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说这次全民公投，结果会怎么样？”赵语音把刚刚泡好的一杯红茶放在老赵面前，顺便问道。
老赵这次是来吴预和赵语音家里，看看他的外孙女的，带了一堆零食。赵语音已经把零食全部藏起来了，以免被她女儿放学回家后看到。
自从吴预第一次从青藏回来，和老赵他们梅家坞见面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在这十年里，由于通灵计划项目组的存在，科技得到了迅猛发展，这个A集团终于可以俯视别人，发出最自信强大的声音。
老赵比十年前的样子更苍老了一些，头发基本上白了，脸上也多了许多皱纹，但是精神很好，两眼发光。最近自己和女儿女婿同时获得最高科技成就奖，一家三口，同时获奖，这在历史上从未有过。
老赵此时坐在沙发上，整个身子都陷在沙发里，伸出右手，从茶几上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头也不抬地对赵语音说道：“管理者的决定，肯定综合了各方信息，没有把握的事情，怎么会去做。”
然后放下茶杯，闭目养神，好像不想和赵语音聊聊的样子。
嘿嘿，老爸这幅样子，赵语音最清楚，他就喜欢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实际上内心里是很开心的，只要赵语音在他身边，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充满了美好和舒适。
赵语音也不管他，自顾自到厨房里帮保姆做饭去了。
今天是周末，吴预还没有回来，女儿在上培训班。最近有点闲，吴预和欧阳石不知道又去哪里钓鱼了。每次回来都是空手，问他鱼呢，他说没有钓到。估计他们俩也不是为了钓鱼吧，赵语音是这么想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吴预拎着水桶，吱呀一声，推门而入。
“爸，你怎么来了。”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老赵，吴预兴奋地说道：“爸，你看，史无前例啊，终于没有空军了。”
水桶里只有一条两三斤重的鳊鱼，其它什么都没有。老赵站起来走近一看，笑着对吴预说道：“你这不是买来的吧？”
“啊，怎么可能，今天运气好。”
“那为什么只有一条鳊鱼，其它小点的鱼总应该也钓到几条吧？”
“哦，这个不能怪我，小鱼没有上钩啊。”吴预解释道。这条鱼确实是他钓来的，但是此事从逻辑上看，是有漏洞的，解释越多越有嫌疑。
“哈哈，我看清蒸不错。”老赵也不深究，有新鲜的鱼吃，总比没有好。
待到吴预女儿回来，跟着她外公嘻嘻哈哈闹了一会儿，四人围着桌子开始吃饭。吴预要给老赵倒酒，对老赵说道：“爸，这是奉道从青藏带来的青稞酒，据说补气延年，您喝点？”
“不不不，我现在不喝酒了，我喝茶就行。”老赵摆摆手，拿来茶几上的茶放在饭桌上。
“爸，你尽管喝，不要在意身体状况。有什么问题，让方教授给你重构一下病灶组织就行了。”赵语音强烈劝着老赵喝点。确实，饭桌上，不喝酒，不热闹。
“老方啊，也不知道靠谱不靠谱。他的这个技术，还没有应用成熟吧？”老赵对方教授的研究情形，自然是十分清楚。方教授目前已经可以对人体任何组织进行重构。对以前所有的病症，也不研究它们的发病原因，病变机理了，这太麻烦了。而且就算你研究透了，不知道怎么治疗，也白搭。现在直接利用灵子层面的粒度，分解病变组织，然后重构健康的组织来解决。只是这个重构过程，需要时间，短则两三个月，长则两三年。但对病人来说，能够彻底治愈，这点时间也算不得什么。
“我准备抽空，让方教授给做个脸部重构。”赵语音喜滋滋地说道。
“你这，到时候不要看起来成了另一个人啊。”吴预吐槽道。
“那不会，我会保持自己的特征的。”
“说起来，爸，你也可以去做一下这个治疗，可以显得年轻精神点。”吴预怂恿着老赵。
“哎，看起来年轻有什么用。生老病死不解决，这些都是缝缝补补的办法，没有意义。”老赵看得很开，但又有那么一点消极。
“爸，说起来，这次公投，你准备投什么票？”
“当然是赞同，这还用说。怎么，你们俩要变卦？”
“怎么会，我们肯定始终会跟在您身后，沿着您正确的道路前进的。”赵语音和吴预异口同声地说道。
两个月前，一场激烈的争执正在最高科技委员会的会议室里展开。这次的会议，是最管理者委托委员会召开的。旨在讨论人类意识研究课题，是否要立项的问题，是进行全民公投来决定，还是内部少数人投票决定。管理者希望委员会给出一个明确的建议，供决策参考。
