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太岁悬颅

暗河的水流裹挟着《水经注》残页,小七的青铜左手在弱水中发出编钟般的嗡鸣。女娲石表面的气孔渗出胶状弱水,将途经的北魏镇河铁牛腐蚀成蜂窝状。李白抓住一具浮棺,棺盖上“开皇十八年敕造“的阴刻文字正被弱水冲刷成甲骨文。

“看头顶!“李白剑锋挑起河面磷火,火光映出穹顶倒悬的青铜城池。那些榫卯结构的阁楼梁柱间,穿梭着《酉阳杂俎》记载的“墨精“——用松烟与尸油炼制的守陵灵,此刻却驱动着类似水运仪象台的齿轮组。

小七的战术手表突然渗出朱砂,表盘化作《括地志》残卷。乙未年七月初七的字样正在融化,重组为武周时期的则天文字:「太岁在角,当往梁山」。他的青铜手指触碰文字时,女娲石突然生长出《考工记》车舆纹。

暗河分岔处传来羯鼓声,十二艘独木舟载着铜皮傀儡破浪而来。这些傀儡眼眶里跳动着《岭表录异》记载的鲛人脂,手中所持却是装配了唐弩机括的突火枪。小七的青铜左掌抓住射来的火箭,掌心木纹竟开始逆向生长为活体桃木。

“是武周时期的厌胜术!“李白割开酒葫芦,将残酒泼向岩壁。液体在《元和郡县图志》的碑刻上燃起冷火,显露出暗藏的天罡地煞图。当女娲石靠近时,天伤星方位突然坍陷,露出通往乾陵的盗洞。

傀儡船的突火枪齐射,火药里掺杂的朱砂在弱水上燃起《淮南万毕术》中的“离朱火“。小七跃上浮棺,青铜左掌拍击水面激起的弱水珠,竟在空中结成《鲁班书》记载的“天罗网“。火焰撞上水网的刹那,整条暗河突然倒流,将半数傀儡船卷进隋炀帝开凿的旧运河时空裂隙。

盗洞中渗出带着铁腥味的月光。小七刚踏入穴道,怀中的女娲石突然与岩壁产生共鸣,陨铁气孔中喷出的弱水将石壁腐蚀成透明状。他看见石壁内部封存着武周时期的诡异造像——那些佛像长着齿轮结构的千手,掌心托着《神机制敌太白阴经》的铸铁残页。

“这不是盗洞,“李白的剑柄敲击地面,“是神龙元年袁天罡重设的九曜噬嗑阵。“话音未落,地面突然浮现二十八宿星图,每颗星宿位置都涌出《太平广记》记载的机关兽:寅位的木虎关节嵌着景教十字,巳位的火蛇七寸处却是波斯锁子甲。

小七的青铜左手不受控制地按向危宿星位,女娲石中流出的弱水瞬间灌满星图沟槽。当北斗天权星亮起时,所有机关兽突然调转方向,将追来的铜皮傀儡撕咬成《西京杂记》中描述的“金人十二“碎片。

岩壁突然传来琵琶轮指声,音波震落满穴《历代名画记》记载的矿物颜料。三名着半臂胡装的乐伎从《韩熙载夜宴图》的裂隙中走出,她们怀抱的曲颈琵琶上,轸箱里转动的不是丝弦,而是《梦溪笔谈》记载的西夏擒纵器。

“安禄山的燕乐十三部...“李白以剑为笔在空中画《破阵乐》谱,剑锋与琵琶声相撞迸出火星,“小心她们改装的霓裳羽衣曲!“

乐伎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腔内的青铜编钟阵列。当她们拨动钟杵时,发出的竟是大食数字谱写的《秦王破阵乐》。小七的青铜左臂突然痉挛,女娲石表面浮现出与编钟频率共振的《灵宪》浑仪图。

“敲碎夹钟位的钟虡!“李白将酒葫芦掷向空中,葫芦表面的《西域图记》突然投影出龟兹乐谱。小七连开三枪,子弹穿过投影击中乐伎胸前的黄钟宫钟架,青铜编钟阵列顿时发出刺耳的变徵之音。

