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转眼迎来了公开课实验。
此时实验仪器的绿光正在叶禾侧脸投下干涉条纹，她捏着探针的手微微发颤。
老师刚宣布完分组名单，苏瑞白就从椅子上猛地站起吹了声口哨：“亲自示范，叶禾同学可得把这个实验示范清楚啊！”
他指尖转着激光笔，红光故意扫过搭档男生的喉结，在幕布上灼出个冒烟的小洞。
叶禾调整仪器角度时，搭档的袖口蹭过她腕表。
“报告老师，他们之间的距离超过实验安全操作标准了！”
苏瑞白突然举手。
“你这么懂规范...”
叶禾将挡板轻轻扣在仪器上，缓缓开口。
“不如你来演示演示？”话音未落，苏瑞白已经翻过三排实验台，他挤进两人中间时，示波器突然爆出尖锐蜂鸣——原本清晰的干涉条纹正疯狂坍缩成混沌波形。
“看，观测者效应出现了。”
他俯身贴近叶禾耳畔，呼吸搅动她发间槐花香，“当第三方意识介入...”指尖假装无意划过调节钮，十万伏特脉冲瞬间烧穿保险丝。
炸开的电火花中，叶禾瞥见他实验服内袋露出的草稿纸，密密麻麻写满对搭档男生的生物钟分析报告。
夏夜的蝉鸣粘稠得像融化的枫糖浆，最后一天集训结束后，叶禾蹲在天文台台阶上清点器材箱，做好最后的收尾工作。
她的后颈突然落下一滴温热的汗。叶禾抬手擦汗时，月光恰好漫过观测台的不锈钢围栏，在工具箱表面流淌成蜿蜒的银河。
“星象仪齿轮组少了两枚咬合齿。”
身后传来苏瑞白的声音。
少年蹲下身时，白色实验服衣摆扫过沾着草屑的水泥地，袖口露出的腕骨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服了，上周暴雨把库房顶窗冲垮了，可能掉在积水里了。”
“你先用我这边的备用零件吧。”
叶禾指尖颤了颤，沉默的间隙间听见自己漏拍的心跳声。
他低头组装赤道仪时，后颈碎发在夜风里晃动，像望远镜里摇曳的日珥。
一切都完成之后，两人准备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回酒店。
电子门锁的蓝光在苏瑞白瞳孔里坍缩成点点星辰，他握着储物室房卡的手指微微发颤，像是调试精密仪器时生怕惊扰了微观粒子。
叶禾接过房卡时偶然划过他手背，两个人不同体温交汇的瞬间门锁显屏突然跳乱码。
“看我的，这系统还是太差劲了点。”
苏瑞白迅速摸出解码器，看似镇定从容，他耳尖漫上的潮红却出卖了他。
“谢谢啦，我进去拿东西了。”
叶禾进门，发现自己储物柜的门锁着。
她踮脚从书包里拿钥匙时，晚风正卷着梧桐絮掠过银河投影。
叶禾习惯性摸向书包两侧的口袋，指尖却触到金属盒盖——蓝丝绒衬布里，一枚生锈的陨石徽章静静躺着，旁边压着泛黄的观测笔记。
她一怔，心里大概有了答案。
叶禾的指尖抚过徽章边缘，突然发现背面刻着极小的日期——0725。
是苏瑞白的生日。
窗外的蝉鸣突然静止。叶禾忽然想起那个瑞阳正盛的早晨，她也意外地收到了份礼物。
那还是在五月，槐花影漫过窗棂时，叶禾的余光捕捉到有道颀长的影子。
苏瑞白正穿过晨光斑驳的教室过道，往她这边走来，却在她这组第三排的位置猛地停下和同学交谈。
这小子，又在别扭什么？
叶禾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小心思，突然抓起空水杯起身，马尾扫过桌面时故意碰倒笔筒，碳素笔滚落的轨迹恰好挡住他的必经之路。
等她接完水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回到教室时，窗外的槐花正巧被风卷上叶禾的课桌。
站在旁边的少年手一抖，刚夹进她化学练习册的金属书签滑落在地，磕出清亮的脆响。
他弯腰去捡的瞬间，叶禾的影子已经斜斜切进晨光里。
苏瑞白起身，对上她戏谑的目光。
“对我的作业本很感兴趣？”
她故意把本子举高，深蓝色的校服外缘扫过少年僵在半空的手背。练习册扉页夹层微微鼓起，透出极薄的银色边缘。
苏瑞白的喉结动了动，钢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黑洞：“啊，我想和你对作业答案来着……”话音未落，叶禾已经翻开夹层。
六芒星形状的书签突然折射出七彩光斑，在天花板投出旋转的银河系悬臂，每道星流迹末端都缀着荧光数字，是她随口和他提过的幸运号码。
“这是上周社团淘汰的废料。”
他扯松领带，金属校牌链缠住叶禾垂落的发梢，“我觉得当书签挺合适。”尾音被叶禾的指尖掐灭——她摸到星芒尖端凹凸的刻痕，放大镜下显出纳米级纹路：
