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房冲洗心跳频率

暗红色安全灯下，林雾深将心电图报告浸入D-76显影液。我望着自己破碎的心跳曲线在化学药剂里舒展，那些锯齿状波纹逐渐显影成冬季大三角。

“知道心电图纸的纤维走向吗？“他转动滚筒式烘干机，我的T波倒置成昴星团，“是北纬32度的云杉木浆，和你的硝酸甘油会产生光合作用。“

我数着他衬衫下透出的玫瑰胎记，在暗室红光里像颗濒死的红巨星。他突然将手指按在我颈动脉：“现在心跳是显影时间的1/8，适合冲洗M31星云的悬臂。“

医用胶片悬挂在硝酸银溶液里，呈现出诡异的共生状态——我的二尖瓣裂隙正在哺育玫瑰星云，而他肩胛骨的胎记吞噬着暗物质。当烘干机发出第37次震动时，他突然说：“你的心室早搏，听起来像仙后座在坍缩。“

次日在生物实验室，我把头孢克肟粉末撒进天文台取回的太阳风样本。林雾深带来的极光底片在培养箱蓝光里舒展，菌落沿着银河悬臂疯狂繁殖。

“这是最新的天体生物学课题？“他隔着防护服触碰我后背的心电图电极，“用抗生素豢养超新星残骸。“

我举起变异的大肠杆菌菌落，它们在紫外线下呈现蟹状星云的辐射纹：“比你的极光底片诚实多了。至少这些微生物愿意承认，所有星云都是细菌培养皿的放大投影。“

他突然将培养皿举到X光观察箱前。幽蓝的菌丝网络穿透我的肋骨阴影，在心脏缺损处结成网罟星座。这个瞬间我确信，那些被称作“心悸“的痛楚，不过是银河系旋臂在胸腔里转动时剐蹭的伤痕。

深夜的天文台数据处理室，林雾深把我的24小时动态心电图刻录成黑胶唱片。唱针划过P波时发出类似射电望远镜的杂音，他在R-R间期突然开口：“知道心音最适合什么转速吗？“

我调试着分光计的棱镜角度：“33⅓转，刚好够室性早搏形成小行星带。“

他按下唱机开关的瞬间，整座天文台的射电望远镜突然转向。我的ST段压低变成《月光》第三乐章的低音部，而他在QRS波群上升沿吻了我。这个吻持续了2.3秒，相当于光从玫瑰星云抵达视网膜的时间。

“你的T波倒置了。“他舔去我嘴角的显影定影混合液，“像被黑洞扭曲的吸积盘。“

我们在暗房搭建临时病房。林雾深将天文台的光谱分析仪改装成心电监护仪，每当QT间期延长，机器就打印出不同颜色的极光底片。

“昨晚的体温曲线。“他展开三米长的热敏纸，上面是参宿四的光谱分析图，“38.6℃时的氢阿尔法线最接近你培育的荧光珊瑚。“

我注射胰岛素时，他正用我的血糖仪校准日冕物质抛射模型。当血糖值降至3.9mmol/L，他突然说：“这个数值会让极光发出类似珊瑚虫交配的绿光。“

深夜他拆开我的心脏起搏器包装盒，用电极导线缠绕赤道仪。“来做个实验，“他将磁极反转按钮贴在我左锁骨，“当你的心脏停跳，我们就看到磁暴引发的极光倒流。“

某次抽搐发作后，林雾深开始收集我废弃的药瓶。他在每个棕色玻璃瓶里灌注液氮，封存不同时段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

“这是最好的止痛剂。“他摇晃着装有2.7K辐射波的阿司匹林药瓶，“知道吗？你今早的心房颤动频率，和宇宙大爆炸残留辐射的涨落完全一致。“

我吞下带有彗星冰核的硝苯地平，感觉柯伊伯带天体在食道里解离。他趁机将听诊器探入我衣领：“现在肠鸣音正在模拟蟹状星云的脉冲信号。“

当室上性心动过速发作时，他给我静脉注射掺着月球尘埃的胺碘酮。那些40亿年前的宇宙尘在血液里形成星链，心电图渐渐显出创世之初的混沌光斑。

我们在磁共振室里进行第19次私密实验。林雾深将造影剂替换成铯-137放射性同位素，我的血管在屏幕上绽放成超新星遗迹。

“根据洛希极限计算，“他在我泛蓝的静脉上画轨道公式，“当左心室射血分数低于35%，你的潮汐力就会撕碎我的行星环。“

我咳出的血沫在铅玻璃上画出赫罗图，他竟用分光镜分析血红蛋白的氧合光谱：“这个颜色接近电离氧云团，适合作为极光幕布的背景辐射。“

最危险那次，他偷偷调整心脏除颤器的能量等级。“200焦耳，“他抚摸着我胸口的电极灼痕，“正好能激发猎户座大星云的恒星诞生区。“

在病情急剧恶化的雨天，我发现林雾深在暗房冲洗特殊底片。显微镜显示那些乳胶颗粒竟是我的心肌细胞切片，被他用银盐固定成星云图谱。

“这是你的心脏纤维化区域。“他指着底片上的暗斑，“像不像英仙座流星雨的母体彗星轨道？“

我偷走一张未显影的底片，对着CT室辐射灯查看。癌细胞阴影正沿着旋臂缓慢爬行，在银盐层上蚀刻出我早已写好的遗书。那些字迹用显影液写成，在遇到放射性元素后才会显现。

当晚他给我注射含钆造影剂时，我突然抓住他手腕：“如果遗书需要天体坐标来定位，请用我右心室的血栓作为象限标记。“

他沉默着将针头刺入静脉，我的视界开始涌现玫瑰星云的诞生场景。在失去意识前的刹那，我听见他说：“你的室间隔缺损处，藏着全宇宙最完美的极光观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