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乡

呜~~~~

墨绿色涂装的老式内燃机火车进站前汽笛长鸣。

车轮和铁轨摩擦发出“哐当哐当~”富有节奏的声响。

列车速度逐渐减缓，一节节车厢在惯性作用下缓缓划入站台，稳稳停靠在站台上。

列车员打开车门，弯腰把金属的安全渡板铺在火车和站台之间

“宁休县到了~要下车的赶紧下车，注意脚下~”

一只锃亮的三接头皮鞋越过安全渡板踩在站台的水泥地上。

身着春秋陆军常服的杨明细细打量着没有什么太大变化的车站，

“五年~总算回来了~”

站台下车的乘客不多，零散几人。

杨明手里拉着黑色旅行箱不紧不慢的朝出口走去。

行走之间，军服左胸上别着的勋章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手机震动，杨明从裤兜掏出手机，有些疑惑，不是说不用来接他的嘛？

拇指上划接听键，杨明不自觉的嘴角挂上笑容。

“喂？哎孙叔，你到车站了？”

手机听筒里浑厚沙哑的中年男人并没有接他话茬，反问道：“我看时间，小明你火车到站了吧？”

“嗯，刚到，正在出站。”

听到中年男人的语气，杨明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先别回家了，你直接来一趟县医院，你爷爷出事儿了。”

杨明听到话筒里的传来的讯息，心脏猛然一缩，嘴角刚扬起的弧度冻结，原本放在旅行箱拉杆右手不由的紧紧攥住，指尖边缘因为大力抓握没有任何血色。

“我爷怎么了？”杨明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你先来吧，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电话那头，孙德海安慰道：“你不要太担心，医生术前拍X光的时候说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我在住院部三楼的手术室。”

“好，知道了！”

挂了电话，杨明原本轻松愉快的心情烟消云散，拖着黑色行李箱往车站外狂奔。

拉开一辆在车站趴活的出租车，行李箱直接扔在后座上。

杨明坐在副驾面无表情，内心一团乱麻。

“县医院，住院部大楼，快点！”

十几分钟后......

拉着行李箱，杨明踏进医院住院大楼，县医院住院部应该刚盖不久，电梯间的瓷砖锃亮崭新。

六部电梯都在运行。

杨明懒得继续等下去，推开一旁虚掩的应急通道大门，提着箱子三步并做两步，很快来到三楼。

三楼浅绿色的手术室门前，站着两个人晃来晃去，

杨明扫了一眼并不是孙德海。

环顾四周，家属等待大厅几排不锈钢座椅上，身穿夏季天蓝色短袖警服的孙叔正在和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生说着什么。

“孙叔！”

孙德海抬头向声音方向望去，原本挎着的老脸露出一丝笑意，站起身朝杨明迎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可算回来了！好小子，黑了！也结实了！”

杨明挤出一丝笑意点点头，瞧他剑眉紧皱，孙德海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拉着他的胳膊坐在椅子上。

“进手术室医生之前初步查体，没伤到脑袋，肋骨和手臂骨折，加上一些皮外伤，”

“到底怎么回事，我爷他都不出门的人，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自己摔的吗？还是高家那几个又上门找事儿了？”说着说着杨明眼里怒气涌动。

“哎你看你，急什么，在部队锻炼这么久还没改掉急躁的毛病？！”孙德海瞪眼道：“哪个敢打你爷我能有他好？”

“杨思礼是您爷爷吧？”轻柔软糯的声音从孙德海旁边传来。

“你看.......都忘记跟你介绍了”孙德海一拍额头

“小明，她是你们村的大学生村官，你爷是她联系的救护车送到医院的。”

杨明站起身，习惯性的抬手敬了个军礼：“实在是感谢，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李...李梦萱，额不用谢。”

李萌萱起身连连摆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给她敬礼。

学长比在学校的时候又帅了许多，寸头配上立体的五官，更有男人味儿了。

“对不起，在部队呆习惯了。”

杨明放下手简单打量了一下李萌萱。

她扎个高马尾，头顶能够着他下巴，估计一米六多一点，戴着一副黑色粗框眼镜，衬得皮肤很白。

伸手和李萌萱轻握一下：“我叫杨明，杨思礼是我爷爷。”

“嗯知道。。”李萌萱脸蛋微红接着讲述目睹情况，“我当时上门准备登记核实粮补，看见菜园围栏被撞散一块，杨爷爷当时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了~”

杨明目光投向一旁坐着的孙德海。

“我带人看过现场，是野猪撞的没有问题！你上大学和参军的这些年，咱们县生态环境越来越好，住在山边被野猪拱伤的也有不少人~”

“别站着了，都坐”孙德海双手虚按示意他俩坐下，接着说道：“发生这事儿也正常，去年隔壁县，有个年纪还没你爷大的，早上在地里除草，被野猪撞倒咬死了，场面惨的很！”

杨明从小在山里长大，屋子后面就是山，当然见过野猪啥德行，那东西如果应激，非常危险。

想到自己爷爷被野猪咬伤的场面，杨明眼眶微红。

“孙叔，我爷进医院的时候人还清醒吗？”

“醒着，醒着呢~”瞅着眉头依然紧锁的的杨明，孙德海带着笑意用轻松的语气道：“你爷进去手术之前还念叨你晚上回家吃什么呢。”

“你瞧我！差点都忘了，小明你坐了一天火车饿坏了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说！想吃什么？？”

看着孙德海尽力表现出来的轻松，杨明轻声道：“叔，我不饿。”

“那哪行！你不饿人家姑娘还能不饿？忙前忙后跑了大半天了都，”孙德海瞪了他一眼，接着对李萌萱说道：“你们在这先坐，估计手术还得一会儿，我去给你们买点吃的。”

