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日

三月初，春风拂面，杨柳依依，城中百姓为了庆祝春日的到来，一时热闹非凡。

“小姐，今儿宫里头那位邀京城各府贵女参宴，您说，这宫里头在想些什么呢？”

春时挑了一朵水绿色的珠花插在她家小姐乌黑的发间，往日的春日宴，宫里可从不会给他们陆府发帖子，毕竟老爷夫人也不在了，小姐一介孤女无人在意，怎么今日会让小姐参宴呢。

春时嘟着嘴巴在陆以宁耳边抱怨，一张小脸紧紧皱着，扶着她坐在梳妆镜前：“本来今日风大少爷还约小姐出去踏青，现在也破灭了。”

陆以凝伸出手点了点春时的鼻梁，戏谑道：“你是可惜你家小姐不能赴约，还是可惜不能见邱落？”

她乌黑的长发垂落肩侧，素白的脸庞染上一抹笑意，那双妩媚的眼睛向上勾起，瞳孔带着细碎的笑意。

被点破心意的春时微微红着脸蛋，慌张道：“小姐你别打趣我了，我和那面瘫鬼可一点关系也没有。”

陆以宁一脸不相信，这些日子她可没少瞧见这丫头总去隔壁风府，她伸出手，捧着春时的脸蛋道：“啧啧啧，你家小姐可一点都不信。”

“好了，宫里的轿子来了，你在府中好好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然后去见你的面瘫鬼。”

春时霎时脸色通红，支支吾吾在原地跺脚。

陆以宁到宫里时，宴会差不多要开始了，从十年前她父亲母亲离去，陆府便也形同虚设，如今也就一个空壳子挂着，她拨了拨眼前的茶杯，一道清冷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陆小姐，请借过一下。”

面前的男子乌发高高竖起，眉眼浓稠绮丽，偏偏那双眼睛又格外清亮，月白的锦袍冲淡了那股艳丽气息。

陆以宁抬头一愣，没想到这位居然回来了，兰王府世子兰泽越一向乐于游山玩水之间，近几年京城都不见他身影，怎么突然回京了，她收敛好眼中的情绪，偏了偏身子。

这顿插曲陆以宁并未放在心里，她安安静静的坐着，心里却思绪不断。

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兰王爷和兰王妃死的离奇，有人传言，宫里的那位怕兰王府篡位夺权，便趁兰王爷出征之时，将兰王妃虐杀致死，以至于兰王爷战场失利，刀剑无眼，战死沙场。

因此这些年，皇帝并未收回兰世子的爵位，让兰世子游山玩水据说也是一种弥补。

不过这些也只是传闻，是真是假，陆以宁也并不清楚，况且，今日皇家子弟居然都在，她心一沉。

正当想着，皇帝便与兰泽越寒暄道：“泽越，你可舍得回来，你皇祖母可想你想的紧，宴后，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兰泽越起身，脸色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变化，低声说了好字。

一旁的宋嫣拉着陆以宁的衣袖，低头凑在他的耳边道：“几年不见，这兰世子可越发英俊了。”她撇了撇又向陆以宁这边靠近一点又继续道：“就是有点太冷冰冰了。”

凉飕飕的，坐他旁边冻胳膊的很，宋嫣忍不住搓了搓。

陆以宁没做回答，她心有所感朝左侧望去，果然，那位正在看着这边。

她伸手戳了戳宋嫣，宋嫣不明所以，转头一看，嘴角一抽，被听到了。

那双墨色瞳孔，眼底不曾波动一丝情绪，看了一眼他们俩，又转回去，宋嫣白眼一翻，又凑到陆以宁耳边小声道道：“宁宁，你说这要是谁摊上这么个冷飕飕的人，那日子过的得多寂寞。”

陆以宁也不敢多说，恰巧，到了各家贵女才艺环节，这话也就不了了之了。

宋嫣看着底下的表演很是兴奋，一会儿和陆以宁比划这家小姐腰有多细，一手即握，一会比划那家小姐腰肢多软，反正是没有几句正经话，听的她脸色绯红，只好捂住她的唇，总算消停了会儿。

不过，没消停太久。

宋嫣两只圆圆的眼睛湿漉漉的看向她，抚开她的手，眨了眨眼道:“宁宁，你害羞呀，不过嘛……”

她摸了摸下巴沉思，从上到下扫了一眼，点了点头道：“宁宁，也是极为不错的。”

陆以凝无奈了，抬手扶额拿起一块桃花酥立马塞入他的口中，可不要再说一些一鸣惊人的话了。

正当她如此想着，龙椅上的皇帝目光锁向这边，又开口道：“泽越，今年也二十有一了，你皇祖母近年来，总催朕给你许配一门婚事，恰逢今日京中贵女都在，你也到了适婚年龄，不如朕给你赐婚如何。”

