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蜕凡刻神

陆沉单膝稳稳地蹲踞在江底的镇龙棺之上，周身被浓稠如墨的江水紧紧包裹。暗流仿若潜藏的巨蟒，在他身侧肆意涌动、盘旋，水压排山倒海般袭来，似有千万斤重石沉沉压下，令他每一寸肌肉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骨骼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轻响。他手中紧攥的刻刀，本应是执行使命的利刃，此刻却仿若活物，不断挣脱他的掌控，疯狂地打滑，仿佛在本能地抗拒即将开启的未知使命，刀身上幽冷的寒光在黯淡江水中摇曳闪烁，更添几分诡异。

眼前这镇龙棺，透着说不出的邪异。其表面附着的青铜锈，全然不像寻常那般死寂，而是如同被赋予了灵魂，自顾自地变幻挪腾起来。仅仅眨眼间，那斑驳的锈迹便相互交融、拼凑，竟勾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斗身、斗柄栩栩如生，散发着神秘而古老的气息，仿若在无声诉说着尘封已久的禁忌密辛。与此同时，陆沉后脖颈处的刺青，像是被一只隐匿于黑暗中的无形大手狠狠揪住，一阵接一阵突突地跳着疼。那疼痛尖锐而炽热，恰似有人手持烧得通红、滚烫的铁钎，毫无顾忌地直直往他皮肉里猛捅，每一下都好似要将他的灵魂灼烧，疼得他身躯不受控制地狠狠一颤，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

“沉少爷，该刻膻中穴了。”器灵少女那空灵的声音，宛如一缕缥缈的幽魂，从刻刀柄中悠悠地飘了出来，在暗流涌动的江底，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回音。此时，刻刀的刀身上凝结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冰碴子，在这黯淡无光、仅有些许微光透过层层江水洒下的江底，闪烁着幽冷且森然的光，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警示。

陆沉紧咬着牙，两腮的肌肉因用力而高高鼓起，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混进四周的江水中。他强忍着周身仿若被千刀万剐般的剧痛，缓缓低头，将目光投向自己的胸口。只见那皮肉之下，一团星砂正如同调皮却又危险的精灵，不安分地打着旋儿，以一种疯狂的态势朝着心脏的方向钻去。每一下细微的蠕动，都好似一把尖锐的匕首，直直刺进他的神经深处，伴随着钻心蚀骨的疼痛，疼得他牙关咯咯作响，牙花子间都渗出了丝丝血丝，那腥甜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一横，把刻刀狠狠往心口一按。刀刃刚刺破皮肤，“滋啦”一声，好似烙铁烫在猪皮上，那声音尖锐刺耳。星砂受创，瞬间顺着刀槽如喷泉般往外喷射，在幽暗的江水中，凝成三百条细细的丝线。每条丝线上，都悬浮着一个青铜篆字，散发着古朴而神秘的气息。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字仿若有生命一般，不断变形，先是从“楚”字变幻成“陆”，紧接着又变成“白”，如同走马灯一般，飞速旋转着朝着他的天灵盖钻去，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吞噬。

“这……这疼得简直要人命！”陆沉倒吸一口凉气，话语中满是痛苦的颤音。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滚滑落，重重砸在棺材板上，转瞬便凝为冰坨。尽管疼得几乎失去知觉，他仍强忍着，颤抖着手将刻刀缓缓移向右臂。

刀刃过处，皮肉瞬间翻卷，露出的景象令人瞠目结舌。底下并非常人的骨头，而是流动的星砂脉络。那些脉络仿若一条条灵动的小蛇，在他胳膊上肆意扭动、纠缠。眨眼间，竟在胳膊上拼凑出一幅栩栩如生的二十八星宿图。图上星宿光芒闪烁，似在低语古老的星辰密语，神秘且震撼。

就在这时，江底的暗流陡然变得湍急起来，如同汹涌的猛兽。陆沉一个不稳，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棺材缝栽去。“嘎吱”一声，青铜棺盖缓缓掀开一条缝隙，九条青铜触须如闪电般从中窜出。每条触须的末端，都长着一张白微的脸，那些脸面色苍白，眼神空洞，透着无尽的诡异。最中间那张脸，突然张开嘴，吐出一口棺材钉，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逼陆沉的眉心。