女娲石突然剧烈震动,气孔中溢出的弱水在虚空书写《乙巳占》星图。当紫微垣第三星被弱水填满时,整座九曜噬嗑阵突然反转,将乐伎们胸腔的编钟转化为《乐书要录》记载的“丧门柩“。青铜钟架疯狂生长出槐木棺材,将乐伎封入《通典·凶礼》所述的椁室。

盗洞尽头传来地动山摇的咆哮,小七的青铜左手指纹正逆转为武周新字的“曌“。战术手表完全玉化为日晷,晷针指向岩壁上突然显现的《两京新记》残碑。碑文记载的却不是文字,而是用突厥狼血绘制的三足乌图腾。

当二人冲出盗洞时,眼前景象令身经百战的小七也倒吸冷气——乾陵神道两侧的翁仲全部活化为青铜巨像,它们的瞳孔里转动着《海国图志》中的西洋机械钟。更可怕的是无字碑,碑面正渗出《贞观政要》的鎏金文字,每个字都在不同时空维度闪烁。

“太岁在角...“李白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涂在女娲石表面,“快把日晷针指向角宿!“

小七举起玉化的战术手表,晷针突然自动弯曲成《周髀算经》中的勾股弦。当阴影落在角宿位时,无字碑上的鎏金文字突然实体化,化作《唐会要》记载的飞骑禁军破空而来。这些骑兵的马蹄铁上铸着大食数字,手中马槊却装配着宋代神臂弓的机关。

女娲石在此刻爆发刺目白光,小七的青铜左臂生长出《营造法式》中的斗拱结构。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无字碑瞬间,碑体内部传出三百六十个齿轮同时咬合的巨响。乾陵地宫穹顶缓缓开启,露出核心处令人窒息的真相:

九条青铜巨龙盘绕的棺椁上,武则天的金丝木乃伊正被《畴人传》记载的浑天仪锁链禁锢。而悬浮在棺椁上方的,是直径三丈的青铜浑象,其表面《开元占经》的星宿标记正被改写为拜占庭星图。更诡异的是浑象中央的心宿位置,镶嵌着一块与小七左手同质的陨铁——那才是真正的女娲石本体。

“我们带回的是赝品...“李白剑尖颤抖着指向棺椁下方,那里堆砌着数以千计的玉质棋子,每枚棋子上都凝固着苏小小面容的某个表情,“从赤眉军到黄巢,所有盗墓贼都成了补天棋局的弃子。“

骑兵的马槊突然调转方向,小七发现这些飞骑禁军的咽喉处都嵌着鬼兵符碎片。他的青铜左臂不受控制地抓向浑象,女娲石赝品突然爆裂,内部涌出的不是弱水,而是《历代法宝记》记载的“劫灰“——这些来自末法时代的尘埃,正将接触到的一切逆转为《周易参同契》所述的原初混沌。

在意识消散前,小七看到李白的身影在劫灰中琉璃化,道袍上浮现出《唐六典》尚书省的火印。而乾陵深处传来苏小小的声音,此刻却混杂着武曌的诏书腔调:“朕等你的左手很久了...“

当劫灰即将吞没瞳孔的刹那,小七的青铜左臂突然刺入浑象心宿位。陨铁与血肉交融处迸出《易传》所述的“天地氤氲“,那些湮灭万物的劫灰竟在青铜纹路间凝成《尚书·洪范》九畴的甲骨文字。李白的琉璃化身躯突然折射出七彩虹光,道袍上的尚书省火印在混沌中烧灼出《唐六典》的救赎条款。

“用浑仪锁链!“李白残存的声音从虹光中传来。小七的青铜手指抓住禁锢武则天的浑天仪铁索,发现每节锁环都刻着《乙巳占》的二十八宿距度。当锁链与女娲石碰撞时,乾陵穹顶的青铜城池突然倾覆,倒灌的弱水中浮起数以万计的《历代钟鼎彝器款识》铭文。

