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台的圆周率

天台蓄水池的裂缝正以每日3.14毫米的速度扩张。林小满用捡来的游标卡尺测量时,发现锈蚀的刻度线恰好对应陆远的心率。昨夜他咳出的血丝在水泥地上凝结成斐波那契螺旋,此刻正被三十七只变异蜗牛分食。

“今天有沙尘暴。“陆远用纱布蒙住捡来的盆栽,那些从防空洞抢救的菌丝正在泡沫箱里分泌荧光黏液。他拆解监听器的手指突然停顿——芯片残骸里滚出微型胶卷,显影后是课长与拆迁办主任在居酒屋接吻的照片,日期标注着火灾当天。

小满的电子表在上午九点零七分准时抽搐。这是她新设置的提醒:老年保健品会场的兼职从九点半开始。她套上印着“夕阳红“的粉马甲时,陆远正用手术刀雕琢过期黄油,塑成罗德岛图书馆的微缩模型。冰凉的乳脂从他指缝溢出,像融化的雪水漫过退学申请书。

促销会场飘着人造檀香。小满搀扶第七位独居老人上台时,瞥见王慧的蛇形项链在VIP席闪光。当“专家“开始宣讲磁疗床垫的功效,她手心的震动器突然失灵——这是提醒老人勿轻信的天敌装置——此刻却疯狂震颤,频率与拆迁办的冲击钻产生共振。

“闺女,这振动是在排毒吧?“八十岁的张教授攥紧她的手,眼底浑黄如隔夜茶汤。小满看着他后颈的肝癌晚期输液港,想起陆远用黄油雕刻时颤抖的腕骨。

天台在暮色中化作锡箔纸包裹的标本。陆远用捡来的化学试剂染红蜗牛壳,荧光素钠在螺层间流淌成星云图谱。当小满拖着免费领取的磁疗枕回来时,正看见他吞下混着显影剂的止痛片。玻璃瓶上的骷髅标志被夕阳镀成金色,像枚迟到的毕业勋章。

“王慧在收购拆迁户病历。“他擦掉嘴角的银盐粉末,显示屏上是某互助保险的理赔统计图,“她在制造带病体集中区。“

酸雨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他们抢救菌丝盆栽时,发现蓄水池裂缝渗出石油状黏液。小满的辐射检测仪爆出尖叫,数值停在福岛核泄漏那年东京的峰值。陆远忽然大笑,将磁疗枕芯撕碎,无数黑色颗粒涌出——正是拆迁工地使用的放射性建材废料。

防空洞最后的遗物在雨中燃烧。小满看着火舌吞噬王慧的耳环,银质熔化成圣经中流淌的金牛犊。陆远用长焦镜头记录这幕,取景框里却浮现母亲化疗时的监控画面:2014年9月17日,时间码与火灾视频完全重合。

深夜,张教授的女儿找上天台。她挎着爱马仕包的手指在诊断书上痉挛:“爸爸把房子抵押给保健品公司了。“小满认出她大衣上的蛇纹胸针,那正是保险公司的Logo变形体。

拆迁办的射灯突然扫过天台。在强光制造的瞬间黑暗中,陆远耳后的月牙疤与小满的胎记产生量子纠缠般的灼痛。他们同时看见幻象:王慧戴着防毒面具在防空洞喷洒培养液,变异蟑螂正从她袖口倾巢而出。

“圆周率...“小满突然在雨幕中演算。3.1415926...无限不循环的小数位里,藏着蓄水池裂缝的扩张密码。当她的手指数到第37位时,陆远抓住了她流血的指尖——那里有被蜗牛齿舌刮出的伤口,正渗出与放射性黏液同频的荧光。

后半夜,他们用磁疗颗粒在防水布上拼出城市地图。保健品会场、拆迁办、保险公司被红线串联,构成吞噬夕阳的庞氏蜈蚣。张教授的CT片悬浮在霉潮的夜风里,肿瘤阴影与陆远母亲的病灶图在月光下完美重叠。

第一班地铁碾过天际线时,小满在磁疗枕芯夹层发现了监听器2.0版。这次的信号发射频率,正对应她电子表辐射警报的休眠周期。陆远将胶卷底片浸入显影液,王慧与课长的接吻照逐渐显现第三个人影——举着相机的自己,正从2014年的火场深处按下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