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铁风扇的扇叶裹着锈迹，在教室顶端抽搐着旋转
蝉鸣穿透糊满公式的窗玻璃，与风扇吱呀声绞成黏腻的麻绳。
身着薄衫长裙的女教师发髻高高挽起，额头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脖颈流下，最终被激情奋昂的女教师横手一擦甩到不知何处
“这道题！这个定理我老早就强调是考试重点，这次月考是不是就考到了？”
“谁还跟我犟？没做对的把手举起来！”
高老师单手拿着上周的月考卷狠狠砸在讲桌上，鹰利的目光扫过班上十几只举起来的手后
或许是这个结局刺激到了高老师好，她一个转身另一只手掌在黑板上啪啪作响
“全部给我看黑板！把头抬起来！”
汗味和粉笔灰混合的味道在空气中弥久不散
我注意到一些同学即使在课桌下使劲掐着大腿，奈何眼睛真的不听指挥，半睁半闭
“特别是你们几个没做对的！现在给你们讲题了还不注意听！”
讲台上的女人声音穿透力极强，隐约都让我感觉到这栋楼的其他班级都默契安静了几秒
夏天还真是容易让人心烦气躁呢....
讲台下都是一堆强撑着的小鸡啄米罢了
......
我就读的是这个县城唯二初中的其中一所----民中
听说这所学校有点关系有点钱就能进
也导致了原定每个班30人数的指标，实际却容纳了七八十人左右（更有甚于一些班级的人数突破三位数）
讲桌搬到了讲台上，第一排桌子紧挨着讲桌，距离黑板不超过一米
前后桌的间距不过一个手肘的长度，最后一排的学生也是坐下就背靠墙壁的程度
我的位置在倒数第四排靠窗，无他原因，这个位置无论是看黑板还是弄小动作都是绝佳角度
“下面这个选择题我要叫个同学来讲解，”
讲台的声音一顿，下面几十颗头一阵抖擞，瞌睡都醒了大半
窝趣，不要跟我对视上啊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试卷边缘，内心不断的咆哮，面上还得单手撑着下巴，眼睛流连于黑板与试卷之中，不时装作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随后目光炯炯自信迎上老师的目光
切记，这时候不要自信过头，要不然结果就是~
“杨蕴，你来。”
好吧~
被点到名的我艰难站起身（这时候并不是身体睡麻了，而是位置太挤我根本直不起身呀~）
“不用站起来，坐着讲，速度。”
“好，这道题我选的答案是A，用余弦定理的变形公式......”
“没错，这道题的正确答案就是A，解题思路也是正确的......”
......
（嘻嘻，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被罚站来着？No no no~忘了向你介绍全校第二在此~hhhhhh）
......
一阵悠扬的铃声响起，困意沉沉的教室瞬间迸发生机
“快快，再不抢篮板就没了！”
后门猛地被打开，好几个残影消失
真搞不懂男生在这方面怎会如此精力旺盛
打个哈欠，我正打算趴桌子上补个觉，走下讲台的高老师把我叫去办公室
走在前面的高老师明明穿着高跟鞋却脚下生风，我伸个懒腰的功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前面拐角了
“咚咚”
单手扣指在门上两下，不等谁应声我就朝高老师的位置走去
办公室里并不比教室安静多少，用我的话形容就是乱如菜市场
“哎呀李老师，这个晚自习你就让给我呗！你们班这个科目的进度真的落后太多了，你再不给我挪挪课这期末我的课都上不完了！”
.....
“这打印机又是怎么回事不出纸！早就跟教务处那帮说办公室这打印机不行......”
......
“老师啊，你再给我们家子涵一次机会啊！这打架的责任不能只怪我孩子一个人......”
......
“你看看你怎么回事，安？这次考试大部分科目的成绩都出来了，你自己算算你退步了多少......”
害~
我默默叹了口气，只希望等会回去还有几分钟补觉就好
“高老师，有什么事吗？”
在办公桌旁边站定，我实在想不起来会是什么事
普通的事在班里就顺嘴说了，带点个人性质的也是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也能讲完了
女人拿起杯子猛猛灌了几口水才开口：
“你去你班主任那里，我帮他叫的你。”
“噢。”
我掉个头朝另一个方位的班主任走去。
“潘老师，你叫我吗？怎么了？”
三十岁出头的男教师手上批改试卷的动作不带停，我认出是上周的月考卷
难道我发挥不理想了？不至于啊，一次普通的月考而已。
我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杨蕴，你这次数学考的不错，只错一道判断题。”
“嗯。”
so，就为了这个事？之前考满分也没见你把我叫来特意夸我啊。
手指在脸上胡乱扣扣，我还真不知道该说啥了？
潘老师不说话，我也识趣闭上嘴，看着他手上一张张试卷的分数，默默在心里记着
直至，上课铃响起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周围空气似乎从酷暑一下子坠入冰窖
我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班主任停下笔，整个人往后一靠，伸个懒腰
我敛气凝神，眼睛死死盯住面前的男人
“你去吧。”
“？去？教室？”
班主任打开保温杯，里面泡涨的红枸杞倒是与我昨夜的梦有些重影
男人细细嘬了一口，不紧不慢，气定神闲
真是奇怪，说话没头没尾的？
我沉下心，这次的谈话绝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我的这个班主任平时是出了名的嘴快+高效率
“离校吧，你的退学手续半小时前办好了。”
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我的脑子中，仅存的一点困意此刻消失殆尽
我张张嘴，一时说不出话
“什么？潘老师，我没退学啊？”
“搞错了吧。”
颤抖着手指向自己，直勾勾盯着班主任，企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成分
“因为我错了一道题就开除我？”
我不可置信，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
这句话也让班主任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你不懂吗。”
男人淡淡的语气好像说着无关紧要的普通事件一般，眼底的嘲弄更如看傻子一般
“我不懂啊！”
我听见自己指甲抠进木质办公桌裂缝的声音。
潘老师用钢笔尾端轻敲保温杯，杯壁倒影里我的脸被拧成扭曲的橡皮泥
“你昨晚的梦，”
男人停顿，低沉清晰的一字一句像是在宣判我的罪行
“现在，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