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今晚来得好晚,要听个什么曲子呢?”月下美人半抱琵琶,那一双杏眼带着笑意与水中月影一样拨弄人心。
伯夫人就站在渡口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可能船舶上的美人等太久了,原本秋水波粼粼的眸光逐渐变得忧郁,最后变得恐惧和哀求∶
“清敏,都是我的错你能不能放过……”
“嗬~”伯夫人猛地被惊醒,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暂时缓解一下梦中的心骇,午夜时分整个伯府都很安静,不过她这边一直有人候着的,屋子里一有动静外面的丫鬟就进来了——
“夫人要不要喝点水?”
伯夫人摆摆手∶“现在什么时候了?”
“丑时了!”小蝶给她洗了个热毛巾帮她擦了擦脸上的虚汗,伯夫人看着小蝶青涩的眉眼和做事时的专注认真突然发现小蝶真的跟自己好久了。
“小蝶你家里人有找过你吗?”
小蝶是她在街上捡的,当时可能是被外地父母带过来就丢在大街上,当时饿得蹲在墙角哭差点就被酒馆的老板娘给带走了。
也是伯夫人刚好路过也就随意看了一眼,虽然那个时候的小蝶已经跟个小乞丐一样了,但哭的时候她那密长的睫毛就跟露间蝶翼一样,伯夫人就叫她小蝶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小蝶愣了一下,随后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眼睛里的悲伤,她轻轻地摇头∶“没有,被丢掉的怎么还会找过来?就算找过来小蝶也不会跟着他们走的,只要夫人还要小蝶的一天,小蝶就伺候夫人一天!”
少女的忠言让伯夫人突起的空寂感有了些安抚,她往床里缩了些∶“行了,大晚上的就不过做了个噩梦,你也累了一晚上了上来睡吧!”
小蝶一惊∶“夫……夫人,这不妥吧?”
伯夫人∶“这有什么不妥的?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身边的人也就你最尽心了,外面的椅子那么硬现在已经入秋了,晚上你还要回去睡那又冷又硬的椅子吗?”
作为贴身夫人,当值的人都是睡在卧室门外面的一张椅子上,最多也就拿个枕头和一些小垫子就这么凑合一晚。
要是主子一晚上睡得安稳,那她们虽然有点冷也是能睡久一点的,但要是当晚主子有什么情况她们就要小心伺候着。
要是平时平常主子这么说那可是个大善人,可眼下……小蝶迟疑了一下后谨慎地说∶“夫人……我睡着了会打呼,上次翠翠就说过我了,说我声就跟猪叫一样,所以我还是不打扰夫人休息了。”
伯夫人原本位置都留好了听小蝶这么一说然后随手塞了一个枕头给她∶“那你还是垫着些吧!”
小蝶欢喜地接过枕头∶“谢谢夫人!”
只不过伯夫人不知道的是小蝶在接过枕头后其实没有用,她安顿好伯夫人之后又回到了那张椅子上,伯夫人给的枕头就被她放得有点远。
今晚还不算太冷再说她一向都不怎么怕冷,但今晚怎么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都是她无意中看到的那个“7”楼最后一间病房,伯夫人今晚也很不对劲但她肯定没注意到她们是从几楼出来的。
那个医院的七楼早在三年前就封了,而且那最后一间……
“砰……”
穆锦是被一阵大力的敲打声惊醒的,像是有人大力砸了一下门一样,她一睁开眼就是昏暗的灯光,且房间里的空气都带着一些冷意。
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是……嘶~”她一动脑袋就有些闷痛,她这才想起自己从楼梯口被陈自英给撞下去,那现在还是在医院,只是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砰~”
穆锦惊了一下,这声音好像是隔壁发出来的,她也在医院躺着那隔壁会不会是伯思邺?
大家都在隔壁?
穆锦自我检查了一下除了头上包着纱布之外其他地方没什么事,好胳膊好腿的,不过脑袋可不是一般的疼,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起来慢慢地摸了出去。
隔壁的房门也没锁,她细细看了一下上面连个病房号都没有,但里面是亮着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里面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飘进来。
有点辣又有点暗沉的香,这种特殊的味道让她有种形容不出来,但穆锦能肯定这里面不是伯思邺,虽然相处没几天她觉得伯思邺的喜好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就连身上的味道都是比较辛辣的。
里面的味道有点甜腻。
一觉醒来周围也没个人说没有落差是不可能的,但穆锦还是有些庆幸,还好没有人,要是伯夫人在的话又要听她那亦真亦假的话语。
穆锦觉得自己快应付不下去了!
