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朝元

洞府内寒气缭绕，檐角垂落的冰棱将昏光割裂成细碎金箔，斑驳映在青玉案几上。林丘盘坐蒲团，膝前靛青帛书无风自动，“百蛊万兵诀“五字泛起血锈般的暗芒，与案头赤练蛇蜕的熔岩纹路遥相呼应。

“嗤——”

指尖血煞法力凝成薄刃，轻轻划过蛇蜕边缘。

暗金鳞片应声卷曲，渗出琥珀色汁液，腥甜中裹着地火躁气，甫一接触冰绸便腾起缕缕青烟。林丘蹙眉仰首，将蛇蜕碎片含入口中，喉间霎时如吞炭火，经脉中蛰伏的血蟒虚影陡然昂首，鳞甲缝隙迸出灼目红光。

“咳！”

他猛然攥紧膝头衣料，指节泛白如霜雪。

蚀骨花粉混着阴冥草汁的瓷瓶被震得叮咚作响，墨绿药液顺着瓶口淌下，在冰面蚀出蛛网状焦痕。外敷的药液触到皮肤的刹那，剧痛如万蚁噬骨，后颈青筋暴起如虬龙盘踞，冷汗尚未滚落便被血煞蒸成赤雾，在眉宇间凝成扭曲血纹。

“蛊炼万兵……以身为炉……给我炼！”

沙哑的诵诀声混着牙关紧咬的咯吱响动。林丘双掌交叠掐出血印，丹田法力如沸水翻涌，裹挟着蛇蜕灼息与药液阴寒在经脉中冲撞。

冰壁上琉璃灯盏明灭不定，将他痉挛的身影投成张牙舞爪的鬼魅。陶罐中的虫蛹忽地剧烈震颤，灰白外壳“喀嚓”裂开细缝，一缕猩红触须探出，贪婪地汲取着空中逸散的血煞气息。

“来！”

林丘低吼一声，染血的掌心猛然拍向陶罐。

噬灵虫蛹应声炸裂，残壳化作齑粉簌簌而落，露出蜷缩其间的母虫真容——通体莹白如冰髓雕琢，复眼却泛着熔岩般的赤金，口器开合间竟有细密符文流转。

母虫振翅欲飞，此刻，它被林丘自外而内彻底解封，它不是要逃，而是主动朝着林丘飞来，口器欲张欲吞，这简直是把林丘当成了可口的血包，可下一瞬却被血煞法力凝成的锁链死死缠住，挣扎时溅落的黏液将冰面蚀出蜂窝状孔洞。

这时便是《百蛊万兵诀》修炼第一层所需材料发挥了巨大作用，若无这功法和材料的准备，林丘还真没这么容易就将其拿下，这也是林丘此前没有得到赤练蛇蜕时心有余悸，担心其破茧而出。

现在却是在无需忧心前路进展！

“合！”

他并指按向眉心，泥丸宫神识如潮水倾泻。

母虫尖啸着撞入识海，万千蛊文自虚空浮现，化作金色丝线将虫躯与神魂紧密缝合。

即便有诸多内服、外敷材料的辅佐和虫诀的镇压，其间炼化的剧痛如利锥凿颅，他瞬间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过往记忆走马灯般闪现：

坊市地窖里浑身血污的解妖少年，刀刃剖开妖兽咽喉时飞溅的妖血，黑魁帮修士临死前扭曲的面容……此前的每一幕经历仿佛在此时都化作养料，滋养着母虫额前逐渐成型的血契印记。

……

一夜时间过去。

“哗哗——”

洞外梅枝伴着夜风簌簌作响，积雪成片滑落。

林丘豁然睁眼，瞳孔深处一抹赤金虫影转瞬即逝。神识如涟漪荡开，三丈外石缝间蛰伏的雪蚁、冰层下冬眠的寒蛛尽数浮现在感知中，甚至能清晰捕捉到屋外有修士途经洞府外小径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他的神识强度比较之前，近乎增长了一倍！

这还只是将噬灵母虫配合功法运转炼化而已，若是将母虫彻底激活，那神识强度到底会增长到何种程度，他简直不敢想象！

“起。”

