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既明在自己的书房里悠悠然练了幅大字,看着上面硕大的“岑静无妄”四字,觉得自己最近心境果然是宁静了不少,杀妖都只一点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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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熔金,暮云合璧。薄入西山的残阳极尽地敛着光,像濒死垂危的凤凰,而它微微撒下的火焰般的光芒却依旧染红了四野,最终又被黑夜吞噬,沉入无尽的黑暗里。
白既明踏月而来,在进入暄岚苑后挥手施了一道隔音结界。虽说府内现在是铁桶一个,但谨慎些总没错。
他推门进来时,入目便是被药苦得呲牙咧嘴的藤燕枝,其次才是旁边的自家女儿和藤蕴黎、藤谨辞、藤漫泠。
见白既明进到这房间后,白翾等人纷纷起身行礼,各自唤了一声“父亲”、“白叔叔”。
白既明看了看藤谨辞兄妹四人还略显苍白的面容,关怀地问了一句:“身体可有好些了?”
藤蕴黎作为兄妹当中和白府最相熟的人,主动对白既明说道:“谢白叔叔关心,我们都好些了,这两天麻烦您了。”
白既明挑了个空位坐下,对四人问道:“蛇族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有何打算?”
兄妹四人对视一眼,最后,藤蕴黎又看了看白翾担忧的神色,对白既明说道:“我们打算今夜便悄悄回蛇族,去我外祖府上。”
白翾乍一听这话,当即便惊起:“今晚?!你疯了吗?现在蛇族是什么情况你都不清楚,万一重俞那老东西在蛇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你们跳进去,到时候你们还有命吗?!且不说蛇族眼下境况如何,单就蛇族魅族两地相隔千里,你们身体还未痊愈不能施动妖力,千里之遥要如何回去?”
顿了片刻,白翾才落下最后一句恳切之语:“听我的阿黎,在这里多休息两天,你们才修养了一天,祁宿都说了你们现在的身体要少动妖力,不然身体会受不住的。”
说到最后,她漂亮的星眸里已经含着两汪泪水。她是真的很担心,担心他们承受不住路途千里的疲累,担心重俞会对他们暗下杀手,甚至还担心蛇族现在变成了一个虎狼窝,只进不出。
藤蕴黎知道白翾是害怕他们受到难以言喻的伤害,但正因如此,才不能让安乐祥和的魅族被重俞找借口毁掉。
思虑不过一瞬,藤蕴黎拉下白翾,轻声安慰她:“我知道阿翾是担心我们,你放心,白日里我们已经用蛇族秘法和外祖父取得联系了,蛇族现在还算是安全。重俞暗算我爹娘只会让蛇族子民变得更加团结,上下一心,以待报仇。”
藤谨辞接过话茬:“阿黎说的没错。而且,我们在魅族的消息瞒不了多久,或许鸟族的追兵已经在来的路上也不一定,白叔叔和白姑娘帮了我们许多,我们绝不能将你们拉进这趟浑水里。”
藤燕枝和藤蕴黎二人低头不语,唯有默默喝药。多喝一日汤药,体内经脉便好一分,回蛇族后遇上重俞的赢面便多一分。
白既明和白翾父女二人见他们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多劝了,只问了一句:“何时出发?”
藤蕴黎扭头望向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里,虫鸣声愈轻,不知潜藏着何种危机,她凝神地望了一会儿,说到:“今夜便走。”
白既明了然,但白翾有些惊讶:“这么快?!那我让祁宿多准备些药,你们路上带着。汤药路上不好煎煮,我去让他给你们磨成药丸子,还有其他伤药,你们都带着……”
白翾风风火火地让人着手收拾东西,给祁宿打了一道传讯符让他着手制药,随后又翻出来几个乾坤袋,将伤药、衣物、各种武器暗器一股脑全塞进去,满满当当装了四个袋子后才将其交给藤蕴黎。
“这个青色的里面是伤药,蓝的是衣服,这两个黑的里面刀枪剑戟都有,还有我以前搜罗来的各种暗器,用的时候小心些,别伤着自己。”白翾将手上四个乾坤袋交给藤蕴黎,恰好此时祁宿带着两个乾坤袋的药丸子过来了。
他将药递给藤谨辞:“你们兄妹四人的药都是一样的,每人每人六颗,分三次服用,不要贪多也别漏服。”
他细算了一下:“时间有些赶,炼出来的丹药不算多,但也差不多够你们两个月的量了。蛇族魅族两地相隔千里,就算你们不吃不喝日夜赶路都要花上七天,更别说你们还有伤在身要多注意休息,劳累不得,这一路怕是要一个月了。”
万千担忧终究化作一句:“一路小心。”
藤谨辞将药小心收好,临行前,祁宿转而又想起什么似的,欲言又止:“药袋里我装了些寻常伤药,还有几枚保命丹,我虽知此行定然凶险如同羊入虎口,但还是希望那些保命丹你们用不上。”
“时候不早了,再晚些鸟族那些追兵怕是该过来了。”白翾走过来拉着藤蕴黎的手,将他们带至府内一处不起眼的暗门处,“这扇门出去往东直走两千里便是蛇族地界了,但是途中有涝水山,那地方凶险至极,全盛时期的你们尚不能过,如今有伤在身,还是绕些路避避吧。”
涝水山位于蛇、魅两族交界处,山势险峻、水流湍急,且山中还有千年不出世的护山妖兽,古往今来多少妖界子民企图直穿涝水山进入两族地界却都死于这护山妖兽手中,蛇、魅两族不是没有想过将这妖兽擒拿斩杀,只不过派去的几波人在进入山中后都失去了消息,不知是死是活,这法子才渐渐搁置下来,后来两族子民合力绕着涝水山修了条宽敞的大路,这才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伤亡。
藤蕴黎自是知道涝水山的凶险,点点头应下了,随后四人便在白翾和祁宿担忧的目光中踏入夜色,直至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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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族——
藤蕴黎兄妹四人逃出鸟族已过了两日,这两日里,鸟族不知派出多少府卫去寻找他们的踪迹,却都无功而返。
族长重俞急怒上心,无人胆敢触怒他。