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里安推开实验室大门的那一瞬间，一道裹着硫磺味的黑烟扑面而来。
他法袍上的防御符文应激亮起，将烟尘震成簌簌落下的灰蝶。
“我的星纹坩埚！”
大魔导师的惨叫惊飞了窗外渡鸦。
原本悬浮在穹顶下的七层炼金台此刻歪斜着嵌进墙里，秘银导管如同被巨兽啃过的藤蔓般垂落。
墙角那台花三万金币定制的符文刻印机正冒着青烟，齿轮箱里卡着半截焦黑的骨头。
“吧嗒，吧嗒。”
清脆的敲击声从倾倒的星界水晶柜下传来。
阿德里安法杖尖端的照明咒刚亮起，就见三根森白肋骨正用骨节扒着地砖缝隙，像三条喝醉的蜈蚣般扭动着逃窜。
其中一根肋骨的骨突上还滑稽地套着半只傀儡手掌——显然是它拆解傀儡时卡住了关节。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阿德里安抬脚碾住一根试图钻通风管的骨头，“上周刚加固的禁锢法阵，你们倒是学会用傀儡残骸当撬棍了？”
被踩住的骨头突然诈尸般弹起，末端“咔”地戳中他靴底的解咒符文。
暗红的地狱火瞬间燎焦了龙皮靴边，焦糊味里混着硫磺的辛辣。
“见鬼的拉贵尔！死了几百年竟然还教骨头使阴招！”
大魔导师甩着冒烟的靴子单脚跳开，法杖凌空画出冰霜牢笼。
两根逃到门口的骨头“咚”地撞上透明屏障，在冰面留下歪扭的刮痕。
套着傀儡手的肋骨突然反向折转，用金属指节“咣咣”敲击着实验台下的暗格——那里藏着阿德里安的早餐松饼。
“想吃？”阿德里安勾起冷笑，从暗格里摸出裹着蜂蜜的糕点，“圣光枷锁！”
金黄的蜜汁随着咒语泼洒成光网，三根骨头顿时被黏在满地狼藉中挣扎。
套着傀儡手的肋骨疯狂甩动金属指节，把松饼碎屑甩得到处都是，活像只被粘鼠板困住的暴躁仓鼠。
“本月第三次...”阿德里安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杖尖挨个戳着不老实的老骨头，“再拆我的傀儡，就把你们熔了当卷轴粘合剂！”
套傀儡手的肋骨突然“咔嗒”竖起来，用金属指节比出个下流手势——这是上周从某个盗贼灵魂里学来的把戏。
实验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大魔导师法袍上的光明纹章开始凝结，空气里炸开细碎的光点：“很好，看来你们需要点古典教育——”
他扯下胸口的衔尾蛇吊坠按在地面，蛇瞳中迸发的黑光瞬间笼罩白骨。三根肋骨突然抽搐乖乖的躺到了阿德里安的实验台上面。
“早这么乖多好。”阿德里安弹指召来拓印台，看着骨头们不情不愿地滚上操作台。
当秘银夹具扣下的瞬间，套傀儡手的肋骨突然弹出金属指节，在羊皮纸上歪歪扭扭画了只戴王冠的猪头。
冰霜顺着法杖蔓延到房梁，大魔导师的咆哮震落了墙角的蜘蛛：“今晚你们全都去给卷轴流水线当传动轴！”
阿德里安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和拉贵尔的骨头的斗智斗勇也逐渐的摸索出来一点规律。
这些骨头里面肯定是没有一个完整的意识充当主导的，但是里面残留下来的拉贵尔的灵魂碎片绝对不少。
已经多到了可以做出来一些简单的反应了。
至于拉贵尔到底死没有死，现在的阿德里安更加的倾向于死了但是还有复活的机会。
证据就是这些明显活跃过头的骨头了。
“拉贵尔……”阿德里安喃喃念出堕天使的真名，指尖抚过骨片表面蜂窝状的咒术孔洞。