Happy Sun
“这是……”
窗外的云层突然漏下一束阳光。叶禾举起书签对准光源，书签在阳光下镀了一层金箔，与苏瑞白此刻泛红的耳尖微妙重叠。
“上周你说笔记本总被风吹开。”
少年突然扯过她压在箱底的《知识清单》，书页间飘落二十七个折成脉冲星形状的便签纸。
“这个能自动吸附在任何表面……”
他演示时故意让磁吸装置贴在自己手背，皮肤下淡青的血管纹路显露无遗。
“谢谢你啦，我很喜欢。”
叶禾的心跳声被上课铃按停。她在老师进门前将书签塞进制服口袋，金属棱角隔着布料在腿侧烙出微烫的印痕。
整节化学课，苏瑞白的余光都在追踪她每隔五分钟摸向口袋的指尖，直到夕阳将两人的影子钉在实验台。
“服了，怎么又被你发现了。”
苏瑞白的声音混着薄荷糖的气息从身后飘来。
叶禾的思绪瞬间拉回。
“觉得适合你，就给你了。”
“谢谢。”
叶禾转过身去，心里泛起一阵甜甜的涟漪，脸上是止不住的笑。
路灯将槐树影剪成碎金箔时，苏瑞白对着聊天框的光标发怔了十三分钟。
手机屏保的脉冲星波形图突然卡顿，映出他眼底未褪尽的星辉——七小时前还在天文台，叶禾的睫毛曾在那里投下细密的衍射条纹，像把量尺丈量着他错失的年年岁岁。
[这么久了，怎么上学路上没有遇见过你？]
苏瑞白按下发送键时，窗外的路灯恰好被飘落的槐花遮住。手机屏幕在暮色里泛着冷蓝，对话框里躺着他反复删改的疑问。
光标闪烁了三下，又补上半句故作轻松的试探：
「今早看到只橘猫蹲在我家小区，毛色像你笔袋上绣的柴犬。」
叶禾的回复混着地铁报站声跳出来：
[啊我平常上学都坐地铁，你是你爸妈接送的吧？所以肯定没遇到过啦。]
「哈哈哈，真嘟假嘟。好想看看。」
苏瑞白顿时精神起来，准备回复消息时角落里却露出半截深蓝校服袖口——
正是他之前挽到叶禾手肘的款式，袖扣的铜色反光被圈了红圈。
[哦哦，原来如此呀。]
[真嘟，要不是它不跟我走，我就准备把它带回家养了。]
叶禾的聊天框突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整整一首《小星星》的时间，苏瑞白的心也跟着牵动。
最终她发来的却是张正捣鼓着毛线团的小猫咪，有些撒娇的表情看着镜头。
[我家的猫。]
[你家竟然也养猫！上次你没提起啊。]
苏瑞白回复消息时，刚好到家。
叶禾的视频邀请弹出来时，苏瑞白正用激光笔逗弄窗台上的虎斑猫。
镜头对焦的瞬间，少年手一抖，红光扫过猫耳尖端的星形白斑。
“哇好好看！它的花纹好特别！上次你给我发的照片我都没看出来呢。”
叶禾的惊呼混着电流声炸开，她怀里的银渐层突然竖起尾巴，似乎是听到了主人的话也想看看自己的伙伴有什么特别之处。
少年将镜头转向自家猫咪的肉垫：“它叫blue，我最喜欢的颜色嘛。”
叶禾看清楚了，blue粉色的肉垫间嵌着黑色斑点，给人一种反差感，就像苏瑞白给她的感觉一样。
“你家的猫也很好看啊。”
“替年糕谢谢你啦，对了它叫年糕，因为我喜欢吃炒年糕哈哈哈哈！”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透过滋滋的电流声传来，让苏瑞白不自觉地弯了眉眼。
“我跟你说，我家不是还有一只猫咪来着嘛，那只叫妮妮，取自于蜡笔小新里的妮妮，不过它被我妈回老家的时候带走了，现在不在，等它回来了再给你看。”
“好呀好呀，哈哈哈哈好有意思。那你是喜欢蜡笔小新吗？”
“对呀对呀，我家的狗叫小新！”
“哇，真不错！哎我把年糕抱过来，让它先和blue见个面吧~”
叶禾捏着猫咪后颈拎到屏幕前，猫尾扫过她摊开的英语笔记。
两只猫同时弓起背，暮色降临时，两只猫隔着屏幕完成首次隆重会面。
深夜的电流声里，两人开始同步翻找手机相册，看着对方不断发来自家猫咪的日常记录，两人都笑得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他们就这样聊了一个小时。
夜风掀起窗帘，刚巧将星图投影仪的光斑搅碎在天花板。
苏瑞白注意到动静，缓缓抬头，用激光笔在墙面画出洛伦兹吸引子，混沌的轨迹最终收束成他们此刻的坐标。
月光刺破云层时，苏瑞白在书柜上摸到枚温热的星空棒棒糖。
棒棒糖的锡纸背面用纳米刻痕写着：「当双星终于结束漫长的宇宙漂流，连太阳风都会成为并肩同行的伴奏」。
这是他之前看到过的一句很喜欢的话，当初只觉得浪漫又充满意境，如今再看，他似乎已经懂得了这句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