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倾家荡产 身无分文

她怕黑，怕到全身颤抖，她用手紧紧地捂上嘴巴，大气不敢喘一下。

在她跳下床的时候，王锦宬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醒，他起身点亮油灯，屋内很快就亮了起来。

“可是怕黑？”

她点头，满眼惊恐的望向他，带有一丝乞求与无助。

“有大哥在，不怕。”

她光着脚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许是地上凉了，她抬起脚在另一只脚的脚背上擦了擦，两只冰凉的小脚就这般如此反复的交替摩擦着，瞧出她的窘迫，王锦宬用披风将人包住，她只穿着单衣，单薄的身体正瑟瑟发抖着。

梅婉宁抬起头，昏黄的烛光下四目相视，眼神交汇，一个清澈纯净，一个温润明朗。

“去睡，大哥会陪着你。”

王锦宬果真搬来方凳坐在床前守着她，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王锦宬不解问道：“为何这般看着我？”

她拉起温热的手掌写下：“大哥真好。”

“我既是你大哥，自然会对你好。”

梨涡浅笑，她合上眼，一只手还握着大哥的手不肯松开，就这般安心地睡着了，待她睡沉后，王锦宬这才躺回大木箱上歇息，好在梅婉宁夜里睡得安稳，他这才能一觉睡到天明。

翌日一早，王锦宬便带着药材骑马进城，临走前他叮嘱梅婉宁，除非是他回来，否则不能给任何人开门。大哥走后，她便将门拴上，像个小守财奴似的蹲守着那几箱珍贵药材，待大哥回来后，他们便能赶路回家。

王锦宬进城不单单只是为了卖药材，他能在卖药材这条商路上顺风顺水，是花了不菲的孝敬钱，就说那件价值百银的紫皮狐裘，他毫不吝惜的拿去打点，因此，他手中的路引足以让他在各条官道上畅通无阻。

在听到三短一长的敲门声，梅婉宁连忙跑去开门，这是大哥与她约定好的暗号，三声短，一声长，便可开门。

王锦宬为她带回了合身的采衣、鞋袜，锦缎面儿的紫色直襟短袄，衣襟是淡淡的粉色，单说这颜色，也绝非是寻常人家能穿得起的，深领里子缝有一层夹棉，既保暖，穿起来又贴身舒适。

而他自己却穿着灰色深衣，一双黑色皂纹靴上的面儿破了好几处，按理说应该换双像样的靴子才是，他却只给梅婉宁买了几身新衣。

“将衣服换上。”

没有不喜欢新衣服的孩童，更何况还是颜色靓丽的最新款式，一双杏眼瞪直了却没有半分欣喜，王锦宬在她白皙的脸蛋儿上看不到一丝应有的喜悦。

“不喜欢？”他皱眉问道，往日里，婉容与婉清若是添了新衣裳，二人皆是喜不自胜的非得炫耀一番，花色如何的鲜丽、布料如何的轻柔、样式又是如何的新颖，不过在他看来没什么区别。

梅婉宁忧心忡忡地拉起大哥的手写下一个“贵”字。

“这衣服缝制出来就是给人穿的，能有多贵！”王锦宬见她轻蹙蛾眉，眉宇间的那抹愁容本不该出现在稚嫩的脸蛋儿上，就好似买下这几身衣裳，他就会倾家荡产、身无分文似的。

她倔强的摇摇头，王锦宬在她固执的神情里，竟看出了“败家”二字，顿时觉得有几分好笑。

“换上，大哥带你回家。”

事情已经办妥，眼下就是赶路回家，天已放晴，若是顺利的话，明晚应该能进太原城。

她瞧出大哥在笑话自己，不过，目光里还带有几分期许，正当她犹豫不决时，听大哥说道：“大哥还买了玉柱糖，待你换上衣服后再拿与你尝尝。”

婉容与婉清两个丫头爱吃玉柱糖与糖脆梅，每每他外出时都要带上一些回来，想着不能厚此薄彼，他便多买了一份，见她依然不为所动，王锦宬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难不成是我弄错了？”

“屏风。”

王锦宬这才恍然大悟，屋里的确没有屏风，他退至屋外好让她将衣服换上，其实，他在心里有自己的打算，王府的人自然不会认可梅婉宁的存在，若是自己也轻视了她，回到王家，叔父他们断然不会将她放在眼里，王锦宬在心里担心着，不要弄巧成拙，反而断送了她的人生。

“王兄怎站在门外？”熊老板自楼下走来问道，见王兄神情凝重，莫不是遇到什么难事？

“有东西忘了买，又不想再进城。”

“何物？”

“不过是些吃食，家中弟妹爱吃。”

“倒不是什么难事，我让二虎进城去买，他腿脚麻利。”

“不必麻烦，眼下赶路要紧。”

......

待到门外安静后，梅婉宁这才给大哥开门，莫要说眼前一亮了，她梨涡浅笑，眉宇间的那抹灵动浑然天成，一双明澈的杏眼正一眨不眨地看向他，头上的双丫髻梳得平滑，就连额前的碎发也是整齐有致，身上的采衣自然是合身不过，颜色与她着实相配，想来大家小姐也不过如此了。

“一会儿你还是待在箱子里，让他们将你抬出去，等上了马车后再出来。”

梅婉宁点点头，伸出手找大哥讨要什么，望着眼前白净的小手，王锦宬满脸疑惑的看向她。

“玉柱糖。”

她虽发不出声音，但简单的话她动动嘴唇，想必大哥应该能看懂。

王锦宬恍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包玉柱糖放在她手上，只见牛皮纸上有个“詹”字，竟是从詹记铺子买来的，在她的认知里，詹记铺子的点心、蜜饯最为好吃。

只见她欢喜的爬进大木箱子里，自己将盖儿给盖上了，王锦宬不禁弯起嘴角，在心里感慨着小孩子就是好哄，不用想也能知道她躲在木箱子里吃糖。

待到所有的箱子尽数搬上马车后，王锦宬坐在车辕上驾马离开，刚一离开客栈，他就感到身后多了一人，梅婉宁就坐在他身后，好奇地观望着道路两旁的树林子，耳畔有冷风刮过，夹杂着清脆的鸟鸣声，尽管被吹红了耳鼻，她竟不觉得冷，梅婉宁抬起手想要抓住刺眼的暖阳，却在一阵颠簸中抓住了大哥头上的缁撮，她朝着大哥咧嘴一笑，王锦宬只当她是顽皮并未放在心上。

“外头风大，进去。”

她边笑着边摇头，小心翼翼地打开牛皮纸，取出一块糖要喂与大哥吃，当做是赔罪，王锦宬本不想吃下，瞧她那水灵灵地杏眼里充满了期盼，还带有几分倔强，他只能勉为其难的将糖咬在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