皇帝的话音一落，底下便开始暗涌了起来，陆以宁神色一动，心中便有些好奇，京中痴迷这位世子的贵女如江之过鲫，不知这位绝色无双的世子如何选择，她余光微微落在那人身侧。

兰泽越眉头微皱，眸光一闪，今日并非是他要回京，若非皇家这边传来母妃的消息，他才回京，可如今……他压下心中的躁意，上下两片薄唇轻启道：“不必，皇叔，侄儿在此事上并无心思。”

台上的老皇帝，转着手上的佛珠，并未答话。

陆以宁暗自为那位世子深吸一口气，近些年来，皇帝痴迷于长生不老的传说，不务正业，每日只知荒淫无道，脾气也是愈发暴躁。

过了良久，皇帝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可惜眼里并未有丝毫波动，曦妃倒了一杯酒，缓缓递在他的唇边，他捏着酒杯，晃着酒液：“并无心思?那怎可行，不如朕将以宁和凌霜赐予你吧。好了，你也不用推辞，两月后成亲，好圆了你皇祖母的心事。”

兰泽越深知此事无法回转，也不再多说什么。

反观，陆以凝正抬手拿起一块桂花酥，浅浅抿了一口，入口浓郁的桂花香气袭来，入口极化，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结果皇帝苍老的声音宛若惊雷劈在她的耳侧。

缺了一口的桂花酥掉落在盘中，陆以宁捂着唇撕心裂肺般咳嗽，眼中微微湿润，嫣红脸蛋立刻转向右侧，不可置信的看向兰泽越。

她抬头看向皇帝那双苍老的眼睛，漆黑一片，死死的盯着她，沉沉的压在他的身上。

陆以宁有些后悔入宫，好端端怎么将她参活进去，频繁让她惹上一身骚。

瞧瞧，她这还没张口，底下一堆刀子开始准备往她身上戳，这些京城贵女对兰泽越的喜欢几近痴迷，怎会让一个孤女夺取如何甘心。

一旁的宋嫣也是张大了嘴巴，看向左边又看向右边，对面的蓝凌霜脸上并无异色，倒是和她旁边这位相配的很，不过事已成定局，她也只能安慰陆以凝道：“虽然这人冷了点，好歹还有一张脸在的，再说以我们宁宁的姿色可不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不过就是可惜了风澈，那也是个姿色一绝的美男，就是有点过于妖艳了。

陆以宁扯了扯唇角，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没把宋嫣的话放在心上，牵扯到皇家的事情，真是个大写的麻烦。

这场闹剧很快就结束了，陆以宁匆匆回府，回府时，春时正坐在春苑里秀帕子上，看到她家小姐立马跑上前来：“小姐，你回来了，今日宴会怎么样呢，”

陆以宁深深的叹了口气，坐在石凳上皱着眉头道：“不怎么样，老皇帝将我与兰泽越赐婚。”

春时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两个人是怎么凑在一起，小姐和兰世子有婚约，那风澈少爷可怎么办，这可真乱。

陆以宁看这丫头就知道在想什么，实在是春时只要一有情绪，那张脸便直晃晃的摆着，她无奈道：“你家小姐可不喜欢隔壁腹黑的家伙，比起阿九弟弟，他可心黑的很。”

春时一脸黑线，嘀嘀咕咕道:“风无咎少爷那是傻子，谁和他比可不得心都黑。”

据说，风家当年这个二公子生下来早产，起初小时候瞧着没什么问题，可随着年纪见长，小孩六岁还不会开口讲话，那时风家想治也已经晚了，到如今，风无咎智力便宛若儿童一般。

陆以宁伸手轻轻敲了下小丫头的额头，春时嗷了一声，求饶道：“小姐，我错了好吧，他不笨，我笨好啦。”

刚一说完，春时便看到他刚说的那位傻子的哥哥，风澈似笑非笑的看着春时，看的他一阵发毛，陆以凝无奈好笑道：“别吓她了，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我的前未婚妻啊，你和兰泽越的赐婚圣旨早已传遍整个燕京，城中现在可热闹的很。”

风无咎懒洋洋的躺在院子里的美人榻上，今日春和日丽，平常便没个正形的人，现如今更是，左腿屈膝，右腿架在左腿上，左手撑着后脑勺，右手捻着一副仕女图折扇，红衣如火，腰间还系着小巧的铃铛，风流的很。

陆以宁吩咐让春时关上院子，端着一杯茶，微微俯身递给那位美人，风澈抬手接过，坐起身来品了一口，随后便道：“真和那位大名鼎鼎的世子订婚了？”

主要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两位平时是真的一点交际也没有，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居然给他俩赐婚，今日那春日宴本来他也该去的，不过今日城中发生一场灭门案，他也就没去。

陆以宁坐在秋千上，这时也没有像宴会上错愕的神情，倒不如说，从一开始她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局。

昨夜，陆府的暗卫早已打探到兰泽越秘密回京，今日举行这次宴会，不如说是为了那个人。

况且皇帝老态龙钟，近年来身体更是愈发不行，皇子各个人中龙凤，皇位到底传给谁，还并不可知，不过这亲王势力如日中天，像她这种无权无势可不正得那位心意，至于蓝凌霜，陆以宁无端哼笑一声，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