那些蜷缩在孔穴中的灵魂火种骤然尖啸，硫磺蒸汽凝成七十二张恶魔面孔，在穹顶盘旋如告死的渡鸦。
“光，从来是混沌的枷锁……”他低声吟诵，指尖骤然亮起光属性专属的净化圣焰。
作为曾被各大教会争夺的光元素亲和者，阿德里安对圣光的驾驭近乎本能。
骨片在圣焰中碳化剥落，残存的恶魔低语化作青烟，而拓印纸上的符文却愈发清晰。
圣光作为处理这些黑暗生物最好使用的元素，阿德里安用的很流畅。
只不过为了不损伤那些他还没有拓印的骨头，他一般都是在处理完成一根骨头的时候顺手的就将那根骨头塞进了圣焰里面，让他们好好的接受一下子洗礼。
说真的很有效果，原本的拉贵尔的骨头在面对阿德里安的时候还会反抗，很有力度。
但是在烧完之后一个个的就变得柔顺许多了。
阿德里安放出来的全都是那些已经被烧过了的。
晨曦教会的铅制密匣里面放着的都是还未经处理的，阿德里安做过实验，要是让处理过后和未经处理的骨头放在一起的话，就算是被烧过后的也会有变回去的趋势。
所以一般情况下，阿德里安都是将处理完毕的骨头放在实验室里面。
只是被处理完的虽然没有了原本的凶性了但是还是很令人头疼，一个不注意就会造成不小的破坏。
处理完拉贵尔肋骨的事情之后，阿德里安坐到实验台前，开始翻阅《深渊魂理学》这本书已经取代了《大魔导师的叹息》成为阿德里安这段时间主要研究的书了。
现在他已经没精力拓印一根新的骨头去了。
青铜星晷的指针在晨光中交叠出第十七个刻度，阿德里安摩挲着秘银怀表上的龙形浮雕。
当最后一点星辉从实验室穹顶的观测孔消失时，他意识到距离学徒遴选仪式只剩三十个标准魔法时了。
紫杉木法杖在青金石地砖上敲出清脆回响，悬浮在炼金台上的星界罗盘突然爆发出银蓝色光芒。
随着古精灵语的最后一个音节在空气中震颤，空间如同被无形手指撕开的羊皮纸般裂开缝隙，露出后面流转着秘纹的传送门。
阿德里安踏进漩涡的瞬间，身后传来空间法则自我修复的嗡鸣。
魔法师协会中庭的圣光水晶突然明灭不定，正在咆哮的费利克斯猛然转身。
这位代理会长的胡子几乎要燃起火苗，勾勒满符文的魔法长袍随着粗重的呼吸不断起伏：“阿尔卡侬在上，那些看守是集体中了石化术吗？整整八十三个候选者在我们协会里面斗殴！”
缩在龙皮卷宗后的年轻书记官几乎要把水晶羽毛笔捏碎，镶嵌在石柱上的警戒符文因为过于强烈的情绪波动忽明忽暗。
费利克斯的怒吼震得穹顶的预言水晶嗡嗡作响：“现在给我把现场记忆水晶拿来，还有让医疗塔的......”
突然停住的话头让空气骤然凝固，费利克斯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刚刚被撕开的空间。
阿德里安斜倚在阴影缠绕的廊柱后，月长石戒指正流转着晦暗的微光——五环混淆咒“暗影帷幕”完美遮蔽了他的存在。
法师苍白的手指在法杖螺纹上轻轻叩击，嘴角扬起猎鹰发现猎物的弧度。
当费利克斯狐疑地望向二楼观星台时，破碎的彩绘玻璃正将黎明切割成七彩光斑。
谁也没注意到某块光斑不自然地扭曲了一瞬，就像有看不见的存在正在享用这场意外的戏剧。
“说吧，你们最后调查出来结果了吗？”费利克斯的声音有些疲惫，看来最近是真的累到了。
水晶穹顶下的气压骤然降低，书记官脖颈后的法师印记泛起刺激性的蓝光。
他颤抖着展开记忆水晶投射的幻象，画面中某个少女正被三道人影逼向星辰祭坛的角落。
“根据...根据三十七名目击者的证言。”
书记官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午夜祷钟响过后，黑荆棘家族的次子质疑平民候选者露西娅的参选资格，称其...”
