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呼啸着驶入雨幕，甄师师的手铐在昏黄路灯下泛着冷光。
她透过车窗望着后视镜，张天佑的身影在雨帘中凝成一道模糊的黑影，转瞬隐藏在了雨雾之中。前排警察的通讯器突然响起电流杂音，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指令：“……转移至三号收容所……特别注意疑犯情绪波动……”
副驾驶的年轻警员掏出平板划动，屏幕蓝光映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上。甄师师瞥见页面顶端闪烁的红标——钢琴大师张天佑，遇到绿茶甄师师，伪装上位。
“停车！”她突然尖叫，额头重重撞向防弹玻璃。驾驶座的老警员猛打方向盘，轮胎在湿滑路面划出蛇形轨迹。
混乱中，甄师师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如被撕开的伤口般涌出：她和张天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艾米丽的介入才打破了原本属于他和张天佑独有的平静。现在媒体却说自己才是绿茶？
警车撞上路障，但并没有造成巨大的伤害。甄师师用手铐敲打车窗，却没有得逞。车轮在滚入泥泞后，又转了几圈，继续朝着收容所而去。甄师师耳畔响起似曾相识的钢琴旋律——是张天佑常弹的那首《白月光》，此刻却裹挟着诡异的电子杂音。雨滴在她眼前凝滞成水晶珠帘，世界突然陷入慢动作。远处广告屏上的艾米丽代言海报正在褪色，露出底层甄师师穿着工装裤在钢琴厂打磨木料的旧照。
“抓住她！”呵斥声在平板中扭曲变形。甄师师的指尖嵌入了汽车座椅的皮质包裹层，屏幕上的每一个画面，都像针一样刺入她的心腔。她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张天佑摩托车头盔上反光的E字图腾，与警员平板电脑上的蜂巢标志完美重叠。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在甄师师苍白的脸上投下蛛网状阴影。年轻警长隔着单向玻璃凝视这个被铐在铁椅上的女人，她脖颈处若隐若现的伤疤正随着呼吸明灭——那是张天佑前两天留下的，还没来得及愈合。
“姓名？“审讯警员第七次重复问题。
甄师师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沾着血渍已经成为褐色的嘴唇抿成一道柔和的弧线。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恰是肖邦《离别曲》的前奏。监控摄像头突然闪烁两下，储存卡在卡槽里悄然产生读取的声响。
“够了！“年轻警长推门而入，将冰美式重重砸在桌上。褐色液体溅在甄师师手腕的淤青上，她终于抬眼，瞳孔深处泛着琥珀色的涟漪。
“2013年10月23日，你在城郊钢琴厂值夜班。“年轻警长翻开卷宗，一张烧焦的工牌照片滑到她面前，“当晚厂区监控拍到张天佑抱着昏迷的你冲出火场，就在这个月，艾米丽也在选秀节目里出道。“
甄师师的指尖抚过照片边缘，在焦痕处停留。那天深夜的回忆如电流般窜入脊椎：张天佑滚烫的眼泪落在她烧伤的肩头，钢琴厂主机的警报声穿透火海，还有那台刻着新途广告标签的老式电报机自动打印出的密文——「替换程序已启动」。
“你们在火场里找到了什么？“年轻警长突然俯身，眼神盯着她凸起的锁骨。甄师师猛地战栗，审讯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个位置正好能透过她的领口，此刻她的眼神中闪过一霎那凶神恶煞的眸光，很快又收敛了起来。
“你想看吗？”甄师师故意倾身，想让自己的领口更低一点儿，脸上露出诧然的微笑。可是双手和身体都被铁椅子锁住了。这是她第二次进到这间审讯室，上一次还是以艾米丽的身份。
走廊突然传来骚动。实习警员撞开房门，脸色惨白：“李老...李老在拘留室...“
年轻警长冲进B区监房时，法医正将运尸袋拉链合拢。李老先生的尸体以诡异角度蜷缩在墙角，嘴角凝固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右手食指在地面血泊中画着未完成的钢琴图案。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尸体左手握着的竟是一小撮天蚕丝，这和木乃伊身上落下的蚕丝一模一样。
“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小时。“法医小林主任推了推金丝眼镜，“突发性心肌梗塞。“
年轻警长蹲身查看尸体颈部，那里有极浅的针孔痕迹。当他掀开尸体上衣时，后腰处有一大块灼伤赫然在目——这和十多年轻钢琴厂的大火肯定有所关联。监控录像显示，这段时间只有送餐机器人进出过监房。
深夜的证物室里，小林医生的放大镜下，内圈浮现出纳米级刻痕：13:00码头仓库。当他触碰戒面时，嘴里发生轻轻的笑声，那具“百年木乃伊“的指骨上，他又悄悄将那枚婚戒给戴了上去……
鹿城的浓雾裹挟着柴油味，詹警长摸黑潜入李老先生的古董店。他已经被停职了，但他从未停止过调查。生锈的门锁的缝隙间，似乎有人又重新进来过。多台老式电报机吱吱呜呜正在自动打印着文件，雪白的纸带如蛛网铺满地面。每张纸带都重复着同一串摩斯密码，译成乐谱竟是《致爱丽丝》的变调版本。
阴影中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詹警长顺手拿起一个熨斗，踮脚踮手的朝着阴影靠近。
“谁！是谁在哪儿？”詹警长身经百战，但面对这样的玄幻场景，他依然能感受到恐惧。
回应他的是启动的投影仪。泛黄的新闻画面里，十年前艾米丽在演唱会后台消失的监控录像被逐帧解析——当18:30:07秒时，她的耳后突然浮现红色的颗粒，而那个颗粒此刻正在审讯室里的甄师师颈后制造着瘙痒。
新闻画面与陈记者私下传给他的画面一致，或许正式陈记者传给他的画面。
詹警长一直怀疑当年被做成木乃伊的才是真艾米丽。甄师师或许就是真正的凶手，她冒名顶替，成为一线顶流。但他没有证据，而且他也思考不明白一点：既然十年前的事，为何木乃伊会出现在她的演唱会现场？
就在他查找证据的时候，他的行动被破门声打破。特警队的红点瞄准器在身穿黑色风衣、带着帽子的詹警长身上游走。小林法医也跟在身后。
“詹警长，您果然在这儿。接到举报，你涉嫌篡改证据，现在正式拘捕你！”说话的正式他曾经的下属，那位年轻警官。
詹警长被押送上车，小林法医坐在他的对面。当车辆经过大桥上时，他突然问着年轻警官：“投影仪里的U盘你拿着了吗？”
年轻警官很是疑惑的问道：“U盘？什么U盘？”
“按照《接处警工作规则》第五项第一条例：要做好处警记录，包括现场情况、处置措施、人员伤亡等信息，尤其是容易摧毁的电子设备等证据……”詹警长情绪激动，呵斥着年轻警官，“你都还的干干净净啦！”
年轻警官显然被怔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詹警长现在已经是停职了，还涉嫌毁灭证据。
詹警长这才注意到小林法医脖子后面的胎记，若有所思。
小林法医似乎也发现到这一点，抬手挠痒，想要掩盖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