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F

“亲,他又来找你了,在学校门口等你呢。”同事小陈悄咪咪的对着我说。

我正抄着教案的手,抖了一下,向窗外看了一眼,没见人,但是校门口那辆红色的车告诉我,他确实来了。

大学毕业后我考回了家乡,做了一名乡村教师。

“婶子,你家的二丫头考了名牌大学,怎么甘心回村子里来了么!”左邻右舍热心的大妈们时常不解的问我妈。我爸妈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民,又老实本分,他们其实也并不知道名牌大学和普通大学有多大的区别,他们只知道孩子留在外面的城市打拼不如回到自己的身边。每次听到大家的谈论,他们也就是笑笑,有一回,我妈悄悄的在院子里对我说:“挺好的,当个老师,再就近找个知根知底的,这一辈子,安稳了!”

“我不嫁人,你看姐姐嫁人后过得多辛苦,姐夫一年回家一次,回一次家待不过一个星期,生外甥女的时候抓不住人,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她委屈的天天以泪洗面。我不要嫁!就这样陪在你跟爸身边挺好的!”我撒娇的扯着妈的胳膊摇了摇。

“你这傻孩子~唉~这鸡又从鸡圈飞出来了,哦~西~”妈转身就去赶鸡,嘴里还嘀咕着,“这闹心的鸡,过几天把你杀了给新姑爷吃!”我皱了皱眉,回屋去给学生批作业了。

“二丫头,你同学来了!”妈把我喊出了屋,我抚了抚额前的碎发,“谁?”

他拿着礼盒正被妈让进屋。

是从那天开始,他频繁的出现在我家,被左邻右舍公认为我家的新姑爷,他的红色小车成了这村子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我成了那副驾驶上微笑的女子。

“你看看,这就是天作之合。两个都是老师,不过男方好像说过两年就调县城,是不是啊婶子?”

“啊,好像是这么说的。”我妈笑着给邻居大嫂子们沏茶。

“那真好,不然,两个人又不在一个乡村学校,天天这么跑着也是麻烦。”

“谁说不是呢!还是婶子有福气,找个好姑爷。”

“是人家二丫头有本事。他两个是高中同学,男方父母都是县医院的,以后结了婚,二丫头也是可以找机会调到县城的啊。”

“真的是,你看看,天天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收拾农具往家赶,人家小年轻下班往草地山坡去看夕阳。还是读了书的好。我以前都不知道那太阳落山有啥好看的。哈哈。”

“哟,二丫头回来了!”

“嫂子好,婶子好,那个······我先进屋了。”我低着头回到屋里,想着他说的过两天正式到我家提亲,跟爸妈商量结婚的事,脸儿不禁发烫起来,似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又不是很明朗。他在周围人眼中、同事眼里都是那么难得的结婚对象:家世背景好,人长的帅,与我又是同学过,对我很有耐心,给同事买奶茶情商也高,人也随和,学历与我也相当,还有什么可挑的?最主要把我爸妈也哄得开心。

不几日,他真的带着父母来家里提亲,我看到了他父母进大门时微蹙得眉头,我爸妈总有种高攀得感觉,彩礼上并没有做过多要求,都是他家里说什么就定什么,他父母好像就想这件事快点结束一般,很快将结婚日期都定了下来。

“感觉你爸妈不是很满意我们!”我说出了狐疑。

“怎么会,他们今天出门的时候遇到一点小插曲,不太愉快!再说了,结婚是我俩得事情,我决定得事情他们不太会反对的。”他看着我说,我抬眼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他:浓眉大眼,周正的五官,比我高半个脑袋的身高,也足以为我遮风挡雨了吧?

他被我看得不好意思,脸微微一红,拉过我的手,我连忙抽出了手。

“什么时候才可以牵你的手?”他凑近了问。

“这不是快了,结婚的时候。”我扭头笑着答。

他也呵呵笑起来。

······

“哎。我看到他开着红车里面,副驾驶坐着个女的,还以为是你呢,你怎么还在办公室啊?”

“啊?可能是他妈吧。”我并不在意,我相信,比起他说的从高中时期就心仪我,结婚前一周他应该是等得起的。

“那可真年轻!”小陈撇撇嘴,便再不讨论他了。

可是这件事,让我心犯嘀咕:他两天没来找我了,说在为婚礼忙,可能是我多虑了,只是,会是谁呢?

这天,我算好了放学时间,特意搭了小陈的车去一趟县里的姐姐家。

小陈是县里的姑娘,到我们村的学校也只是待一两年就回去了。她是每天都要开车回家的。

“真巧,前面那车是他的吗?”小陈问前面一辆红色的车。

这不是巧合,是我算的时间点。“嗯。”

我很激动,要看到即将迎娶我的未婚夫了,我又很害怕,我怕车的副驾驶上真的坐着谁。

小陈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故意慢慢的超车,让我从那摇下来的车窗看了个全景:他正开心的说笑,副驾驶坐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应该是他的同事。他戴着墨镜,也清晰的看到了我的脸,一阵喇叭声传来。

“要路边停车吗?”小陈小心翼翼的问。

“不用,直接走吧,别耽误了我们进城。”我苦笑了一下。

小陈看了眼后车镜,“他好像让那女的下车了。”

我看了眼后车镜,果然见那女孩下了车,站在路边,而他则开着红色的车向我们赶来。

“要不,你先回,我在路边下车。”小陈点点头,“那,你们有话好好说,我先走了。”

“嗯。”

“你这个时候去哪啊?不是说了,婚礼的事情你爸妈也不知道怎么弄,全我们家负责吗?”他一看到我就问。

这是心虚吗?还是在责备我爸妈不会准备一场像样的婚礼?

