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醉？”
面对罗镇江的指认，张贤眉头蹙起。
昨晚正是林醉子午吐纳功毒发之时，万蚁噬心，他怎么可能有时间跑去码头杀人。
“证据呢？当心我告你诽谤！”林醉摊手轻笑。
“昨夜，有人戴着山鬼面具大闹码头。
整个北岭中，只有林醉一个人对《玄威刀法》的造诣达到了那个地步。
我射出的匕首击伤了他的胸口，嗬……”
林醉果断将玄色捕快服、白色中衣全部脱下，露出了赤裸的上半身。
林醉的肌肉并不算壮硕，但结实紧致。身上有几道已经淡化的疤痕，但显然是很久以前的旧伤。
习武之人，舞刀弄剑，行侠仗义，谁身上还没有点伤疤。
不过林醉自从修行华山派的《混元功》开始，便能感受到自己的气血和精力越发旺盛，身上的伤痕越来越淡。
“怎么……可能……”
林醉也是好笑，想不到昨晚运河大战，自己假装受伤，想要引诱罗镇江上钩不成，今日反而帮自己进一步洗脱嫌疑。
他重新穿戴整齐，向张贤抱拳道：“大人，贼人猖獗之极，在本捕头的治所下犯下如此血案。
请大人准我立刻赶往梅花码头调查此案，三日之内，定能水落石出。”
罗镇江瞳孔微缩，嗬嗬地喘着气，再也说不出话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咽气。
“备车，立刻去梅花码头。”
张贤怒极拂袖，留下其余众人人面面相觑。
“吴大人，不会是你干的吧？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好狠的手段！”
林醉用狐疑的眼神看向吴三省，后者沉默地若有所思，同样拂袖离开。
吴哲想要跟上，却被林醉一把捏住手臂，当场僵在原地。
他转过头来，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林捕头，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茶喝？”
林醉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的顶头上司是我，不要老是跟着吴主簿，其他同僚私下会议论你只会跟风拍马。随我走，本捕头传你破案之道。”
北岭驿站，几辆马车和一众衙役踏着泥泞的官道，穿过晨雾，驰向东边。
一行人绕过了鱼市和码头，直接驱马车到了运河边上。停靠在运河边上的那几艘大趸船边上，围满了人。
有焦急的商会掌柜，有无措的船工渔夫，也有看热闹的渔妇老妪。
“让一让，太爷到了！”
负责维持仪仗的皂班衙役推攮出一条道来，张贤登上了一艘大趸船，在血迹尚未干涸的甲板观察着那具虬龙会管事的尸体。
张贤看向林醉和罗镇江，眯起眼，冷声问道：“你们看一看，这是什么剑术？”
林醉先是拍了拍吴哲的肩膀：“你看看，不愧是县令大人，对案件的侦破流程如此熟悉。
通过尸体身上的伤口，我们便能够推测凶手擅长什么兵器，会不会武功，从而大大缩小搜查范围。
嗯，让我来看看啊。”
林醉踱步上前，绕着尸体走了两转，面露惊讶之色，抱拳道：“一剑剜心！回大人，这剑术在下十分熟悉。
前日在龙王祠中，我与罗帮主出手擒拿虬龙会的另外两位当家，他们三人使的分明就是这门剑术！”
满身绷带的罗镇江被两名衙役抬在担架上，指向林醉，缓了许久才咬牙说出话来。
“这是我独门的《游蛇剑术》，是丘如海还是牧信教给你的？”
林醉当然不会说，自己有系统和武学推演卡这种东西在身上。只要有虬龙会基础的入门剑术，就能推演出罗镇江的剑术，而且立刻学会。
他将雁翎刀握在手上，提高声音道：“诸位同僚想必都知晓，我自幼练刀，只会一门《玄威刀法》。便是后来又在玄威刀的基础上自己做了钻研，那武功路数也是不会变的。”
说罢，林醉又抱拳道：“大人，既然这门剜心的剑术是罗帮主独创，那嫌疑人已经很明确了。
丘如海和牧信已经死了，我怀疑这些人就是罗帮……不是，罗镇江这个恶贼所杀！”
“去查，有什么线索报过来，本县在这里等着！”
张贤铁青着的脸色依旧没有半点好转，搬来一把椅子，就端坐在船帆和桅杆下，沉默着等待结果。
他瞥了一眼林醉，又吩咐道：“林醉，罗镇江，你们两人就和本县在这里一起等着。”
一具具尸体被抬到河岸边，衙役的回报不断传回。