飞骑禁军的鬼兵符在铭文照耀下纷纷剥落,他们的铠甲缝隙里钻出《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记载的祝余草。小七趁机拽动锁链,武则天棺椁下的玉棋子矩阵突然旋转,每枚棋子都射出《开元大衍历》的晷影光线。这些光线穿透劫灰,在虚空编织成覆盖整个地宫的《皇极经世》卦象图。

“震上兑下,随卦动而天下随时!“琉璃化的李白突然恢复人形,但半边身体已变成《十道图》的绢帛材质。他咬破指尖在女娲石表面画出归藏易符,青铜浑象的拜占庭星图突然逆转为《甘石星经》的原始分野。

苏小小与武曌混杂的声音骤然尖利:“区区李淳风残卷...“悬浮的浑象突然裂开,露出内部《五行大义》记载的六合仪。仪枢上旋转的不是传统六合盘,而是用高昌棉纸与吐蕃青稞胶粘合的亚欧大陆沙盘,每粒砂砾都对应《元和郡县图志》里的州县人口。

小七的青铜左臂突然被沙盘引力捕获,女娲石陨铁在亚细亚板块位置烧出赤红烙印。当他的血肉触及长安城坐标时,整座沙盘突然坍缩成《西域图记》所述的“芥子须弥“,将劫灰尽数吸入《列子》记载的终北之国裂缝。

武则天的金丝木乃伊突然睁开双眼,瞳孔里转动着《大唐西域记》的梵文贝叶。浑天仪锁链应声断裂,她的手指指向小七:“昭武九姓的血,大月氏的骨,安息国的魂——你果然是袁天罡选的阵眼。“

地宫剧烈震动中,那些被吸入须弥的劫灰突然反涌,凝结成《唐会要》记载的景教十字架。李白扯下绢帛化的左臂抛向空中,断臂上的《十道图》化作三百里蜀道山水,将十字架镇压在《华阳国志》的僰道悬棺群之间。

“快刺穿六合仪的阳燧镜!“李白残躯撞向浑象,绢帛身体上浮现出《海岛算经》的测望术式。小七用青铜左臂抓起半截翁仲石像,在女娲石指引下砸向浑象核心。当阳燧镜碎裂时,镜中竟掉出《蛮书》记载的南诏虎符,符身上“贞元十年“的掐丝银纹灼烧着武曌的木乃伊。

苏小小的声音突然挣脱武曌控制:“天权星位在骊山!“这声呼喊让女娲石剧烈震颤,小七的青铜左臂自动结出《黄帝内经》的午时流注法印。当掌印按在武则天额头时,她颅内的《则天文字》突然具象化为实体,每个字都化作《初学记》记载的灵台观星柱。

整座乾陵开始时空坍缩,李白的绢帛身躯裹住小七:“走震位雷纹!“他们坠入浑象裂缝的瞬间,看见武则天的木乃伊重新被锁链禁锢,那些灵台观星柱正重组为《天工开物》所述的报时更鼓楼。

当二人跌出时空裂隙时,正落在骊山烽燧台残垣上。小七的青铜左臂插进《西京杂记》记载的秦宫础石,女娲石突然与地脉共鸣,显示出地下绵延百里的《三辅黄图》复道。李白的绢帛身体在晨光中逐渐恢复血肉,但左眼已永久转化为《元和郡县图》的注记墨迹。

“看东边...“李白沙哑着嗓音指向天际。旭日初升处,十二座青铜浑天仪正在云层中构筑星图,每架浑仪都连接着《唐两京城坊考》记载的里坊街道。长安城的上空,苏小小的琉璃碎片正汇聚成北斗第四星,而那颗天权星的位置,赫然对应着安禄山叛军大营的狼烟台。

小七的战术手表重新凝聚,晷面显示着崭新的时间:「天宝十四载十一月甲子日」。他的青铜左臂突然渗出《禹贡》记载的玄色贡水,女娲石表面则浮现出《周礼》的九服图——图中标注的“侯服“位置,正在范阳节度使府衙地下三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