这样的建议，肯定需要分析过程，否则只有一个答案，而没有分析过程，怎么提供决策参考。所以，此时会议室的争执也由此展开。
“你们看，这是国际上有影响力的各个A集团，各个组织的分析数据。”会议主持人指着屏幕中的统计数据，正在讲解。
“国际组织全部反对人类意识研究课题立项。A集团层面，也是绝大部分反对，只有寥寥少数几个A集团，没有明确表态。这些数据，是根据前期的舆情调查，以及各国的行为事实为依据，进行分析后，做出的合理判断。”主持人就事论事地说道。
“而在集团，网络数据显示，赞成的占将近五成。当然这只是网上调查分析的数据。另外一组是抽样调查，主要抽样的是普通不上网的农村人口和基层劳动人口，赞成的占30%左右，有40%的人员对此表示不关心，无所谓。其它20%的是反对。”
“同时我们又对高收入群体和科研机构进行分类调查，数据显示科研机构对此事赞同的占90%以上，比例非常高。高收入群体两极分化，赞同和反对各占一半。”
“以上，就是当前全部调查结果数据。当然对于这些数据，也只是抽样调查，如果是全民公投的话，我们估计赞同的人数占比会在45%左右。这主要是因为，不关心，无所谓的广大农村劳动者，以及城市中低收入群体，有可能大部分不会主动来投票。毕竟这是一个自愿行为，不投票视同无所谓，放弃自己的观点。”
助手对着数据侃侃而谈，主要是给参与讨论人员，一个比较全面直观的感受。
“秘书长，这个投票，我反对。”一位年老的同志，站了起来，神情激动地说道：“理由是，大部分人对投票，并不是很慎重，受情绪化影响的因素很大，很容易受到周围人的干扰。一些反对派有可能趁此机会，采取行动，可能会影响最终结果。我们不能把这种顶尖的科研活动，当成如此儿戏来对待。”
会场上突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思考刚才这位老同志的话，也不无道理。
过了一会儿，秘书长见大家都没有响动，于是说道：“那么，我们这些参会人员，我们是赞同还是反对呢？”此时最高科技委员会会议室中，绝大部分人表示赞同，有人甚至表示，万一投票结果是反对票占多数，人类意识研究课题无法正式开展的情形下，他们也会私下组织搞研究。由此可见，科技界对这项研究工作，报以热烈欢迎的态度。
“秘书长，看了一下数据，我分析，最大的不确定性在广大农村和城市的中低收入群体中。万一反对派发动他们，都来参加投票，结果可能会比较糟糕。”
“是啊，这样的话，确实比较糟糕。”秘书长摇摇头，无奈地说道。按照他原本的意思，这件事，管理者自行决策就可以了。这样大张旗鼓的投票，会不会得不偿失。
“我倒不这么看，如果反对派能够大范围发动广大农村群众，以及城市中低收入群体，那么他们到现在，也不会一事无成了。他们聚焦的目标，是在城市精英阶层，主要是网络群体。反对派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你让他们到农村去，到底层去，他们会愿意吗？这种受苦受累的活，反对派们是不屑于干的。”一位委员会成员，站了起来，表达了这个观点。
“可是，全民公投，这件事，要组织办好，花费的人力物力资源也是巨大的。这样的公投，到底意义何在？”有人发出了疑问。这个问题，事实上很多人都有，只是没有明确说出来而已。现在有人这么说了，大家都点点头表示认同。
投入的目的是为了产出，那这个产出在哪里呢？管理者提出公投的目的，到底在哪里。
“诸位，这个问题，我们就不要讨论了。当你不了解信息的全部内容时，就好像瞎子摸象，摸到的永远不是正确答案。”秘书长笑着和大家说道。然后他摆摆手，严肃地说道：“我们不要怀疑管理者考虑问题的全面性和理智性，我们只需要做出自己的正确判断即可。”
“按照刚才这几位说的，我概括一下，就是投票结果有不确定性，反对派有制造事端，影响投票走向的可能，但反对派又没有抓住问题的关键，也不屑于去抓这个关键。”秘书长说完，沉思了好久，最后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把我们的结论反映上去，再把刚才的逻辑整理一下，也反映上去。”
秘书长的意思是，既然不确定性是可控的，而委员会中的绝大多数也是赞同的，那么可以给出可以全民公投，不确定性可控的结论。
