

红衣美人眨眨眼:“当然啦,我当然是人,你们怎么会觉得我是鬼呢,是以为我早就被人害死了吗?”

“你、你都失踪十年了,我们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当然会以为你是被人害了啊。”老太太李芬芳哭了出来。

也不知是得知对方不是鬼喜极而泣还是被吓的。

她哆哆嗦嗦试探着上前想去碰霍凌惜的手看看她有没有体温,手伸了几次都没敢碰上去,还是霍凌惜抬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她才确定霍凌惜是有体温的,真是人。

“啪”地一声,这一巴掌非常响亮。

老太太的脸被扇得偏向一边,当即红肿起来。

“三奶奶感受到我的体温了吗,就说我是人吧。”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好似刚刚那一巴掌不是她挥出来的一样,瞧着美丽又无害。

李芬芳和霍大山却都被惊得不轻。

不亚于刚刚以为是看到鬼的时候。

这还是印象中那个乖巧有教养,不管他们怎么打骂都不反抗一下只会躲起来偷偷掉眼泪的小丫头吗?

但刚经历那样惊心动魄的场景,又做了亏心事心里正发虚,两人谁都没敢开口问霍凌惜要这巴掌的说法。

“是人,是人,你、你确实是人!”

李芬芳捂着被打疼的脸下意识后退远离她。

“可是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一连的冲击,事情又发生得太过突然,李芬芳脑子都是混乱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中只回响着:

是人就好,只要是人不是鬼就好!

霍凌惜将红伞拿在手里,伞柄勾挂在食指上转圈,侧眸笑着看向李芬芳:“我不能回来吗?”

这一下差点将李芬芳的魂吓飞。

是人也不见得比鬼好多少。

一样吓死个人!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你想回来就回来想回来就回来,我、我就是好多年没有你的消息,突然看到你回来很激动。凌惜,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又是怎么突然想着回来的?”

手一转,伞柄握在手里,伞尖直指李芬芳眼睛,速度之快让李芬芳以为眼睛下一秒就要被戳到,尖叫一声跌坐在地。

伞却没有收回,而是顺着下移落在李芬芳喉咙处。

居高临下,仿佛下一瞬就要刺入她喉咙!

李芬芳吓得失了声,叫都叫不出来。

“三奶奶真要听我细说我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又是怎么突然想着回来的吗?”霍凌惜微微低头,微笑着看她,“不如我们先来说说当年三奶奶和三爷爷带我去隔壁县城赶集,是怎么将我弄丢的?”

又抬眸朝霍大山看去,霍大山吓得刚拿出的卷烟都拿不稳。

“……不是我们!”霍大山声音有点哑也有点抖,“不是我们害你,你、你那时年纪小又不识路,县城赶集人多,你、你就走丢了,我们找你了,真的找了很久,只是一直没找到人。”

“找不到人为什么不报警?又为什么不把我走丢的事告诉我爸而是选择隐瞒?还一瞒就是十年,挺能瞒啊你们。”

“我、我们……”

“好了别紧张,我没打算现在就找你们算账。”霍凌惜收了伞。

她的话却犹如一道惊雷砸入两人耳中。

是没打算现在就找他们算账,并不是不打算找他们算账!

“赶了一天路有点累,我的房间应该还留着吧?”

“留着,留着的!我每隔几天就会去打扫,很干净,可以直接住!”不再被伞尖指着的李芬芳总算找回自己的呼吸,赶忙回答她。

霍凌惜将伞拿在手里,冲她微微一笑:“谢谢三奶奶,三奶奶有心了。”视线转向霍大山,也是面带微笑,“我的行李箱在门外,辛苦三爷爷帮我搬上楼,谢谢。”

非常礼貌。

礼貌得让人害怕。

霍凌惜却不管自己给两人带来怎样的冲击,高跟鞋的声音渐渐响起,缓步上了楼去。

等听不到脚步声,霍大山和李芬芳才瘫软在地。

李芬芳“哇”地一声大哭出来:“老头子,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她不是鬼,可她比鬼还要可怕,刚刚她那伞尖差点就戳进我眼睛里了,她居然还笑眯眯的像是没那回事一样。太吓人了,她就算不是鬼也是个疯子!”

霍大山吞了吞口水:“她那么小就……走丢,能活着回来又咋可能是个好人,疯了才正常。给凯龙的媳妇打电话,马上!”

“对对对,打电话!”

一通电话打得兵荒马乱。

霍凌惜对此并不关心,她推开曾在这里住过两年房间的门。

八岁那年被父亲流放到这乡下老家来思过,住到十岁走丢,而今十年过去,她都二十岁了。

房间与她记忆中相差不大,还是那套床单被套,只是书桌上和地上都堆了不少书和学习资料,书和学习资料都被翻旧了,老旧的木衣柜里挂着不少衣服,看样子应该是从八岁到二十岁这个年龄段穿的衣服都有,不是新衣服,都是穿旧了的。

瞧着像真有一个女孩在这里长大一样。

这些个人,作假确实有一套。

有人敲门:“凌惜,你的行李拿上来了,早点休息!”

霍凌惜打开门,只看到一个红色的行李箱,没见半个人影。

估计又被她这红色的行李箱吓着了。

轻嗤一声,这才哪到哪啊,胆子真小。

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套崭新的床上用品换上,又拿了套睡衣去洗了个澡,这一夜霍凌惜美美地睡了一觉。

她是睡得好了,其他人却是被吓得一晚上不敢睡。

第二天霍凌惜照旧六点起床。

等她洗漱换好衣服下楼,楼下已经有人在等着。

她从楼梯走下来,一身白色碎花长裙,梳着个公主头。

很漂亮,也显得格外纯良无害。

她冲屋里多出来的人微笑打招呼:“好久不见呀,小姨。”

被她唤作小姨的人表情非常精彩,似乎是想挤出笑回她,却半天都挤不出来,僵着脸:“好、好久不见,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