说完也转身离开等候厅。

两人陷入短暂沉默。

“谢谢了”杨明开口打破沉默的气氛。

“不客气~”

“有空请你吃饭，”说完似乎觉得自己有些敷衍，补充道：“等我这边忙完。”

看着杨明胸前金光闪闪的勋章，李萌萱忍住嘴边差点脱口而出的不用，点头答应：“好啊，那我等你请客哦。”

“一定一定！”杨明保证道。

经过刚才的简单了解，也知道自己爷爷大概率没有性命之忧，杨明悬着的心微微放下。

“对了，李梦萱，我爷爷住院你垫付了多少钱，我这就转给你。”自己爷爷的医疗费恐怕也是眼前的这个女孩掏的。

“不是梦，是萌，上面一个草字头，下面一个明天的明”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听清，李萌萱李萌萱。。。”杨明连续念了两遍正确的名字抱歉道。

“急诊的钱两千多，后面手术费用都是孙所长垫付的，”李萌萱从口袋掏出医院票据，递给杨明强调道：“我这不着急的。”

杨明大致扫了一眼，都是一些救护车费用，简单处理伤口费用，以及拍CT等影像的费用。

“加个微信，我转给你。”

“好哒~”李萌萱打开手机，迅速同意好友。

紧接着，两条信息一前一后发送过来。

「明白：杨明(*￣︶￣)jpg」

「明白：微信转账3000元」

“杨明，你现在如果着急用钱可以以后再说，我不着急的~还有，你转多了，一共是2238块钱，我退给你。”

“你今天的误工费我不得承担啊，要不是你今天及时发现，我爷爷说不定还躺在菜地里。”杨明看着眼前善良可爱的女孩露出一丝笑意。

救了自己爷爷一命，有零有整的转账2238块有些不太合适。

大学生村官，工资少的可怜，加上他现在也不是太缺钱。

新兵头一年结束，杨明四年学龄转兵龄，套改士官二期第一年。

那个时候杨明每个月工资就八千二百元，加上义务兵第一年的两万多。

再算上退伍费三十六万，地方政府还要退回的四年大学学费，前后大概八十多万现金在杨明工资卡上躺着。

其实以杨明的条件，完全可以等上几年，留在部队等干满十二年回来安置工作，可自己爷爷年纪太大，一个人养他长大，自己没留在家里好好陪他万一......

子欲养而亲不待，一个事业编又有什么用呢？

孙德海手提着两份快餐袋走进等待大厅，见两人聊得挺投缘，笑着招呼道：“来来来先吃饭，”

“小明，这是你的，今天没有时间给你接风，你将就吃点，改天让你婶子做好菜你上家吃，咱爷俩喝点！”

“好嘞！”杨明接过孙德海手里的快餐递给李萌萱，随后蹲在地上，把快餐放在座位上打开，掀开一次性塑料碗，夹起面条往嘴里送。

“这次回来还出去吗？我们所里一直缺人，来我们所，先给你安排个辅警。”

杨明手一顿，“孙叔，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自己好好想想。”

孙德海叹了一口气，“哎，你从小主意正，也是，在部队呆了五年，还是南云边防那样穷山恶水的地方，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休息好了你可以准备准备公务员考试，上面考公务员的政策对你们退伍兵还是很照顾的，有针对你们退伍兵专门的定向岗位.......”

“知道啦孙叔~！”杨明看了一眼孙德海无奈道。

“你啥表情？小心老子抽你！”孙德海扬起手里的筷子吓唬道。

“杨思礼家属？杨思礼家属在哪？！！”

手术室电动推门打开，一个男医生在门口大声叫道。

“哎在！来了来了~”杨明瞬间就窜出去了。

“喊半天怎么.......”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本来想训斥两句，看到常昊的常服着装和胸前勋章微微敛去不满情绪：“你是家属什么人？”

“杨思礼是我爷爷！”

“手术很成功，老人家右前臂尺骨骨折，已经做了内固定处理，等麻药醒了就推出来。”

“医生，麻烦问您一下，老人家其他地方没事儿吧？”一旁跟来的孙德海不放心，出声问道。

“老人家肋骨两根轻微骨裂，不是大问题，其他皮外伤我们已处理了。”见到肩扛一级警督的孙德海，医生态度越发和善。

听到这样的基本情况，杨明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转头对孙德海说道：“叔你先回吧，不早了，刚好顺道送一下李萌萱，她住村部晚了没车。”

“等你爷出来再走吧，也不急这会儿。”孙德海眼光转向李萌萱。

李萌萱连忙摆手“我不急，看看杨爷爷没事儿了我们再走。”

不多一会，杨思礼被护工推出来。

见杨思礼麻醉醒了，意识清醒，和他打了个招呼，孙德海才放心离开医院，开车送李萌萱回村部宿舍。

.......

晚上

8楼骨科，病床上，心电监护仪和氧气管连接在杨思礼身上。

偌大的病房此时就他两人。

满头银发的杨思礼看着孙子有些消瘦脸庞，眼角有些湿润，花白的眉毛轻轻颤动

“明娃，你吃...没?”

坐在陪护椅上的杨明此时如同木头一样目视前方，眼神好像能看破虚无，直到听到自家爷爷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我吃了，孙叔带的面条，”杨明有些犹豫的看向爷爷“爷，你看到我前面有啥东西吗？”

“啥？”杨思礼勾着头朝自己孙子面前仔细望着，“甚么东西？什么也没啊。”

“没什么没什么~”

杨明跑到病房卫生间.

镜子中，除了那张帅脸，什么都没有。

可自己面前明明有一个类似虚拟科幻游戏的页面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