此时，有人又提出了一个问题，这次的投票会以什么形式举行。比如网络投票，现场投票等等。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估计委员会也需要给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我的意见是，实名制，分类投票。”一位委员急迫地站了起来，估计他早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哦？说说看？”秘书长脸带笑意，充满期待。
“实名制，为确保一人一票，避免重复投票。分类投票，为考虑不同群体的实际情形。有些人天天上网，有些人从来不上网，有些人连上网的机会都很少。这就注定我们需要考虑分类，多种方式并举，展开公投。”
“网络上好说，线下怎么安排？”秘书长继续问道。
“线下，我们可在人多的地方设点，比如集贸市场，大型商场，银行网点等。农村可依靠村委会这个基层组织。也不需要一家一户的去召集人来。设定一个时间，比如三天，三天后就结束投票。这种高效自愿的方式进行。当然在投票前和投票期间，还是可以广播，短信，大路上设志愿者之类的方式，引导大家去投票。”
“总之，遵循形式多样，时间有限，高效快捷的原则。”这位委员侃侃而谈。
“好，很好。”秘书长连连称好。此时大家都点头赞许，于是这个问题就定了下来。
根据最高科技委员会的报告，管理者参考了他们的意见，同时也结合当前国际集团形势，为竖立有担当，负责任的国际形象，最后决定全民公投。除了集团，这个投票也对国际公开。国际部分，仅仅开通线上投票渠道，实在是线下不可操作。为确保线上投票的真实性，但又不适合实名认证的前提下，设计了一套基于灵子的身份验证机制，能够确保对方是活体自然人，而且只能有效投票一次。
这个决定一经宣布，全世界哗然。居然是这样的结果，一个顶级科研项目，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用投票方式决定。这个科研项目是做什么的？全世界人民能理解吗？他们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吗？感觉怎么都有点娱乐的味道。
但不管如何，这是一条全球范围内的大新闻。
“约翰，你怎么看这条新闻？”议会大厅里，刚刚结束一场毫无意义的争论后，有个议员问约翰。
“没想到，确实没想到，他们的气魄很大啊。”约翰摇摇头，对手确实很强大，无论在手段谋略上，还是在心胸气魄上。
“我们的施压反对好像也有点效果啊。否则绝对不会采用全民投票这种方式。”约翰自我安慰道。确实，作为管理者来说，这也是一个考虑因素。
“那么，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看看能否搞点动作，影响一下投票过程。这样的话，到时候结果不利于我们的时候，可以质疑一下结果的公正性，真实性。”约翰在议会混了那么多年，做搅屎棍的手段还是很多的。
“奥多，怎么样，这活儿愿意接吗？”浑水组织的头目蒙德拉对这位叫奥多的小伙子说道。
蒙德拉在接到长老会的任务后，马不停蹄地来到奥多的城市。奥多是一位电脑天才，在地下黑客组织里，很有点名气。他因此也进入了浑水组织的可选名单中。
奥多的住所很不起眼，在一幢公寓里，面积不大，房间里摆着两台电脑，显示屏上正蓝屏滚动着一些数据。整个房间显得凌乱而又诡异。
“应该没有问题，这种投票系统，很容易攻破的。”奥多接到任务后，十分有信心。这活儿好赚啊，安装个小程序进去就可以了。
“我们不需要攻破它，是需要制造有效数据给它。”蒙德拉对此不甚了解，但还是补充说道。
“没事没事，你就等着瞧吧。”奥多如此说道。过了一会儿，他又想到一个为了，补充说道：“制造的数据，有什么要求吗？比如投票人位置，国别之类的？”
“这个...最好分散点，世界各地都有。要看起来是真实的啊。”蒙德拉十分谨慎，对奥多提出了一些要求。
此时俩人的话，已经被万里之外的张默监听到了。放下监听器，张默从监听室走了出来，望着窗外满眼的绿色，长长叹了一口气。哎，好好地在学校做学问不好吗，怎么到现在，自己成了资深的情报人员。这反差也太大了。但总归自己的身份得到了认可，可以堂堂正正地做这项工作。想到这里，他还是很庆幸自己当初做出的选择。
“你在想什么？”陈嫣然从走廊那头走过来，轻声问道。
“你说，这个浑水组织，到底搞什么，一直傻乎乎地小动作不断。”张默无奈地吐槽道。
“嘿嘿，那不是很有趣吗？他们应该从未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陈嫣然笑道。
“无趣啊。”
两人这么随意聊了几句，就各自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