“坎位！刻坎位！”器灵少女的声音尖锐响起，已然急得变了调。陆沉来不及多想，本能地抡起左胳膊抵挡。刹那间，星砂凝成的脉络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陡然暴涨，将那飞来的棺材钉瞬间绞成粉末，粉末在江水中飘散，仿若一场诡异的黑色雪幕。陆沉趁此机会，一个翻身，稳稳落在棺盖上。紧接着，他用刻刀在脚踝处迅速刻下一个“遁”字。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整条腿瞬间雾化成星砂，如烟如雾，巧妙地躲过了三条触须的凶猛围剿，触须扑了个空，在江水中搅起一阵浑浊。

白微的脸在触须末端突然扭曲，拧成一团麻花，青铜色的嘴唇缓缓开合：“沉儿，你身上流着楚家的星髓......”话还未说完，九条触须毫无征兆地突然炸裂，化作漫天青铜渣。在那纷飞的渣滓之中，浮出三百颗眼珠子，每颗瞳孔里，都清晰地映着白微梳头的场景。而那铜镜之中，映照出的并非正常人脸，而是一团不断蠕动的星砂，诡异至极，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与阴谋。

陆沉怒目圆睁，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他攥紧刻刀，朝着自己的脊椎骨刻去。刀刃刚触碰到皮肉，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原本奔腾不息的江水瞬间静止，就连摇曳的水草也定格在飘摇的姿势，一切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陆沉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水中自己的倒影，却惊异地发现，胸腔之中跳动的不再是那颗熟悉的心脏，而是一团旋转的星砂漩涡。漩涡每转动一圈，肋骨之上便刻出一道神秘的符咒，符咒散发着微光，与周遭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成了！”器灵少女欣喜的声音适时响起。然而，陆沉还未及反应，突然感觉天灵盖一阵发凉。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却发现头发丝不知何时已全部变成星砂凝成的刻纹，那些刻纹如同灵动的小蛇，正顺着脖颈往后背缓缓攀爬。他反手摸到肩胛骨，那儿不知何时凸起一个北斗七星状的瘤子，轻轻一按，“噗”的一声，喷出一股青铜色的火苗，火苗在静止的江水中摇曳，却始终不曾熄灭，映照着陆沉冷峻的面庞。

白微的尖啸声，如同一道尖锐的利箭，从江底淤泥之中轰然炸出，那声音仿佛能穿透灵魂，震得镇龙棺剧烈颤抖。陆沉刚将脚底板稳稳地踩在棺盖上，一股怪力突然袭来，毫无防备的他瞬间被掀翻在地。在半空中，他瞥见棺材板底下缓缓伸出一条青铜脊椎，每节骨头上都清晰地刻着“楚沉庚辰年”。而在最末那节，还拴着一根褪色的长命缕，陆沉定睛一看，这不正是自己周岁时戴过的那条吗？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往昔的片段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老妖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陆沉双眼通红，宛如一头发怒的猛兽，嘶吼着扑了上去。星砂凝成的手掌，带着无尽的力量，直接插进青铜脊椎的缝隙之中。指尖刚触碰到骨节，整条脊椎仿若被激活的远古巨兽，突然扭动起来。骨缝之中，渗出黑色的液体，眨眼间便凝成白微的上半身。白微面容狰狞，眼神中透着无尽的怨恨与疯狂。

器灵少女见状，操控着刻刀突然脱手飞出，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在青铜脊椎上划出一连串耀眼的火星子。陆沉定睛细看，惊讶地发现，火星子凝成的纹路，竟与他胸口的星砂脉络严丝合缝地对上了，仿佛是天作之合，又像是命运的安排。白微察觉到不妙，突然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那声音凄厉至极，仿佛能撕裂空间。紧接着，青铜脊椎“咔嚓”一声，裂成九截，每截断口处，都冒出一团星砂，星砂不断变幻，最终凝成一个巴掌大的青铜海星，海星在江水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尘封的历史。

“接着刻！往璇玑穴刻！”器灵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焦急万分。陆沉毫不犹豫，抄起最近的海星碎片，朝着胸口狠狠按去。碎片刚接触到皮肉，瞬间化成星砂，顺着星砂脉络，如汹涌的洪流般往全身各处窜去。剧痛如潮水般袭来，陆沉疼得眼前发黑，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五岁那年，记忆的画面逐渐清晰——原来，自己根本不是失足跌进祠堂，而是被青铜海星的触须无情地拽进了地穴，那黑暗的地穴，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与阴谋。

