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真正的冰山

“咔~”

浴室的门被打开了，陆明薇的眼圈有些发红，但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冷静。

“我要换衣服，你先去开车吧。”

等到顾榆把车开到酒店门口，陆明薇已经拖着行李箱在等待了。

她换了一身深灰色的西装，笔直的裤腿衬出高挑的身姿。头发梳理的柔顺蓬松，耳环顾盼间晃动着。

那个沉着高冷的女总监又回来了。

这一次没有什么意外，迎着雨后的淡淡薄雾，他们在下午前就到了目的地。

陆明薇把自己的工作能力展露无遗，她由下到上的一个个约见工作人员，从工厂的工人到办公室的管理者。

生产线、仓库、办公室，一个个地点被陆明薇扫过。

每一个工作人员都被陆明薇质询的大汗淋淋，锐利的眼神和冷冽的话语让他们感到无所遁形。

即便是感到自己没问题，也是战战兢兢地回答。

整个下午下来，没有人再敢小瞧这位年轻漂亮的女总监。

顾榆把这一切都看在眼，敬佩陆明薇工作能力的同时，也感到深深的疑惑：就目前为止，工厂看不出有什么大问题。

那么多药材到底哪去了呢？

……

“这个，我确实是不知道的呀。”工厂的最高负责人老赵擦了擦头上的汗珠。

“不知道？”陆明薇冷笑一声，“你是说那么多药材不见了，而你这个最高负责人毫不知情。”

“这个……这个……”老赵眼神闪烁着。

“在其位，谋其政。既然如此，你也不用干了。”陆明薇把一沓单据往桌上一摔。

“别别，陆总监，我真没贪啊。我一家老小就靠我这点工资养，您开除了我，我们家就活不下去了。”老赵哭求道。

“啊，你没贪。那是谁贪了呢？”顾榆心里一动，笑着向前问道。

老赵看了一眼顾榆，又看了看陆明薇，见她点了点头。终于下定了决心，

“陆总监，我们厂里您应该都看遍了，不敢说一点小问题没有，但是贪墨这么多药材的事我们是绝不敢干的。”

老赵咽了咽口水，“药材绝对是分毫不少的从工厂出去的，正常来说我们是要和公司来的物流共同进行对接记账的。”

“但是……”老赵顿了顿，顾榆眉头一皱，退至了陆明薇身后，默默点击开始录音。

“后来他们请工人师傅吃饭喝酒，让底下的工人对上面说已经交接完成了。”

“下面的工人得了好处，又省了工作，这件事就匿了。至于少的药材到底哪去了，我是真不知道。”老赵颤颤地把事情讲完了。

顾榆感到好笑，这老赵把这事知道这么清楚却不上报，恐怕也分润了一些好处。

钱他不敢拿，吃吃喝喝是少不了的。

顾榆眯起了眼，既然出库的时候没事，那就是交接、运输和入库的问题呗。

这里面的水可深着呢。

牵扯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也绝不是小猫小狗。

所以陆明薇恐怕打草惊蛇，对这件事目前也只能引而不发。她向老赵保证火不会烧到他的头上。

并让老赵继续保持常态，不要让人发现。

陆明薇要收集更多的证据，查出是谁那么大胆，那么有能量。

最后再给对方雷霆一击。

……

两人谢绝了老赵的请客，但在他的盛情推荐下，来到一家农家乐。

生活在大都市的人往往向往乡村的田园风光，但他们所向往的那种田园风光是想象或被人构建的。

真实的乡村不会有各种清新怡人的滤镜，起码在顾榆的记忆里乡村都是与尘土挂钩。

很多农家乐也并非“农家”乐，而是“城市”乐。

不过老赵推荐这家确实不错，散养着几只鸡鸭，结几处篱笆，略带脏污的农村土墙。

进门后，熟悉的塑料花布木桌和塑料椅，让成长于农村的顾榆倍感亲切。

老板娘在炉子旁煮着粥，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见到客人进来，老板娘热情地招呼起来：“帅哥美女快请进。”

顾榆和陆明薇被引到一个炉子旁的双人桌坐下，老板娘把菜单递过问道：“两位看看要吃点啥。”

顾榆把菜单接过来，先问了陆明薇：“你有什么忌口的或者想吃的吗？”

陆明薇往旁边瞅了一眼，摇了摇头：“都没有。”

顾榆笑着看了看架在炉子上的砂锅，“老板娘，这是什么粥啊？这么香。”

老板娘笑呵呵地回应道：“这是我们店的特色呢，帅哥要一份？”

顾榆点点头，“给我们上一份。”

因为工作日客人很少，热情健谈的老板娘又凑过来和顾榆他们聊天，她带着钦羡的眼光看着陆明薇，

“哎哟，这个女娃长得真俊，帅哥真是好福气。”

顾榆看了一眼面无表情默默喝粥的陆明薇一眼，笑着回道：“这位美女是我领导。”

老板娘笑得更欢了，“好多来这吃饭的男娃，都叫女朋友领导，现在的年轻人啊。”

“不过男女朋友间还是得平等点，啥事商量着来才能过得长远。”老板娘以过来人的经验向顾榆说道。

顾榆点了点头，“那没问题，我们领导可听我的话了。”又笑着向陆明薇看去，“是不是啊，‘领导’？”

“咳咳……”正在喝粥的陆明薇被呛了一下，抬起头狠狠瞪了顾榆一眼。

“没事吧，‘领导’”顾榆还在不知死活地输出，继续笑着调侃。

陆明薇粥也不喝了，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搁，面无表情地盯着顾榆不说话。

“好了，帅哥不要再搞怪了，女朋友要生气了。”老板娘看气氛不对，赶快调解一下。

“等下吃完带着女朋友转一转，我们这里穷，可是空气好，环境好，好多人到我们这里来旅游。”

“前几天又下了雨，好多人跑过来看星星咧。”

听到老板娘的话，顾榆和陆明薇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在城市里，常见霓虹灯，很难见到星星。

于是两个人吃完饭后，沿着乡间小路徜徉。

顾榆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享受着大自然与星空的相接，时不时看一眼陆明薇美丽的侧脸，心中有一种辽阔肆意的感觉。

“顾榆，你说人死了以后会有另一个世界吗？”走着走着，陆明薇突然问道。

顾榆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有。”

“那你说的在天之灵……”陆明薇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顾榆笑了笑，“我说的在天之灵不是灵魂，而是星星。”

“星星？”

顾榆伸出手，把手掌朝向星空。

“对，你想，我们身体里的每个原子都来自宇宙大爆炸时期爆炸的恒星。也就是说，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星辰。”

他把脸转过去，认真地看着陆明薇说道：“所以，不要害怕。组成我们的原子不会消失，总有一天我们每个人都会再相遇。”

两个人对视一秒、两秒、三秒，顾榆看到，陆明薇笑了，嘴角挂起了很轻的弧度。

不过转瞬消失不见。

她加快了自己的脚步，顾榆在后面跟着，看到她的背影走远后和星空交融。

顾榆想到了很多。

冷面处理工作的，暴雨中蹲着的，蜷缩在车座发抖的，发烧时喃喃自语的，撕心裂肺哭泣的，还有看着漫天星光微笑的。

这些都是陆明薇。

顾榆想，她是真正的冰山，一座只会漏出海面八分之一的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