就在穆锦要回自己的病房的时候那虚掩着的病房里面突然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这咳嗽声就像被抹了脖子的公鸡一样虚弱但绵长,听着就让人几乎屏住呼吸等待他最后断了那一口气!
但穆锦在听到这咳嗽声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就推开病房门就进去了,但在看到里面的场景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震惊住了!
昏暗的灯光下凌乱的病床上一个清瘦细长的人被死死地绑在特制床杆上,那原本就小的脸被凌乱的头发遮,整个人就同濒死的困兽一样,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虚弱的咳嗽声……
“伯……疏恩?”穆锦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这还是之前看到那清风皎月伯疏恩吗?
但那身形还有脖子上挂着的那夺目的平安锁都在确切地证明眼前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就是伯疏恩!
可能是听到了穆锦的声音原本咳得厉害的伯疏恩突然就安静了一下,原本剧烈起伏的胸口也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像是瞬间死掉了一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穆锦心里突然就莫名地冒出了这么个晦气的念头。
“嫂……嫂?”
床上的人声音低沉沙哑,就像是一台即将完全报废的机器发出最后的哀鸣。
穆锦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她下意识地看了一下门口确定外面没人她才过去,床上的人完全没剩多少肉了。
绑住他的是绳子是非常细的麻绳,这绳子原本就绑得紧再加上伯疏恩已经挣扎得太厉害了导致这绳子都已经陷入了皮肤里面了。
这很像一种酷刑!
穆锦想不通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一个活生生的人,“你这是……”
伯疏恩没有回答她只是一直在大口的缓气,好像还没有从一种虚幻和现实中缓过来的样子,他从发隙中看过来的眼神迷离,好像一直想努力看清穆锦但又始终无法集中精力一样,每一寸眼神都很无助。
直到穆锦把他脸上的头发拨开了他好像才真的看到了穆锦一样,喃喃自语道∶“这后劲这么……这么厉害的吗?我……我居然看到……嫂嫂了……呼………怎么会有人…来看我呢?”
说完又大口喘了好几下,穆锦看他眼眶都更加凹陷了些,怕他下一口随时都会接不上来,但看到他这样子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但还是难以接受——
“你……你怎么能抽这个?”
现在很盛行这个,甚至还有专门的烟馆,只要沾上这个的人没有一个有善终,穆锦在富阳的时候就见过一个。
就因为染上了这个把妻子都卖了最后吸死了一个人在房间里臭了才被发现,只要沾染上这个了就等同于给他宣判了死刑了。
没人能善终!
“谁叫你抽这个的?”穆锦的声音大了些,她眼眶都开始发烫,不,这不是她之前见到的那个恣意又孤傲的伯疏恩,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痛心疾首!
明明相识不久更没有相交,但穆锦还是不能接受,但偏偏这个时候伯疏恩还是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没多少清明的眼神更加迷离了,嘴里也一直在说胡话——
“他们说这样……这样就好了,这样就永远不会痛了……哈哈…嫂嫂…嫂嫂我看到极乐了……嫂嫂啊~极乐……”
说着他又开始挣扎起来,穆锦看绑在他手上的绳子又勒得更紧了些,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把绑住他的手给解开了,在刚刚把他两只手给解开的那一刻伯疏恩突然就抱住她。
死死地抱住她!
“你……”
“嫂嫂……我好怕……我不要在这里……嫂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吧嫂嫂……”
“你不要……咳……抱得这么紧……”穆锦不知道他在怕什么,但他抱得那么紧她呼吸都快有些接不上,“伯疏恩……我……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穆锦用力扯了一下伯疏恩的头发这才让伯疏恩稍微平静些,他勒着穆锦的手稍微松了些但始终没有放开她,只是在她耳边低声地说∶“对不起嫂嫂,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
穆锦莫名其妙地∶“你怕什么?你连这个都敢碰,你还有什么好怕的,你放开我,我们这样万一被谁看到了到时候说破嘴都说不清了,放开!”
穆锦挣扎了一下还是没能挣扎开。
“嫂嫂……嫂嫂你别这样,对不起!我不该弄疼嫂嫂的,嫂嫂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好害怕啊!”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伯疏恩蹭了蹭她的侧脸低声地∶“我谁都怕!嫂嫂,带我走吧!只要出了这里,带我走,去哪里都可以!”
“哪里都可以?带你走?”穆锦低声重复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的她心里突生一阵冲动,是啊,现在没人,她现在可以走,也可以带走伯疏恩。
一想到这个她的冲动感瞬间就到达了顶峰,她把伯疏恩的脚上的绳子也解下∶“走!那我们现在就走!”
原本委屈痛苦的伯疏恩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轻轻地贴在穆锦的后背,幽幽地∶
“嫂嫂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