白微的残躯不甘就此消散，突然雾化，凝成三百根青铜针，如暴雨般朝着陆沉扎去。陆沉见状，发了狠，将手中的海星碎片当作刻刀，在周身大穴上疯狂地连刻四十九道符。每刻完一道符，扎进皮肉的青铜针便褪去一层锈，露出底下血红色的星纹，星纹在他的皮肤上闪烁着诡异的光，仿佛在进行一场神秘的仪式。

当最后一道符刻完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彻底点燃。原本静止的大江，突然沸腾起来，江水如开锅般翻滚，掀起层层巨浪。陆沉低头看向自己的倒影，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人的模样，整个就是由星砂凝成的人形，每一道血管，都是流动的《天工鬼录》残章，神秘而强大。他试着抬了抬手，指头尖瞬间拉长成刻刀形状，轻轻一挥，那如暴雨般扑来的青铜针便被绞成粉末，粉末在汹涌的江水中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白微的尖叫在这汹涌的江水中，突然变成了狂笑：“好！好个星髓圣体！”随着这声狂笑，她残存的脸皮突然爆开，露出底下青铜海星的本体。那海星巨大无比，腕足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楚”字，每个字都连着一条锁链，正奋力地往江底拽出九口逆北斗排列的青铜棺。青铜棺在江水中缓缓上升，散发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仿佛隐藏着足以颠覆世界的力量。

陆沉凝视着眼前诡谲至极的景象，纷繁混乱的线索刹那间在他脑海中串联起来，一丝明悟如闪电般划过心间。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他指尖由星砂凝成的刻刀，好似被注入了磅礴的远古之力，“噌”地暴涨三丈。刀身上寒芒大盛，凌厉的光芒仿若能撕裂这幽邃的江底世界，所到之处，暗流都被生生劈开，泛起阵阵诡异的涟漪。

紧接着，陆沉双腿猛地发力，整个人如同一颗蓄势待发、脱弦而出的流星，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海星中心的星核疾射而去。他身姿矫健，破水而行，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泛着星砂微光的轨迹。眨眼间，刀尖精准无误地正正捅进星核。

刀刃触碰到核体的刹那，仿若触发了天地初开时便已设定的神秘机关，一场惊心动魄的巨变轰然降临。陆沉周身的星砂脉络，原本如奔腾江河般顺着既定方向流淌，此刻却像是被一股无可抗拒的逆天大能扭转，瞬间倒流。那些流动的星砂在他皮肤上飞速游走、凝聚，不过须臾，便勾勒出完整的青铜海星纹。细细端详，这纹路与白微本体上的刻纹竟分毫不差，无论是繁复的线条走向，还是神秘的符文节点，都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犹如在幽冷江水中相互映照的镜像，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与神秘。

“原来我才是钥匙......”陆沉惨笑一声，声音在汹涌的江水中回荡。他攥着刻刀，猛地旋身猛搅。“咔嚓”一声，星核应声而碎，迸出的碎片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瞬间凝成三百把刻刀。每把刻刀的刀柄上，都带着器灵少女那熟悉的指纹，仿佛在诉说着他们共同经历的生死与共。

此时，江底突然地动山摇，镇龙棺承受不住这股强大的力量，瞬间炸成齑粉。在棺盖炸裂的瞬间，底下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星髓漩涡。漩涡飞速旋转，仿佛能吞噬一切，周围的江水被疯狂地吸入其中，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漏斗。白微的残影在漩涡中发出最后的尖啸：“楚沉！你逃不出......”然而，话还未说完，便被汹涌的星砂彻底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沉在这混乱与毁灭之中，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扯向星髓漩涡。在栽进漩涡前的最后一刻，他瞥见自己的倒影——星砂凝成的躯体正在龟裂，裂缝中渗出青铜色的血，每一滴血都映出一个执刻刀的楚家先祖。那些先祖面容肃穆，仿佛在诉说着家族的荣耀与传承，又仿佛在为陆沉指引着未来的方向。随后，他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星髓漩涡彻底吞没，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只留下江底那一片混乱与神秘的气息，等待着下一个故事的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