“我回姐姐家,恰巧看到了你跟她。”我故作镇定的说。

“哦~她是我同事,她车去保养了,这几天我就顺路捎她回家。”

“··哦,怪不得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意思?不会这么小心眼吧?还派人监视我?谁这么多嘴?小陈?是不是她?”他突然带着怒意质问。

“自己做事光明磊落的话,还需要别人多嘴?”一向温和的我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好好好,真的只是同事,你看,我不是让她自己搭车了嘛!走,上车,我送你去姐姐家。”

“你把人家一个女孩扔路边啊?”

“她没事,一会就有车来接她。”

原来,她也不是非坐他的车不可。这件小事,让我开始怀疑眼前人究竟是不是我等了二十多年的良人。然而,即将到来的婚礼,又让我来不及细想,我甚至独自在夜灯下反省自己:要有一个独立的家了,大家需要互相包容,不能吹毛求疵。

度蜜月选择了去三亚看海。

“哎呀,新娘子回来了,蜜月过得如何啊?”小陈一见我就笑嘻嘻地过来拥抱!

我递给她一只海螺,答应过她的,笑着说,“还好。”

“我知道我说这话可能不合时宜,但是我真的忍不住想问你,”小陈在办公室人都散去后低声问我,“我怎么觉得你比之前憔悴了呢?发生了什么?”

我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可能是才下飞机不适应吧。”我怕吐露真言,会让我忍不住哭出声来。我总不能说:去三亚的时候带着我的爸妈,从上飞机的那一刻,他就绷着一张脸;到了三亚一路上他走得飞快,我在远远得照顾着我爸妈;我妈因为不适应海水夜晚的冷,突然引发了胃痉挛,送去医院输液,他每天都用不耐烦得脸面对我;躺在一张床上,面对他靠近得身躯我习惯得推了一把,他就把我晾了一整个蜜月期!

这些,我谁都不能说,像是怕曾经祝福我们的人失望。

开学得日子里,他被调回了县城,住进了县城我们得新房,我依旧在乡村,住在我爸妈家,像没结婚时一样。而不同得是,我要向爸妈找各种“他为什么不来家里”的理由,终于有一天,我的理由都用完了,我开始想,我们的婚姻生活不能就这样草草了事了。

我收拾了行李,“爸妈,我得回去住一段日子了,新房我还没进去住过呢,不过我中午放学还是会回来吃饭的啊!”

“我早就跟你爸说了,结了婚要多回自己家了,不能老在娘家待。”

“嗯。”我笑着跟他们说再见,可是心里却很依赖,我甚至开始后悔结婚这件事。

“终于想通了,要回新房了啊?”习惯搭乘小陈的车了,她是个会关心我又不过于干涉我的人,在她这里,总有份心安。

“你以后结婚呢才能体会我这样的矛盾心情。”我微笑着与她对视了一下。

“我啊?我可是不婚主义者。天天操心自己的事我都懒,还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对了,你跟公婆关系怎么样啊?”

我摇摇头,“蜜月期回来就没见过,别说公婆了,连他我都没见过两次。”

小陈欲言又止,最后选择了沉默。

到县城已是傍晚,我提着行李箱,一边想着晚上是做点汤饭还是点个外卖吃,他肠胃不好要不就不要吃外卖了,一会儿收拾了行李再下楼买点菜和面,做汤饭吧,一边打开了房门。

我看到了进门鞋柜处放着一双银色高跟鞋,也听到了卧房好像传来了说话声,我推开卧房门:墙上悬着我与他的结婚照,那个我还没躺过的新床上,一个波浪长发的女子,赤着膊惊讶的看看我,又看看他,然后就安然的躺下玩起手机来;我看向他,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的眼神在看到我出现的那一刻,闪过一丝惊慌,只有一丝后,立即转为平静,他赤着上半身,被子盖在胯上,伸手在床头柜打开烟盒,摸出一支烟,点着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眼神游离起来,并不看我。

我环视一圈,确实这房中,我没有打理一次,只是出嫁那天进来过一次,周围那么陌生,眼前的他也那么陌生。

我转身提着行李走出门去,泪眼婆娑,想起“天造地设”这个词就是讽刺。我捏着手机,发出了信息:

“明天早上十点民政局见。”

不到一刻钟,就收到了他的回复:“好!”

我就这么匆忙的从一个姑娘变成一个新妇,又变成了一个有婚姻史的单身,我对着马路过往的车辆无奈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