他屈指轻叩案几，母虫应声振翅。

窗外梅林霎时沙沙作响，数十只冰晶甲虫自积雪中钻出，如星河倒卷般汇聚成漩涡。

噬灵虫口器开合，甲虫群倏地扑向半空飘落的梅瓣，瞬息间便将灵气吮吸殆尽，枯黄残瓣尚未触地便化作齑粉。

“不愧为噬灵之名！以战养战……正合我道！”

林丘抚掌大笑，腕间血痕随动作绽开，却浑不在意地抹去唇角血渍。

神识内视之下，母虫已与泥丸宫彻底融合，额间血契如梅印灼灼。他抬眸望向玄胤山脉方向，冰晶甲虫群随着心念收拢成剑形，在晨曦中折射出冷冽流光。

“在外目标似乎太大，现在又是白天，保不齐有修士走动，且来洞府中再试试。”

林丘捏了捏下巴简单思忖还是决定继续低调。

洞府冰壁折射的幽蓝光晕里，噬灵母虫悬停在林丘掌心三寸处，莹白甲壳上流转的赤金纹路忽明忽暗，宛如冰层下涌动的熔岩。

只见他并指虚划，一缕血煞法力自指尖溢出，母虫复眼骤亮，口器中迸出细若发丝的猩红触须，凌空扎入案头那株几十年份的冰魄梅——

“簌簌！”

梅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花瓣尚未凋零便已化作灰白粉末。磅礴的灵气顺着触须倒灌入母虫体内，甲壳缝隙间迸出璀璨金芒，竟在半空凝成一枚拇指大小的灵气结晶！

“噬灵化晶……难怪古籍称此虫为‘活体灵脉’。”林丘瞳孔微缩，拈起那枚剔透如琉璃的晶石。

结晶入手温润，精纯灵气顺着掌心经脉游走，竟比一般的灵石还要纯粹数倍。他心念一动，母虫触须倏地回缩，冰魄梅残余的枯枝“咔嚓”断裂，落地即成齑粉。

《百蛊万兵诀》第一重——‘灵噬朝元’的要诀在识海中浮现。

林丘闭目掐诀，泥丸宫中的血契印记骤然绽放，神识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结合功法运转后，他的探查范围变得更大！

十丈内数尺深的地层中，仿佛每一只蛰伏的冰晶甲虫、雪地蜉蝣皆纤毫毕现，他甚至能感知到三只寒潭盲虾正在冰层下啃食青苔时，细足划动水流的方向！

“再来试试，给我聚！”

指尖在虚空勾勒出血色符纹，檐角垂挂的冰棱齐齐震颤。数百只冰晶甲虫破雪而出，翅膜振动的嗡鸣声汇聚成潮，随着母虫额前金芒闪烁，虫群竟在半空结成八卦阵型。

林丘屈指轻弹，虫阵如银瀑倾泻，瞬间将修炼洞府外的试剑石笼罩——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啃噬声炸响，玄铁所铸的试剑石表面腾起青烟，转瞬便被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更诡谲的是，每一只甲虫撕咬时都会将吞噬的灵力反哺母虫，虫群破坏力竟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强！

“散！”

林丘广袖翻卷，虫阵应声解体。他抚过试剑石上深浅不一的蚀痕，眼底映着母虫欢快盘旋的金芒：“噬灵为食，操虫为兵……这‘灵噬朝元’还真是名副其实。”

果然，经过他的实际感受，功法运转与否，所造就的结果还是相当之大。

“呵，我当以灵虫为牛马，化功法做鞭挞，这才是此道正解。若是之后应邀孔凌风之约便多了成倍的保障，当真是不枉我诸多努力！”

他乐呵呵踱步至洞府窗前，他凝视着远山曦云，忽然并指成剑点向眉心。

母虫尖啸一声钻入识海，神识强度陡然暴涨，寒梅堂护山大阵流转的霜纹竟在他眼中变得明灭可见——这原本是神识达到筑基层次才能窥见的本事！

“可惜不能长久维持，且只有气息与眼力，并无真正的筑基神识之威，局限也是颇多，用来吓唬人还行，不过也算是一张不错的底牌了，难怪十万大山虫修敢行走天下与诸多势力争锋。”

林丘低笑一声，袖中滑出记载《南疆虫典》的玉简，“以母虫为眼，可观天地灵脉；以群虫为阵，可吞山河灵气。若真能炼出古籍中记载的‘噬灵虫海’，怕是结丹真人也要避让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