“回太爷，除了几个死者是被斩下头颅的，其余人皆是死于相同的剑伤，被一剑挖出心脏！”
“回太爷，龙王祠那边起了大火，认不清那十几具尸体身份。关押霍雨君和王云宁的那间屋子，那两具烧焦尸体也被剜出了心脏。”
“回太爷，找到丘如海和牧信的尸体了，这两人的死状有古怪！”
随着丘如海和牧信浮在运河上的尸体被捞上来，案情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两人的死状十分奇怪，尸体缠在一起，丘如海缺了一只耳朵，大张着的嘴巴中有一道贯穿的剑伤，而他手中的剑却刺入了牧信的心口。
林醉迈步上前，扭动丘如海的脖子左右观察。
“丘如海口中的剑伤深两尺。吴哲，你记不记得，这梅花码头，谁的兵器是两尺长的？”
吴哲挠了挠头，指向罗镇江：“只有他！”
罗镇江的两尺碧绿短剑如此显眼，能让见过他的人一眼记住。
林醉背对众人，把这辈子和上辈子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才没有笑出来。
俗话说，冤枉你的人，比你更知道你有多冤枉。
可昨夜的运河大战，罗镇江还真不冤枉！
要怪，就只能怪你们虬龙会三兄弟，大祸临头还忙着内斗。
患难见真情，雪中送炭那是极少的情况，如果你真有这么一个兄弟，请一定珍惜，不要寒了他的心。
大多数人还是更擅长落井下石。
林醉转过头，揪着丘如海的头发，说道：“此人的左耳被人生生咬下，不如请罗帮主过来对一对牙印。”
“还有丘如海的伤口上还有罂粟花的味道，罗帮主现在的症状，倒是很像食用罂粟药粉的后遗症。”
随行的县衙的验尸仵作及时补刀。
林醉看向罗镇江，冷冷说道：“大人，将罗镇江的肚子剖开，看看有没有那只耳朵，此案自明！”
“太爷，这些人是昨夜的目击人，他们亲眼见到山鬼杀人！”
就在林醉步步紧逼之时，衙役带着一众船工来到跟前。
张贤起身，冷声问道：“本县从来不信鬼神之事，昨夜分明是有人假扮山鬼行凶！
你们过来认一认，昨夜那个山鬼的身材，是更像他，还是更像他！”
张贤分别指向了林醉和罗镇江。
林醉心中骤然一紧，如果说有破绽，那就是自己和罗镇江的身形差异太大。
前者风华正茂，俊材丰神，但后者却已经是弓腰驼背的垂垂老者。
那几名船工哆哆嗦嗦看了半天，竟然指向了罗镇江。
“太爷，就是他，我不会认错的！”
“对对对，太爷，就是他！”
昨夜，山鬼覆灭了一直压迫我们的虬龙会，现在你让我们过来指认凶手，傻子才说真的呢。
林醉微微松了一口气，对吴哲指点道：“通过现场的勘察，目击证人的印证，已经可以确定，此案凶手就是罗镇江！”
一直没有说话的罗镇江都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重新出声。
“嗬……丘、牧是我杀的，可其他人嗬……与我无关……”
张贤冷笑，一字一顿。
“那么那些水鬼呢？
我想不出来，除了你的水性之外，还有谁能做到！”
罗镇江伸出的手捏住了张贤的官靴，瞪大了眼睛。
“嗬……你不能杀我，嗬……现在，只有我知道运河暗网！”
“此案不必上报刑部，本县拍板，就地处决！”
张贤一脚踢开罗镇江，拂袖离去。
你知道运河暗网有什么用？
没有虬龙会养的水鬼，等到山鬼忌日那天，谁去运河里捞银子？
“嗬……我还有一件宝贝，我还有……”
罗镇江用最后的力气嘶哑呐喊着，但张贤头也不回地离开。
倒是林醉蹲了下来，笑道：“你死也是死，倒不如把那件宝贝交给我，也算物尽其用！”
他那日偷听虬龙会三兄弟密探，丘如海确实提过，罗镇江手中有件宝物。
“噗！”罗镇江一口老血喷出，再也说不出话来。
铜锣敲响，梅花码头的家家户户都凑到了河岸边的大趸船那里看热闹。
“林捕头，砍头这种苦差，交给我们刽子手就行了，哪能麻烦您！”
“哎，此言差矣，做事要有始有终。而且罗帮主肯定也希望我亲自砍下他的头。”
无数人围观之下，林醉踩住了罗镇江的腰，将他的头摁到了船的围栏边上。
或许是回光返照，罗镇江竟然醒了过来，回头冲着林醉发出渗人的笑声。
“林醉，总有一天，你会……。”
雁翎刀迎着阳光斩落，人头滚入涛涛运河。
浪花翻覆间，再不见踪迹。
“王八念经，老子不听。”
事后，仵作当着围观百姓的面，将罗镇江的肚子剖开。
竟然真的从胃里面找出一只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