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弥漫在所有人头顶。
库伯不得不承认，这位他在四天前才宣誓效忠的小主人，看起来简直是位天生的领袖。
明明是自身难保的冒牌货，可他却能顶着唐纳德·弗朗西斯的名字游走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间，并且丝毫不怕露馅。
即使那位被称为【北境之眼】的普里奥·弗朗西斯骑士或许将在不久后就会抵达波恩，库伯也从未在他的脸上看到过哪怕一丝的惊慌与不安。
明明出身农奴家庭，可他面对这些在普通人眼中高人一等的行政官员却丝毫不惧，甚至寥寥几句话就让那些所谓的‘大人物’瑟瑟发抖。
更别说他能收服那些桀骜不驯的北境蛮族了。
是谁带给他如此大的勇气与信心？
【冬母】吗？
库伯胡思乱想起来。
“看来诸位仍旧没有认清楚目前的情况。”
唐纳德看了眼旁边不知道想什么的库伯，握着羊皮卷在房间中来回踱步起来。
坚硬的靴底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响声，那富有节奏的声音如同铁锤般一下下砸在官员们的心口。
“让我猜猜看，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年轻，认为简单糊弄一下就能应付过去？”
看了眼几位官员后脖颈上细密的汗水，他无声地笑了笑。
“这样想也能理解，毕竟波恩之前属于我那位贝德·弗朗西斯叔叔一家。”
“显然他对波恩镇并不看重，所以才会随便指派一位手下——也就是赛斯先生来这里就任镇长。”
“而你们，诸位‘令人尊敬’的官员，”他来到几人面前，目光从一张张苍白的脸上扫过，“你们应该都是赛斯先生上任后被提拔起来的吧？”
“是，是的，阁下。”
税务官林顿涩声回道。
“果然如此。”
唐纳德笑了起来。
“说说吧，都付出了什么才从他手里得到了职位？”
轻飘飘的话语如同催命刀锋划过他们的脖子，寒意从脚底板一路向上，最终钻进大脑操控着身体打了个哆嗦。
“三......三头羊。”
作为牲畜监管员的维利先生低着头，一点点将话从牙缝中挤出来。
他穿着一件羊毛外衣，头上还顶着个黑色圆礼帽，看起来就像个不伦不类的乡绅。
“三头羊就能当上牲畜监管员？不对，你从哪弄来的三头羊？”
“我......我的父亲就是专门为贝德阁下放牧的牧者......”
“哦，我明白了。”
唐纳德了然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能弄来三头羊，原来是祖传的牧羊人。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的通了。
在绵羊生产时虚报几例死亡个体，将瞒下来的羊羔藏起来，并趁着去南部平原牧羊时割上几把牧草带回去。
一来二去，这位维利先生也就成为‘有羊’人士了。
“除了羊呢？我想仅仅是三头羊并不能让你稳妥地获得这个职位吧？”
“还有......六箱绵羊毛。”
说出口后，维利一脸虚脱地跪倒在地。
“我有罪，弗朗西斯阁下，我在上缴羊毛税时私自留下了一些！”
他将头紧贴着冰冷的木地板，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真便宜啊，一个负责管理整座小镇畜牧业的重要职位，难道就值三头羊外加六箱羊毛吗？”
唐纳德好笑地看着他。
“库伯，他说的这些和账本里的问题能对上吗？”
“可以，少爷。”
库伯点头说道：“我在四年前的账本上看到了这两项的数额异常，维利先生应该就是四年前做下的这件事。”
“是，是的，就是四年前。”
跪在地上的维利先生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和他的家庭是在侵吞贵族的私有财产，按照王国法律，他们一家都将被施以绞刑。
维利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他绝望地看着不远处年轻的贵族，身体抖成了筛糠。
“你这是在干什么？快从地上起来。”
唐纳德笑着摇头：“维利先生，我欣赏你承认自己罪行的勇气。”
“因此，我将以这片土地的领主之名，赦免你与你家人的罪状。”
唐纳德的话在维利先生耳中如同天籁之音般响起，他不敢置信地爬起身，像野兽般四肢着地匍匐到他面前。
“您，您说得是真的吗？弗朗西斯阁下，您真的愿意——”
“但作为惩罚，我将剥夺你牲畜监管员的职位，并惩罚你没有任何报酬的工作至死亡来临。”
“感谢您的仁慈！感谢您的仁慈！”
维利激动地磕着头，同时狂喜地亲吻起唐纳德的靴尖。
“好了，起来吧维利先生。”
唐纳德伸手将这位死里逃生的前牲畜监管员从地上拽起，微笑着为他清扫掉衣物上的草屑。
“不要为之后的生活而担忧，我亲爱的朋友。”
唐纳德直视着他泛红的眼睛，轻声说道：“我说过，在我的统治下不会再有人因为饥饿与寒冷而死。”
“接下来你是为我工作，而我不会亏待任何一位向我献出忠诚的人，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唐纳德阁下，我明白了！”
维利激动地说：“从今天开始，我和我的家庭将永远忠诚于您！”
“我愿意为您献出我的一切，包括生命！”
“很好，很有精神。”
唐纳德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就去吧，去谷仓中与你的家庭团聚，在集中看管结束后，我会将镇上的牲畜暂时交给你管理。”
“再次感谢您的仁慈，唐纳德·弗朗西斯阁下！”
维利后退两步，在其他人的注视下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随后带着死里逃生的狂喜匆匆离开了木屋。
房间内再度安静下来。
唐纳德重新坐回那张椅子，翘着腿看向剩下的几名官员。
“税务官林顿，干草监管员洛克，以及分地员斯宾塞。”
他温和的声音在屋中回荡。
“你们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几名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其他人的眼中读出了意动。
先前维利的下场他们都看在眼里。
既然他侵吞了贵族私有财产都能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那他们或许也有希望活下去。
人都是怕死的。
能活下去，没人会愿意为了守住他人的秘密而死。
于是，这里面官位最大的税务官林顿率先站了出来。
“唐纳德阁下，我也有——”
话音未落，他便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唐纳德打了个哈欠，将手中的羊皮卷轻轻丢到他们的脚下。
随后，冷漠的话语让他刹那间如坠冰窖。
“库伯，告诉那位蛮族矛手，带人将这几位官员先生全部请出去吧。”
“哦对了，记得找个偏僻点的地方。”
“我不想让脏血污染我的眼睛。”
“明白，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