他吞咽着看向悬浮在空中的符文记录，那些猩红的古龙语文字突然灼烧起来。
费利克斯苍白的手指捏碎了翡翠袖扣，暗银刺绣的会长长袍无风自动。那是法师情绪失控的前兆。
幻象里的黑发贵族扬着镀金手杖，杖头喷出的炼金火焰将少女的亚麻长裙烧出焦痕：“西王曼城土包子，还是个元素亲和度这么低的小老鼠也配来这里参加选拔？”
他身后两名附庸者召唤出幽光仆从，漂浮的灵体将少女的炼金笔记撕成碎片。
突然整个幻象剧烈震荡，画面边缘爆发出惊人的冰霜漩涡。
当寒雾散尽时，人们看到瘦小的露西娅竟徒手捏碎了某个幽光仆从的核心，她发间不知何时浮现出北境蛮族特有的霜纹。
“然后北地候选者团组了十七人冲击贵族休息区。”
书记官的声音越来越轻，“等值夜法师从占星台赶回时，星辉圣坛的守护雕像...呃...正在用拳头殴打金雀花家族的盾卫。”
费利克斯的瞳孔突然收缩成危险的竖瞳状，这是古代龙血统觉醒者的特征。这也是他当时为什么能被阿德里安看中的原因之一。
他转身时披风掀起的魔力乱流让十二盏悬浮烛台同时熄灭：“所以现在医疗塔里躺着二十八个贵族子嗣、四十三个北境蛮族，还有十二个在圣泉里泡着的灰袍牧师？”
暗处的阿德里安无声地勾起嘴角，混淆咒的光晕在他银灰色眼眸中流转。
当费利克斯暴怒的龙威震碎第三块地砖时，法师的注意力却被幻象残影中的某个细节吸引——那个叫露西娅的少女。
阿德里安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法杖上的星纹，银灰色瞳孔深处泛起记忆回溯的微光——昨日在城门口那里擦肩而过的少女。
“年轻血脉的躁动可比枯萎的魔药有趣得多。”他的声音裹着空间魔法的涟漪突然炸响，惊得悬浮在空中的卷轴哗啦散落一地。
“那不是我昨天碰到的我未来的学徒之一吗？”阿德里安心里面想了想。
“好了，管他们怎么打架呢，这么年轻打个架怎么了，谁没有年轻过啊。”阿德里安突然出声。
费利克斯瞬间变得有些不一样，转身时暗银长袍掀起的魔力涡流将三枚传讯水晶扫落石台。
这位代理会长喉结滚动的声音像是卡住的齿轮：“阁...阁下？”
他机械的将自己的头转了过去，看着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的阿德里安。、
“好的大人，年轻人嘛，年轻人嘛。”一时间好像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费利克斯接连重复两遍。
阿德里安倚在星辰观测仪旁，月光石戒指在指间翻飞如蝶。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费利克斯眼中竖瞳剧烈收缩又强行复原的过程，仿佛观赏被惊扰的赤鳞蟒重新盘回古树。
“北地的霜狼崽子撕咬镀金笼里的夜莺，不正是最生动的入学测验么？”
法师抬手接住从穹顶坠落的星辉尘埃，那些光粒在他掌心凝聚成微型斗殴场景的投影。
“行了说说吧，准备的怎么说了，大概有多少人要来啊。”阿德里安走到费利克斯的身前居高临下的开口问道。
书记官突然上前半步，胸前的青铜天秤徽章与水晶灯碰撞出清越鸣响：“截至目前，共有一千二百三十七枚灵魂契约烙印出现了。”他的声音不再颤抖，羊皮纸在魔法作用下自动展开成星光流转的名单瀑布。
年轻人耳后的学徒印记突然发亮，这是记忆强化的标志。
阿德里安注意到书记官紧扣黄铜圆规的指节泛白，就像那些被过度上紧的傀儡关节。
法师故意让法杖尖端划过某道隐秘的防护符文，整个大厅突然响起古老管风琴的轰鸣。
年轻的书记官棕色的短发在魔法台灯的映照之下好像变得更加的有光泽了。
双眼都变得更加的有神，只是那被握的更紧羽毛笔显示出来了他的真实的情绪。
阿德里安笑了笑，他能理解。
“好了，休息一下吧。”他对着这名明显紧张的书记官开口安慰道。
“可真是期待啊，明天就要正式开始了。”
“真是令人愉悦的数字。”阿德里安的身影随着音阶的攀升逐渐虚化，最后的话语化作缠绕在梁柱间的秘银锁链文字：“记得给医疗塔准备双倍的火蜥蜴血膏——毕竟明天...”
当他的气息完全消失在传送阵中时，费利克斯才发现自己攥碎的翡翠袖扣粉末正沿着魔法纹路渗入地砖，生长出诡异的蛇形水晶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