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逆流

楚黎刚结束剧组的拍摄，顾不上卸妆，便匆匆赶到了医院。她身着一袭简约的连衣裙，身姿轻盈，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手里还提着精心准备的点心。

消毒水的气味在病房里游荡，楚黎将蓝莓酥推近半寸，杏仁状的眼睛微微弯起：“这是你最爱吃的蓝莓酥，我记得你在成人礼上你吃了三块呢。“

韩小小捏着酥皮的指尖突然收紧。上个月，韩云霆当着所有宾客宣布婚讯时，她确实在甜品台前机械地吞咽着这些甜腻的糕点。碎屑落在白色礼服裙摆上，像永远擦不掉的泪痕。

“楚楚姐记性真好。“她咬开酥皮，酸甜果酱在舌尖漫开，“不像我哥，连我芒果过敏都记不住。“

楚黎腕间的钻石手链撞在床头柜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伸手帮韩小小擦去嘴角碎屑，无名指上的订婚戒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云霆只是太忙了，这次订婚典礼要准备二十八道流程，连请柬上的烫金都是他亲自选的。“

窗外忽然掠过惊鸟，撞碎一室寂静。韩云霆站在玄关处，手里还握着车钥匙。阳光将他挺拔的身影切割成明暗两半，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钉在原地。

“叮——“电梯提示音打破凝滞，陆昀霖拎着保温桶大步流星走来。黑色卫衣沾着雨气，额发凌乱地贴在眉骨，却掩不住眼底灼灼的光：“桂花巷那家粥铺搬了，我绕到城西买的。“

保温桶旋开的瞬间，糯香裹着桂花蜜的甜漫溢而出。韩小小突然想起十一岁发烧那夜，韩云霆也是这样翻墙出去买粥。月光落在他肩头的雪，比病房的墙还要苍白。

“我喂你。“陆昀霖舀起一勺吹了吹，金属勺柄在掌心焐得温热，“医生说骨裂最忌乱动。“

楚黎忽然轻笑出声：“现在的孩子都这么会照顾人？“她起身挽住韩云霆的手臂，丝绸长裙扫过满地阳光，“看来我们这些做哥嫂的，很快就要失业了。“

韩云霆的喉结动了动，西装袖口下的腕表闪过冷光。他想起几天前的深夜，韩小小蜷在沙发上看老电影，石膏腿搭在他膝头。少女发间淡淡的橙花香混着止疼片的苦，在寂静中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韩云霆站在一旁，目光不自觉地在韩小小和楚黎之间游移。楚黎亲昵地挽住韩云霆的胳膊，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偏过头看向韩小小，语气轻柔又带着几分期待：“小小，云霆和我得去试订婚服啦，毕竟这可是人生大事，一点都马虎不得。等忙完这阵儿，我和你哥就来好好陪你，给你带更多好吃的。”说着，她轻轻拍了拍韩小小的手，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寻求认同。

“云霆？“楚黎指尖陷进他西装袖管的褶皱，“该去试礼服了。“

韩云霆下意识地点点头，眼神却仍在韩小小身上停留了片刻。韩小小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转瞬即逝，却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张了张嘴，说道：“小小，你一个人在这儿要乖乖的，腿疼就找医生给你开止疼药，要是有什么需要，不管是找陆昀霖还是给我打电话，千万别逞强，一定要第一时间说，知道吗？”

话落，还没等韩小小回应，楚黎已经挽着他的胳膊往门口带，那点未尽的关怀与不舍，随着他被带离的脚步，消散在病房的空气中。

来到礼服店，店内奢华而安静，柔和的灯光洒在一件件华美的礼服上。楚黎在试衣间里精心换装，韩云霆坐在休息区等待。然而，他的思绪却飘向了别处，韩小小的笑容、她受伤时的模样，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挥之不去。

更衣室的丝绒帘缓缓合拢时，韩云霆闻到楚黎发间陌生的玫瑰香。镜中人影交叠，雪白婚纱像月光织就的茧。恍惚间他看见韩小小十八岁生日那夜，她穿着鹅黄睡裙赤脚跑过旋转楼梯，裙摆翻飞如仲夏夜的萤火。

“领口会不会太紧？“楚黎转身时婚纱曳出银河般的流光，却惊觉身后人的目光穿透镜面，落在虚空中的某个幻影。

手机在西装内袋震动，陆昀霖的消息提示音格外刺耳：【医生说小小不肯吃止疼药】。韩云霆扯松领结，喉间仿佛堵着化不开的松脂。试衣镜映出他眼底血丝，像雪地里蜿蜒的红线。

暴雨突至时，陆昀霖正站在医院天台。雨幕中的城市如同浸水的素描，他摸出军牌在指尖翻转——这是父亲调任前送给他的。金属边缘刻着编号，却刻不进那些破碎的诺言。

“你就这么喜欢自虐？“唐悠儿举着伞出现时，校服裙摆已湿透贴在膝头。她将止痛片拍在潮湿的栏杆上，“小小疼得把枕头都咬破了，却死活不肯让我找你。“

雨滴在军牌表面汇成细流，陆昀霖想起韩小小滑雪受伤那日。她躺在雪地里那绝望的眼神，睫毛沾着冰晶，红围巾像伤口渗出的血。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有些守护注定要藏在暴风雪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